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喜隱於喇哈帳中端坐,雙拳緊握,憤慨不已。王彌生則帶人將喇哈寢帳仔細翻找,不放過任何角落。


    此時,王彌生小心地避著眾人,握起刀架上一柄馬刀。隻片刻,王彌生聲稱在一柄刀鞘中發現一張白紙。


    他煞有其事的將紙放在鼻底嗅了嗅,透著一絲醋酸。他連忙雙手呈給耶律喜隱,道:“啟稟大王,尋得密函。”


    耶律喜隱聽著一愣,恍然驚醒。頃刻,急道:“快,瞧瞧。”


    王彌生小心著看了看耶律喜隱的神色,忙將白紙展開,在燭火上來迴烤。


    片刻,紙間漸漸顯出棕色字跡,用的是契丹文書寫。王彌生看著字跡念道:“使死死死士刺之,待成複複命。”


    王彌生正念著,喜隱一把搶過,將他嚇了一跳。他看著烘烤出來的字跡,驚愕不已,這是耶律璟的字跡,他識得。


    正此時,兩名侍衛捧著一隻死鴿進帳拜道:“稟大王,營中有人違禁放鴿。”


    耶律喜隱連忙取下捆綁在鴿腿上的密函,烘烤後,顯出字跡則是用契丹文書寫的“上鑒,暗刺敗露,趙王攜韓氏反。”


    王彌生瞅瞅那字跡,又瞅了瞅耶律喜隱那已然鐵青的臉色,小心翼翼說道:“是是是領事字字字跡。”


    耶律喜隱聽這一言,看著字跡更是氣得發抖。他是怎也沒想到,內賊竟是他最信任的喇哈,耶律喜隱氣得大喝一聲,起手掀翻桌案。


    時喇哈與鄢如初未及歡好,便聽得鄢如初告密,將韓德讓這幾日陽奉陰違、外遞密函的行徑一一說來。


    “那小狐狸果然欺騙大王。”喇哈忿然著,當即迴王府營帳稟報其事,倒顧不得鄢如初了。


    他獨行而迴,而鄢如初也得以脫身。


    喇哈獨行不得多遠,隻見一隊甲士帶刀奔來,至麵前,二話不說,倒將他押解起,往營中去。


    “誒,爾等押我為何?”喇哈唿和著,卻無人應答。


    他被那一班甲士押至自己帳中,卻見耶律喜隱帶人將自己的寢帳翻了個底朝天。他錯愕道:“大王,下臣何過,得罪如此?”


    耶律喜隱卻咬牙惡道:“何過?還敢問何過?!爾自觀之!”說著,將密函狠狠摔在喇哈麵前。


    喇哈見著兩紙密函驚愕,其中一封分明是他的字跡,可卻非他所書。


    見耶律喜隱抽出刀來,他忙是顫顫跪道:“大王祥查,此書非臣親筆,臣實為人所害!”


    耶律喜隱使刀直指,厲聲質問道:“非汝所書,乃何人所書?!


    喇哈聞聲一震,他豈知是誰所書?不過要說陷害,這往日無怨,近日有仇的,也就韓德讓了。


    不待他說話,耶律喜隱又問道:“汝方才可是往小樹林放鴿去也?”


    “放、放鴿?”喇哈聽著一愣,眼見侍衛手中死鴿,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辯解道:“下臣不曾放鴿。”


    “那那那領事三更天頂風冒雪往小樹林為何?”王彌生問道。


    喇哈顫顫說道:“我……我……”


    這可怎說呀?若說與鄢如初於小樹林幽會,這像話嗎?況且,鄢如初原是趙王的女人,現下是韓德讓的女人,怎也不該與他有瓜葛。


    見喇哈言語吞吐,耶律喜隱怒問道:“爾往小樹林究竟做甚?!”


