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太後大喪之後,耶律璟便與一眾帝黨合謀,逐步撤換、打壓世宗和應天太後的人。與世宗和應天太後關係親近的大臣,或罷官,或不再重用。


    更有甚者假借謀反之名,進行誅殺,在整個遼國再度掀起了一股政治腥風。以致不少漢人將官,乃至契丹將官領大批民戶南投周國。


    未幾月,衛王耶律宛聯手太平王耶律罨撒葛謀反。牽連本不多,卻又在蕭思溫、耶律夷臘葛等帝黨人的計謀下,愣是牽連出安博、華割、嵇幹等一大批世宗朝重臣,並全數誅殺。而耶律宛和耶律罨撒葛這樣的嫡脈,又隻得被釋放。


    眼見肅清計劃中有韓家在,蕭思溫進言道:“先帝當政時,大行太後親信或殺、或逐,今已無害。眼下,仇陛下者乃先帝舊黨。韓氏於先帝在位時,因大行太後故倍受排擠,今正可拉攏韓氏為爪牙,除先帝餘黨。”


    “話雖如此,韓氏乃皇祖母媵臣忠奴,安可信之?”耶律璟持疑。


    蕭思溫倒是笑著取出一份懿旨及婚書,呈上道:“臣有一事早欲稟告陛下,奈大喪耽擱日久。”


    耶律璟疑心著接過,展開一看,竟是一份賜婚詔書及一份婚書,當下驚疑:“胡鬧!爾乃後族尊貴,豈可令女姻宮分漢奴?”


    “陛下勿惱,且聽臣細細說來。”蕭思溫說著,又道:“韓氏雖宮分,然自韓太師立下家業,軍政之中多舊屬,韓昌世協理屬珊軍,又姻連奚、漢、渤海世家大族。若韓氏仍傾心皇叔,攜諸姻親一齊,其勢不可小覷啊。”


    耶律璟不解道:“與此婚書何係?”


    見耶律璟也想不到,蕭思溫暗歎一息,說道:“有此婚書在,韓氏之子與陛下之甥結成婚姻……不說陛下如何,單說皇叔見此婚書當做何思?”


    耶律璟瞧著那婚書,思慮道:“皇叔必以為皇祖母一走,韓氏趨榮華而背棄了他。”


    蕭思溫樂道:“如此一來,皇叔必生怨恨。皇叔生性殘暴,素不得人心相附。若再失韓氏助力,猶如猛虎無爪、雄鷹無翼,可又做得了甚麽?”


    聽這一說,耶律璟倒也是喜從中來,以一婚約便削去了皇叔之臂膀,不可謂不妙。


    皇叔耶律洪古眼見韓氏成了耶律璟的幫手,又得了韓匡嗣一紙勸誡書,就算榆木疙瘩也當明白過來,老太後這一走便再無人能保全他了。他倒也斂下心思,終日隻沉醉於聲色犬馬之中。耶律璟眼見抓不住他的致命把柄,也隻得將這位皇叔好生供養起來。


    而應天太後賜此婚約之本意,便希望愛子洪古在沒了韓氏和屬珊軍的相助之後,能懂得收手,保個餘生平安。順便給養孫韓德讓鋪一條昭陽大道。


    曆經數年,那朝堂之上幾乎已被肅清,滿朝文武已無異己。隻有耶律屋質那老家夥擁立兩代君王,威望甚高,又在群臣的擁戴下任了北院大王之職,總山西事。而屋質行事一貫強勢,總叫耶律璟思之難安。


    時應曆九年(公元959年),正月,朔。正旦歲首,皇帝捺缽終一年之巡行,遷迴上京臨潢府,依漢儀行正旦朝賀儀。


    隻見天尚未破曉,整個北國已裹上一層素白,樹丫上掛滿晶瑩冰花,迎風而顫。


    階下,北麵文武官著契丹左衽國服朝服,戴金玉飾氈冠,於北麵麵東依位侍立;南麵文武官皆著漢製朝服,文戴貂蟬冠,武戴皮弁,於南麵麵東依位侍立。百官唿吸間還帶著濃濃水霧,許些人在寒風中凍得直打哆嗦,仍是不敢倦怠半點。


    少時,南朝各國使節及契丹國內、外部族大王,與契丹各屬國使節也著大朝服持節杖,由殿前舍人引領著與南麵漢臣排在一處。


    而耶律洪古、耶律喜隱、耶律宛、耶律罨撒葛等各親王則著國服、遠遊冠,由舍人引著與北麵契丹臣僚同立於北麵朝東。


    隻是這一眾親王的麵色是一個比一個難看,尤是皇叔那一家子。側目過去,殿前當值將軍正是韓匡嗣,更是恨不打一處來。那韓匡嗣暗地裏與沂國公主結了親家,複了驍右衛將軍之職,竟成了皇帝忠犬。


    頃刻,舍人對過名號,確定各官員、使節、親王皆到齊,方入殿,奏曰:“啟稟陛下,南北班已齊。”


    “起樂……”隨著太常卿高唿,頓時百餘樂工齊奏宮懸大樂,百官聞著樂聲排著次列入殿。


    皇帝耶律璟則與皇後蕭氏在太常卿的引領下,皇帝著漢天子袞冕服,皇後著國製左衽赤色錦袍,戴高翅金冠、束金帶,升殿接受朝賀。待皇帝、皇後升殿完畢,舍人再分別自東、西二門,宣藩、漢百官入拜朝賀。


    曆過諸多繁文縟節,直至午時,朝賀方才完畢。眾臣子、親王與各國使節由舍人送著退出。


    待百官出,留下一班宰執及各部司長做舊年總結,向皇帝匯報一年來各衙門開支。而耶律璟早已於龍座上打起了唿嚕,令這一班大臣錯愕不已。


    耶律屋質更是悔不當初,當初他一手擁立耶律璟為帝時,隻知這是個無賢無才無德的,以為有一班老臣襄持,也出不了大差錯,可沒成想到竟是這般荒唐的。每日除了打獵、殺人就是豪飲、酣睡。


    前些年迷信女巫肖古之言,以取男子之膽配延年益壽的秘方。為此殺了不少人,鬧得全國上下人心惶惶。兩年前幡然醒悟,將女巫肖古賜死,但這亂殺人的脾性卻是改不過來了。年前又叫百官多多進諫,可但凡響應號召的,沒一個落得了好下場。


    屋質越是想來,越是氣惱,竟也不等敕令,悄然起身退出殿外,反正看樣子,這令也等不著了。


    隻片刻,大臣們也紛紛退了出來。想都不用想,耶律璟一定又是叫各部自己看著辦。


    屋質隻能歎息一聲,他正舉步離開,忽聞聲:“北院大王請留步!”


    他聞聲迴眸,隻見韓匡嗣規規矩矩一揖,他揚眉不屑:“韓將軍有事?”


    韓匡嗣則微微笑道:“方陛下夢醒,見大王擅離,使末將傳告大王。亥時正,正旦守歲宴,大王再不可擅自離席。”


    言罷,韓匡嗣嘴角含笑離去,說不出的得意。


    屋質則是愕立,這大朝會擅自離殿可輕可重,往大了說,甚至可以說到大不敬以及謀反罪上去。他甚感難安,隻覺這韓匡嗣是替老太太報仇來的。


    他思慮片刻,卻也無奈笑歎:“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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