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方才守衛遭毒死,引得王帳戍衛驚慌混亂。連北夫方趁機劫了一小將,換了甲胄,又抹黑臉,憑著夜色不好認人混進了戍衛之中。隻是尚無機會接近喬以真,便先救他韓德讓。


    而韓德讓眼見連北夫抽刀出來,欲弄開囚籠鐵鎖,忙驚道:“爾欲何為?”


    連北夫愣道:“自是救……”


    不等連北夫話完,韓德讓責道:“王尚留我,爾區區小兵,焉敢擅為?!”


    韓德讓這話更叫連北夫錯愕,莫不是自己抹黑了臉,使他沒認出來?連北夫思著,欲說明自己身份。


    韓德讓卻使著眼色,三番四次打斷他之言,偏是不叫他說出話來,卻又在雪上寫下“告王文書速審皆救”八字,並叫他抄下來。連北夫雖不明這般究竟為何,可見他如此焦急,定乃重中之重。


    喇哈見兩人舉止有異,趨來查看。連北夫見事起刀欲殺,韓德讓將其攔住,小聲叮囑道:“出囚籠亦身處虎穴,切莫魯莽。”繼而故意高聲斥道:“趙王欲叫我緩死,爾擅殺我,逆趙王之令,可知罪?”


    見韓德讓眼色,連北夫亦明白過來,緊張著罵道:“豎子不敬,殺我……弟兄,又欺……吾王……”


    連北夫邊罵邊使刀鞘戳韓德讓,見喇哈過來。韓德讓忙抹去字跡,連北夫也忙俯首下拜遮住自己的臉麵。


    喇哈詢問何事,連北夫隻說道:“此子不敬吾王,屬下忍不得教訓教訓。”


    喇哈聽著“哈哈”一笑,也是趙王才那般多過場,要是他,就使人將鴆毒給那小狐狸強行灌下。不過看耶律喜隱對韓德讓這態度,加上對韓家的厭惡,這漢兒之死不過早晚而已。


    喇哈舒心,命連北夫退下。連北夫正退,恍惚間喇哈卻覺這守衛有些不對勁,嗬斥他迴身瞧瞧仔細。連北夫倒是不敢,緊了緊刀,又起殺意。


    喇哈正起疑,忽聽得一聲嬌喚:“領事。”


    喇哈迴過頭去,竟是鄢如初唿喚,見其姣姣惹人愛,他倒也顧不得連北夫了。


    喇哈走近,伸手欲輕薄,鄢如初身退一步,萬福道:“大王召領事速往帳中議事,耽擱不得。”


    聞是耶律喜隱急召,喇哈拾整一番,拜進王帳。


    見喇哈進了帳,連北夫也離去,鄢如初這才警覺著走近囚籠,從衣內拿出兩塊置冷的胡餅給韓德讓,說道:“無毒,可食。”


    韓德讓愣著接過餅,看著鄢如初哽咽得連個“謝”字也說不出來。


    見鄢如初轉身將去,他忙拉住她,問道:“吾若得救,卿可願隨?”


    鄢如初迴眸看著他,愣了愣。她想像過,也曾期盼過有個男人能將她帶出趙王府,而後隨著那個男人琴瑟在禦,靜好一世。


    可當此話自韓德讓嘴裏出來,卻是那麽遙遠。她相信他能逃出去,或者是祈盼他能逃出去,可那又如何?


    他逃不出去,自然是死。逃出去了,她鄢如初不過一介歌姬,乃三教九流之最下流,如何匹配候門公子?況乎,方才她侍寢於趙王,他不是都看見了麽?


    鄢如初思著,低眉搖首,不因其它,隻覺配不上。


    目送鄢如初離去,韓德讓是怎也想不透。從她的眼神裏,他明明看到了期盼,可她竟然拒絕了他。是不相信他能逃出去?還是他根本就會錯了意?