    “臣受……”喇哈低首答道:“受鄢娘所約,至小樹林……至小樹林……相會。”


    耶律喜隱望向押喇哈迴來的甲士,甲士稟道:“迴大王,小人等至小樹林時,僅見領事一人於雪中奔走,不知作甚。”


    眼見耶律喜隱疑心,喇哈望著他,說道:“臣未曾放鴿,鄢娘可作證。大王,臣自幼隨大王左右,豈是密探?”


    “召鄢娘對質。”耶律喜隱吩咐道,奴仆忙是出帳召喚鄢如初。


    少頃,鄢如初入帳拜見,耶律喜隱惡目看著她,厲聲問道:“鄢娘方在何處?如實招來!”


    鄢如初顫顫巍巍道:“迴大王,王妃使妾伺候韓郎,妾自是於韓郎帳中侍奉。”


    “未曾相離?”喜隱問道。


    鄢如初肯定道:“未曾相離。”


    聞聽此言,喇哈卻是急眼,說道:“賤婢謊言!”轉又對喜隱說道:“大王,鄢娘謊言,方才鄢娘確與臣約見小樹林。”


    鄢如初急道:“領事休要汙蔑,妾乃韓郎侍婢,三更半夜的約領事作甚?”


    喇哈指道:“賤婦!爾先前說愛我,願與我歡好!”


    “呸!妾是伺候過大王之人,怎可與爾賤奴歡好!”鄢如初說著,轉又拽著耶律喜隱裘衣,哭道:“大王,領事自來好色,屢次對妾動手動腳,這營裏許些人都曉得。大王不信,隨意尋個人來問問便知。領事是得妾不成,潑髒水,汙蔑於妾。”


    喇哈卻是怔愣,此時才知自己是上了當。鄢如初約他,不過是調虎離山,讓韓德讓、王彌生借機將證據作實。而那放鴿之時,正是他離營之時。而今鄢如初全不認,他既無人證,亦無物證辯解。


    忽然,喇哈思起何事,扯開衣襟,顯出胸前那長及半尺的傷痕,哭喪道:“大王可記得,前年大王出獵遇黑瞎子,臣為救大王險喪熊口。大王,若臣異心,使大王就此成佛,臣可與皇帝邀功,何以性命相救?”


    耶律喜隱看著那一道道傷痕,倒是思起喇哈舍命相救之事。他閉眼喟歎,喇哈十歲為其親隨,至如今已曆十六春秋,為事不論好歹皆一起,這情誼堪比發小。


    耶律喜隱閉目思過一陣,對左右吩咐道:“押喇哈入獄……待查。”言訖,大步跨出氈帳。


    眼見喇哈入獄,王彌生、鄢如初互望一眼,失落著各迴各帳。


    鄢如初進韓德讓帳,卻見他於燭下摩挲著那顆月裏朵。她走近,待他相問,可他隻反複看著月裏朵,始終不開口詢問。


    良久,她開口道:“郎不問?”


    韓德讓聽著,依舊不言不語。這趙王帳如此平靜,鄢如初這般神色。對他來說,還用問嗎?


    鄢如初終是沉不住氣,歎道:“郎君失計也。”她看了看韓德讓,又說道:“喇哈為趙王舍命,趙王不忍相負。”


    “喇哈為趙王舍過命?”韓德讓問道,鄢如初肯定著點點頭。


    他看著月裏朵輕歎一聲,他算天算地、算事算物偏就未算人。未算得喜隱雖是嗜殺,可他總歸也是個人,凡作為人就有他的情,他的過往,他的信任。在這舍命之恩前,那兩封偽造的密函自不足用。


    韓德讓閉眼思著,緊握月裏朵。


    鄢如初看著他,問道:“事已至此,吾輩何為?”見他不迴話,她更是急道:“若喇哈複出,吾等必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言,她愈急,她愈急,他則愈不言。如此這般,又過許些時候,韓德讓才幽幽說道:“鄢娘,連兄他……”


    “如何?”鄢如初問道。


    韓德讓卻搖了搖頭,將要說的話咽了迴去。他有一計可比密函更實,可當他話到唇邊,卻覺太過缺德,羞於啟齒。


    他起身出帳,心事重重,鄢如初望著他的背影,亦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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