未免耽誤明日行程,一行人倒也未過多宴飲。


    及各自迴帳歇息,韓德讓卻跟隨蕭燕燕,好奇問道:“伊蘭與晉王怎迴事?我瞧他二人……不對勁。他倆瞧著,說好不似好;說不好,又似好,怪擰巴。”


    見他那一副八卦樣,蕭燕燕微微凝眉:“爾怎與市井之婦似的,好打聽。”


    韓德讓聞言愣了一下,這些年不知不覺在市井裏養成習慣了。


    眼見韓德讓臉上有些掛不住,蕭燕燕這才往外望了望。見無外人,這才趨步過去,小聲說道:“此事還是你惹的。”


    韓德讓疑道:“我?我去國六年,此事與我何關?”


    “當年,可是哥哥說的‘奇貨可居’?”


    韓德讓點點頭,確實是他說的,若不這般說,蕭思溫隻會當耶律賢是燙手的山芋扔出去。


    蕭燕燕又說道:“‘奇貨可居’乃何意,哥哥比我懂。晉王聰慧,亦懂。然哥哥去國六年,杳無音訊、生死未卜,晉王自然怕你迴不來,豈敢將注都壓你身上?總得往我家壓一些吧。”


    “晉王與你家結親了?”


    “算,也不算。”


    “怎個說道?”


    “晉王對阿爺口頭許諾‘若得社稷,必納汝女為後’。蕭二自幼對晉王有情,自不必說,然晉王……”蕭燕燕說著,有些疑慮道:“晉王越長,心思越深,倒瞧不出他對蕭二有幾分真情。然得此一言,阿爺為讓蕭二做皇後,可是拚了老命。阿爺結黨,亦是為此。”


    “難怪妹妹先前說‘爾等女婿’呢,但見他倆此般模樣,婚事未成?”


    蕭燕燕說著,挑眉望向韓德讓:“哥哥以為,大舅傻麽?”


    “傻!至傻至蠢不過如此!”隻要說起耶律璟,韓德讓幾乎是斬釘截鐵,不吝惜任何抨擊踩低之語:“常人腦子裏盛著腦花,你大舅腦子裏灌的全是酒,上輩子指不定是個酒缸呢。”


    蕭燕燕伸手拍他一下,道:“不想活啦?酒缸,陛下是酒缸,那爾是甚?醋缸?油缸?”


    韓德讓也伸手捏了捏她臉頰:“小丫頭,說他倆呢,扯那位英明神武舉世無雙的陛下做甚。”


    蕭燕燕又娓娓說道:“大舅恐晉王結黨,是以搶先將乙室帳蕭月裏封晉王妃。蕭月裏乃孝烈皇後侄女,晉王表妹,其父亡於火神澱之變,乃遺腹子。因大舅排擠世宗舊屬,蕭月裏的三位兄長,皆無實職。後又將渤海大氏女,賜予晉王做側妃。”


    “如此一來,伊蘭隻能為妾了?這可欺人太甚。”韓德讓詫異,耶律璟雖治國無方,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有著過人的敏銳。


    “然也,莫言蕭二心高氣傲,便是我阿娘也不樂意呀。堂堂公主之女,豈可為妾。”蕭燕燕說著,惋惜道:“阿娘給蕭二議了別家的親事,然晉王一來找她,她便不願了。蕭二呀,瞧著賊精實則傻,晉王一邊兒哄著她,一邊兒做了父親。”


    “晉王已為人父了?!”韓德讓更是詫異。


    “側妃大氏所生,女兒,未及周歲,名淑哥。好在是個庶女,若是嫡子,蕭二得氣瘋了去。”蕭燕燕說著,似想起什麽,又轉頭仔細打量韓德讓,滿心狐疑道:“哥哥去國六年,就沒個相好的娘子?沒得一兒半女?”


    韓德讓一口茶水嗆出,萬萬沒想到這瞧熱鬧瞧到了自己頭上:“呃,這……”


    “爾有。”蕭燕燕壓眉盯著他,目如鷹隼,透著冷冽。


    韓德讓見她沉著聲,手指在茶案邊緣來迴滑,這案是掀,還是不掀?


    掀是本性,不掀是教養。


    眼見她的手掌移到了案下,韓德讓忙伸手將微微抬起的茶案摁住,說道:“她救過我。”


    “如此,便以身相許了?哥哥這‘身’是否輕賤了些?”


    “此事妹妹容我細說。”


    “滾!”


    “她為救我流離失所,身患惡疾,我不能棄之不顧……”


    “滾!”


    聽裏間蕭燕燕接連兩聲怒斥,劉謹言趕緊來看,見燕燕怒目中噙淚,委屈極了。


    而蕭燕燕見劉謹言來了,一頭紮進她懷裏,滿是委屈道:“人間處處薄情郎,沒一個好東西!”


    韓德讓隻得悻悻迴去自己寢帳,他原本就沒想隱瞞過去,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又看了看鄢娘繡的百子錦衾,不知她如今還安好嗎?有沒有再遇見中意之人?她的用藥,有沒有妥善?


    而遠在千裏之遙的鄢如初身著道服,為延生位前的兩盞明燈添上燈油,祈願念道:“弟子誠祈祖師保佑韓郎蕭娘,夫婦比翼、百子千孫、福壽延綿。”


    雖然她很想知道他的消息,但無且迴來說,他若揚名早,是壞;若揚名晚,是好。他們隻需要靜靜等著就好。


    王彌生迴去後,按照韓德讓的交代,將茶坊過給了鄢如初,利錢幾乎全捐予上善觀養育孤兒,以至於觀中所養孤兒越來越多。而鄢如初則成了這些孤兒的阿娘,她也未曾料到,自己無孕卻也能子嗣繁多。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誰說無子便無嗣呢?


    蕭燕燕則是怎也氣不過,裹在被窩裏,嘟嘟囔囔。


    倒是劉謹言勸道:“人也未跟迴來,便算跟著迴來,頂天一妾室。娘子乃主母,何必一般見識?”


    “事沒落你頭上,你自不一般見識。”蕭燕燕嘟囔著,


    “三娘子,往事不可追,今夕猶可待。郎君離家時年已十八,血氣方剛少年郎,而娘子芳齡六歲,他自當娘子是小妹妹。隻身在外,久經風霜,遇見情投意合的難免動情。隻要往後一心一意,未嚐不可。”


    蕭燕燕冷嘲著:“一心一意?這世上,何曾有一心一意。”


    原先她以為蕭二與晉王是兩情相悅,誰料,晉王轉頭就做了父親,孩子卻不是蕭二生的。


    她原先也以為阿爺對阿娘一心一意,從叔父家中過繼了個弟弟過來,也未納妾。誰料,前些年冷不丁冒出個私生子來,將阿娘氣得幾年不與阿爺說話。


    後來,韓家接她過去念書,韓阿爺更是姬妾成群。


    這天底下,哪有什麽一心一意的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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