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彌生見這般情形倒不敢再出頭,先前的教訓已然吃夠。此時,他越發覺得將喬以善藏於自己帳中甚是危險。若他匿藏歹人被發現,他與喬以善皆會被生生折磨至死。


    王彌生急得團團轉,他左右尋思,不妨主動將喬以善交出去,或許不但免罪,還能立一功。雖說人命一條,可喬以善的命是命,他王彌生的命也是命。


    他打定主意欲將喬以善交托出去,喬以善也似洞悉他所思。見他欲有動作,她雙膝齊齊一跪,倒將他嚇了一跳。


    “爾爾爾作甚?”王彌生問道,竟有些心虛不忍。


    喬以善跪著,咽淚道:“喬氏不求苟活,惟有一事托告先生。”


    “請講。”王彌生愣愣道。


    “有韓家郎,使告先生速審之,皆救。”喬以善說著,又抹淚道:“喬氏謝先生二救之恩,隻不知恩人名諱,雖死亦憾也!”


    王彌生眼巴巴望著喬以善,沒想到她已察覺自己的心思。更沒想到她既無怨怪,亦無所求,於死前隻欲知恩人名諱。可他明明要將她送出去,如此這般,又如何算得恩人?又如何配留姓名?


    王彌生望著那兩行清淚,楚楚可憐,自罵道:“棄仁義道德於不顧,豈為人乎?!”


    “敝姓王,賤名彌生,字無且。”王彌生說著扶起喬以善,囑咐道:“無論……如、如何,爾不、不可出。”說著,他轉身出帳,喬以善隻是淚眼望著,驚惶不定。


    王彌生出帳,將情緒整頓,這才敢小心翼翼躬身往耶律喜隱身前跪拜道:“下、下下臣,參、參參見、見趙王、王殿殿殿……”


    “有事直言!”耶律喜隱連忙打斷王彌生,隻覺好好一場戲被這結巴攪得沒了興致。


    “下、下臣……受王令、令查、查內賊、賊事,無、無所進、進展,特請審、審韓、韓……”


    “允!”耶律喜隱極是不耐煩,他真恨不能殺了這個結巴。


    可整個趙王府,擅文書的就這一人,殺了他,這趙王府連個代筆撰寫奏章的人也沒了。而他趙王自己,雖說出於橫帳皇族,字還是識得的。可也就僅僅識得,寫文書奏章他是完全無法勝任。


    王彌生得令,忙使人將韓德讓押解至自己帳中秘審,喇哈卻揚聲道:“王在此,豈容爾等密會?不若帶將過來,吾等陪審。”


    王彌生正欲辯請,話尚未出口,耶律喜隱卻樂道:“陪審?可也!孤亦欲知王文書如何審。”


    耶律喜隱又轉頭對奴仆樂嗬嗬吩咐道:“爾等往擇刑具,孤最喜刑事。”又對一婢女吩咐道:“召鄢娘陪孤觀刑。”那婢女連忙躬身退下,去請鄢如初。


    見此狀,王彌生愣了神。這下可好,喬以真沒救得,搭進個連北夫,連北夫沒救得,又搭進去一個韓德讓。


    何況,那韓郎邀審,必是有要事傳告,如今就在耶律喜隱眼下,倒是如何傳信?如今唯一之好處,便是先將連北夫放在一邊,使他喘了口氣而已。


    王彌生正暗怨,侍衛押解著韓德讓出囚籠,自連北夫身側行過。見著連北夫那一身傷痕累累,韓德讓瞧著不免揪心。若非他來救自己,他豈有此時之禍?而若自己與連北夫調換,想是不會迴來的,這連北夫真傻也。


    不過此番最傻之人恐是自己,本欲傳信王彌生,借機說服他幫自己用計逃脫。不料耶律喜隱要觀審,可惜那謀好的計策倒是絲毫無用了。


    韓德讓被帶至耶律喜隱麵前,那一眾亂七八糟的刑具也抬了上來,盡是他見所未見。他看著那一堆刑具,心底直冒涼氣,說這趙王與皇帝是堂兄弟,他隻覺有誤。這兩人之殘暴性情,當似雙生兄弟也。


    恰此時,婢女引鄢如初前來,瞧著這一派景象,她直稱身子不適,欲退。


    耶律喜隱卻是不管不顧,一把將她拽入懷中,責問道:“愛姬不欲陪孤享樂?汝不愛孤?”


    “妾……妾……”鄢如初支支吾吾,晃一眼瞧著韓德讓,更是避之不及。但她整個人都被喜隱死死擁住,又不敢掙紮,而韓德讓就那麽看著,就在兩丈之外冷眼看著。


    見著韓德讓那越發冰冷的目光,就似那隆冬一樣,鄢如初央求道:“大王,賤妾……賤妾非不愛大王,實恐見血腥也。賤妾求大王準妾迴避。”


    耶律喜隱怒言道:“掃興!該死!”


    “大王饒命……”鄢如初忍不住瑟瑟發抖。


    耶律喜隱卻是哈哈大笑,仿佛對他來說,這也是一種樂趣。


    片刻,他又將鄢如初攬進自己懷中,指著那一堆刑具,說道:“來,美人為韓郎擇刑。”


    鄢如初忐忑著看了一眼那些刑具,斧鉞、鋸、各種奇形怪狀的刀、鑽、鑿、釘凳、擅木鞋、匣木、鐵烙鞋、鉛汁等。她看著這滿目的刑具,不禁掩口。這如何選?又如何能選?


    她看了看韓德讓,隻見他還是那般麵無表情,看不出個春夏秋冬,而耶律喜隱不停催促著她。


    鄢如初雙手顫抖著,冷汗已沁濕了她的衣衫,被這寒風一吹,竟成了碎冰渣,然她全不覺冷。


    耶律喜隱見她半天也選不出個東西來,挑起一柄剝皮刀硬塞入她手中。握著她的雙手,比劃著教道:“此刑,頂開‘十’字,自頭順脊骨而下,中開剝皮。刑止,皮整為上。”


    耶律喜隱推著顫顫巍巍的鄢如初,向著韓德讓過來。鄢如初握著那剝皮刀顫抖不已,又反抗不得。


    王彌生低頭不敢直視,此刻,他什麽也不敢做,甚至不敢說。活剝人皮之事耶律喜隱是做得出來的,且常以此為消遣。


    眼見耶律喜隱推著鄢如初步步逼近,並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從何處開刀。韓德讓揚眉冷冷一笑說道:“韓某請審,本有要事告大王,其事關乎大王之生、之死。”


    “關乎孤之生、孤之死?”耶律喜隱聽著不信,又嘲弄道:“階下之囚,不言自家生死,妄言孤之生死。何其蠢也!”


    聞聽喜隱嘲笑,韓德讓也自笑起,笑得比喜隱還開懷。


    鄢如初擔憂不已,到了這般地步他怎還笑得出來?還能笑得如此開懷,如此無所畏忌。


    不待耶律喜隱等人思透,韓德讓又伸手往背上撓癢癢,全當耶律喜隱等人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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