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上京,臨潢府乾德門外草場。


    兩隊驃騎分著紅白,各持軟包頭長槍,做三角陣形練習重騎衝鋒。


    眼見兩隊即將交鋒,白隊頭馬連忙撥馬避其鋒芒,其下隊員緊跟。紅隊自也撥馬追擊,兩隊戰騎竟相追逐,急馬如追風。


    而場外,教習耶律斜軫(字:韓隱)大聲教導著:“重騎較輕騎不同,輕騎主消耗,留意弓矢之距,不可過遠,亦不可過近。重騎乃近距搏殺,騎對步不論,騎對騎以左為攻擊位!繞敵於左尋戰機,而勿使敵繞我左後!”


    紅、白兩隊人馬,相互粘著距離做八字繞行,都在尋找教習口中的左後方位。


    眼見白隊前隊當先,全然不顧後隊是否跟上,而紅隊始終保持陣行不散。


    耶律斜軫喝罵道:“耶律觀音,爾跑恁般快做甚?!趕著投胎麽?”


    聞聽喝罵,白隊頭馬耶律觀音迴望,隻見自家小隊,前四騎將後隊甩在了後麵,露出缺口。


    還不待他補救,紅隊在頭馬蕭燕燕的引領下,左斜插入缺口,將白隊前後切開,壓著白方後隊轉向,貼至其左後方。


    被圍困白隊,隊尾出槍攻擊,想要先手占先機。蕭燕燕壓槍一打,白隊騎手無力迴槍,蕭燕燕再順手刺出,槍頭直抵紅隊騎手顱腦。


    眼見著白隊騎手一個個被紅隊挑下馬,耶律斜軫氣得頭大,不忍直視,惱道:“耶律觀音,爾學兵術來,還是賽馬來?戰陣戰陣,重在結陣,前後相顧,左右相持。勇者不獨進,怯者不獨退。爾為隊正,孤勇冒進,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恰此時,蕭胡輦領著奴仆馳馬而來。見著耶律斜軫頭疼,將一壺馬奶酒扔給他,笑道:“韓隱哥又惱得頭疼啦。”


    耶律斜軫接著酒壺,看著蕭胡輦,笑道:“尚好,還活著。往後,觀音這小子莫言師承於某便成。”


    “我家雅雅克呢?”蕭胡輦又嫣然笑問道。


    耶律斜軫楊眉,望著蕭胡輦讚道:“有胡輦妹妹之風,不枉吾親自教授。”


    說話間,四目相望,自有一絲別樣在眼波中流轉。


    耶律斜軫凝目望著胡輦,其人榮曜秋菊、華茂春鬆、灼若芙蕖出綠波。他試探著緩緩啟口:“胡輦,我……”


    他話尚未出口,便被蕭燕燕搶了話口:“大姊!大姊!瞧見未,我將他等都挑了。”


    見蕭燕燕身披重甲下馬步行過來,那具裝甲重三十斤(時半斤八兩,1斤=今16兩),壓得蕭燕燕行動不便。


    蕭胡輦也趕緊下馬,來幫小妹卸甲,邊卸邊說道:“瞧見啦,韓隱哥說,汝有我之風。”


    “當真?”蕭燕燕聞言驚喜,望著耶律斜軫和蕭胡輦得意道:“我真有大姊威武之風?”


    耶律斜軫無奈笑道:“嗯,爾家真奇也,女兒個個不愛紅裝愛武裝。”


    “四哥文武並濟,我不可落其太遠。”蕭燕燕笑著摘下鐵胄,露出麵目。其貌姣姣兮若明月,其眸燦燦兮若星辰,使人望之不舍移目。


    “就曉得那四哥,這般多年杳無音訊,誰知是死是活。”


    耶律觀音牽馬過來,滿是不悅。倒不是因練兵輸了,隻要雅雅克高興,怎樣都行,就是聽不得她提起那未婚夫。


    蕭燕燕挑目望著他,眉頭一橫:“陰陽怪氣,想討打麽?”