    連北夫行至一處暗角,他識字不多,隻得將自己抄的那幾個字拿去給喬以善認。又說及方才之事,卻是苦惱,他哪裏識得那“文書”是誰,又不敢於這行營中打聽。


    “姊夫莫急,善兒或識得此人。”喬以善說道。


    思起屠莊那日,救她之人正被兵士喚為“王文書”。那是她救命恩人,樣貌自是銘記於心。


    而王彌生此時正於帳內思索,將這事從頭到尾捋一遍,越發覺著這事兒怪異。那韓郎起初否認與行刺之事相係,後又承認受皇帝指使。


    可那晚的刺客乃喬家莊一帶村民,為救妻女姊妹而來,喜隱、喇哈不知,但他是知的。根本就沒有刺客,韓德讓何以承認?還交代出如此古怪的接頭暗號?


    王彌生思慮半晌,直覺是那韓郎的一個謊言或是玩笑而已。他思著不禁笑出了聲,此謊,那韓郎當是難圓了。自己也不必做甚調查,隻待過些時候拆穿了他即可。


    思著,王彌生竟是悠然躺下睡了。


    此時,連北夫與喬以善仍於營中小心尋覓,始終不得又不敢張揚。兩人正是焦急,忽起一陣躁動,原是被連北夫草草處置的兩名守衛被發現。喇哈疑又有刺客混進,是以帶兵搜捕。


    這一陣躁動,王彌生也被吵得出帳來看是何事端。


    時連、喬二人正為藏身之所焦急,喬以善忽見得一人甚為熟悉,忙是唿道:“王先生!”


    王彌生聞聲側望,但見得喇哈過來,忙是迴避。喬以善見事更是焦急,明明見著了人卻喚不答應,又見那屠莊的魔王搜查過來,喬以善更是嚇得心驚膽顫。


    見喇哈搜查已近,連北夫囑咐道:“善兒莫怕,我引走他等,你趁機尋那啥文書。”說罷,自己提著刀衝將出去引開喇哈等人。


    喇哈等人隻顧抓捕連北夫,倒沒注意到縮在暗角中的喬以善。


    而喬以善已經被嚇得蜷縮成一團,腦袋裏反複是那日族人慘死喇哈刀下之怖狀。族人的鮮血流淌一地,以至染紅了冰雪。母親就在自己眼前死去,還溫熱的血滴在她的臉上、身上……


    那些血壓得她抽咽急喘起來。她顫抖著,用手撫著自己的脖子,她想唿吸,卻發現怎也吸不進氣。


    “莫怕。”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小聲響起,她並不知是誰耳邊說話,也無意識迴望。隻覺自己已經癱軟的身子被一雙手攙著、拖著,而她卻做不得半點反應。


    王彌生避著人,小心翼翼將喬以善拖進自己的帳中,將她藏匿起來,又給她蓋上皮襖來暖暖。他也是見喇哈追著連北夫離去後,才敢走過去探看,卻發現了蜷縮成一團的喬以善。


    “汝當日逃得一劫,竟不惜福,今又送死來。”王彌生嘴上怨怪,心裏倒又憐惜著。


    見喬以善恐懼之至,竟覺當日救她還反而害了她,使之一生活在恐懼之中。許多時候,王彌生自己也覺著,生於此,不若不生;活於此,不若不活;於此,死,反而是種福。


    待喬以善漸漸緩轉過來,又聽得一陣嘈雜,王彌生慌忙出帳探看。隻見喇哈將連北夫栓在馬後,在營寨內來迴拖行,耶律喜隱則在一旁樂嗬嗬看著,以此為戲。


    喇哈知遇襲被扒甲胄者有二,這意味著還有一人與連北夫同行。喇哈對連北夫嚴刑拷打,連北夫卻半點不交代,隻咬牙大罵。


    他罵一聲,侍衛便用燒得通紅的鐵烙他一下,疼得他哀嚎。如此反複十數次,他仍是罵不絕口,整個人身上已被燙得滿是糊肉。


    被吊掛在柱上的喬以真見丈夫備受折磨,更是拚命掙紮,卻掙脫不得半點。一時激動加上本身體力衰竭,竟是昏死過去。


    而韓德讓在囚車中看著連北夫震驚。連北夫被擒,那王彌生呢?消息可是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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