    她連橫眉怒目亦是如此嬌惹,耶律觀音更是妒道:“一介宮分漢奴,何值得雅雅克念念不忘。”


    “關爾何事。”蕭燕燕說著,倒拉著大姊胡輦往遮陽棚下飲食歇息。


    耶律觀音更是忿然又失落,想他耶律觀音,乃前北院大王、於越耶律魯不古之孫,耶律賢適之子。


    契丹國字都是他祖父創製的,契丹國史也是他祖父監修的,哪點不算文武並濟了?蕭燕燕就算不嫁橫帳皇族,也該嫁他這般的二院從皇族,才算得上門當戶對。


    耶律斜軫見之笑道:“觀音啊,自古美人愛英雄,欲得美人垂目,需自有本事。詆毀,落下乘。”


    “韓隱哥,我……”耶律觀音剛想狡辯。


    耶律斜軫止其言道:“打鐵還需自身硬。”言畢,也往遮陽棚下歇息吃茶去。


    見蕭燕燕不待見自己,耶律觀音也甚覺無趣。自卸甲後,領著扈從往遠處狩獵去。


    耶律斜軫剛棲身坐下,蕭胡輦便遞來一盞茶,說道:“我來時,阿爺叫帶話,欲舉爾入朝,問汝意下如何。”


    耶律斜軫接過茶盞,眉目含情,謔道:“胡輦妹妹的意思呢?”


    蕭胡輦不解,帶著些訝異道:“我?韓隱哥自家前程,問我做甚。”


    蕭燕燕看著熱鬧,湊上來取笑道:“大姊當著韓隱哥的家,他不問你問誰?”


    耶律斜軫聞言不禁竊喜,這小姨子就是天生機靈,不枉我費心教授。


    蕭胡輦卻迴避道:“三妹休要胡說,韓隱哥才智高遠,如今屈才授爾武藝,無空經營家業,我幫襯打理而已,豈敢當家。”


    蕭燕燕撇撇嘴,滿是得意:“口是心非,大姊當似我這般,該當的家就要當仁不讓、舍我其誰。如今韓四郎那一房,無論大小事,皆由我說了算。”


    “爾了不起。”蕭胡輦伸手捏捏蕭燕燕的嬌俏鼻尖,寵溺道:“爾乃韓家媳婦,有婚書在,我個算甚。”


    蕭燕燕笑著望向耶律斜軫說道:“韓隱哥可聽見啦,我阿姊沒名沒份。”


    耶律斜軫接話道:“隻要胡輦妹妹願意……”


    “吾不願。”未等耶律斜軫話完,蕭胡輦果絕道:“爾等皆知吾過往,切勿以此事作戲謔。”說著,倒負氣而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是避之不及,耶律斜軫也是分外失落。他一身才學,幾次三番拒絕出仕為官,跑這裏來教授武藝,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女子。


    識得他的,皆知他自幼不羈,不受約束。自十八歲起,便置家業於不顧,仗劍行天涯,誅惡徒流寇於馬下。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他江湖行走八年,所誅惡徒一百七十三人。他本欲做一遊俠,將此生恣意放浪,是以拒絕婚姻拘束。


    直至去年,迴臨潢府為孤母賀壽,於街頭見到蕭胡輦行俠仗義,救幼扶弱,器擊豪強。她身姿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若說沒有心生好感,那是自欺欺人。


    後母親壽宴,沂國公主領著三位女兒一同前來飲宴。見她豪氣爽利,無半點矯揉造作,頗有長子之風。


    宴會後,他托人打聽才知,蕭家三姊妹,三娘子蕭燕燕自降生便許了韓家四郎。二娘子蕭伊蘭與晉王剪不斷理還亂。大娘子蕭胡輦年已十八,按說早當嫁人了,可她十三歲議親以來,前後訂了五次親。


    第一次,剛訂親,未婚夫便意外墜馬摔死了;


    第二次,納征不久,未婚夫迴京途中為流寇劫殺;


    第三次,未及過聘,未婚夫醉酒死了;


    第四次,過完聘,未婚夫不知緣由暴斃而死;


    第五次,男人聽說前麵死了四個未婚夫,連夜跑了。


    至此,蕭大娘子美則美矣,克夫的惡名卻流傳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遼文忠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丁燊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丁燊燊並收藏大遼文忠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