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考以後,劉春怨以優異的成績被清河縣中錄取,可她不想上這個學。


    清河縣距家約有一百多裏。


    在清河縣中上高中的話,必須要住校,住校就要上灶,就要用錢和糧票。


    錢倒容易解決,她父親賣掉些餘糧和蔬菜就可以勉強應付了,但是糧票就很難搞到了,必須要從縣城黑市的二手販子手裏高價購買才行。這還不是大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清河縣中教育教學質量簡直差到令人發指,居然排在全市倒數第一!


    劉春怨不願到如此粗劣的學校就學,即便勉強就讀,亦難有好的成果。


    因此,她左思右想,最後決定放棄這次念書的好機會。


    從那以後,他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幫著家裏人幹活,改變一下家庭的狀況。


    這樣,妹妹夏芹就可以繼續念初中,考上好高中,再考上好大學。


    真沒想到,當她把這種想法戰戰兢兢地告訴她父親時,她父親聽後卻火冒三丈,抄起一把笤帚就要揍她。


    可憐的莊稼人把孩子讀書看成是最神聖的使命,他們把孩子未來的好壞全都寄托在讀書學習之上。


    他們貧乏枯竭的頭腦裏把知識視為一切物質生活的源泉,有著對待神靈般的頂禮膜拜。


    春怨情急之下就跑掉了,她知道,當父親打娃娃時,跑了就息事寧人了。


    以前父親打大姐二姐時,她們都會跑去,這次她也要跑掉。


    劉德祿不會真打娃娃,隻是嚇唬一下,讓娃娃改正眼前的錯誤,聽他的話就好了嘛。


    看著驚慌失措的春怨跑走了,劉德祿甩下笤帚,往院子地上一趷蹴,抱住頭嚎啕大哭起來,還說著:“我這個嫩三媽媽,氣死老子了!書念的好好的,怎就突然不念了?老子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兩身上,這下子老子還有什麽指望呀?”


    他用一隻手狠狠地擦拭著不斷滑落的眼淚和鼻涕,用力摁在那已經破爛不堪的布鞋幫子上。


    由於淚水和鼻涕的沾染,原本就破舊的鞋子此刻看起來仿佛剛剛被清洗過一樣,濕漉漉的。


    在這個關鍵時刻,劉春怨腦海裏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一個人——他的男同學喬晨光。


    由於劉家灣村距離喬家灣鎮並不遙遠,因此劉春怨和妹妹劉夏芹便選擇在喬溝灣鎮中學就讀初中。


    這段求學之路雖然有些波折,但也讓劉春怨結識了誌同道合的朋友喬晨光。


    她和喬晨光在一個教室裏共度了三年美好時光,還當了兩年同桌呢,兩人的關係好得不得了。


    確實如此,喬晨光給予了她全方位的援助,特別是在日常生活中對她更是關懷備至。


    喬晨光的父親喬萬年在鎮上經營著餐館,生意異常火爆,財源廣進,每日都會給晨光一些零用錢。


    晨光深知春怨家境貧寒,因此常常會購買一些文具、零食和小禮品送給她。


    一開始,喬晨光還不敢大大方方地給她,隻敢偷偷摸摸地塞進她書包。


    結果被劉春怨發現,她不僅沒怪他,還謝了他。


    她說有他這麽善良友愛的同學超開心的,希望能成為最默契的朋友。


    她學習比他好,還會幫他提高成績呢。


    可喬晨光就知道玩兒,不喜歡學習,似乎還不知道讀書到底是為了啥,整天就背個書包在學校和家之間的路上瞎晃悠。


    突然,他聽到劉春怨想幫助他提高成績的話後,他一時感到有些尷尬。


    每個人在他的人生發軔之初,總有一段時光,沒有什麽可留戀,隻是抑製不住的夢想,沒有什麽可憑杖,隻有他的好身體,沒有什麽地方可去,隻想到一個神秘的地方去流浪。


    難道這個神秘的地方就是這個年少、天真、無邪而可愛的小女生的內心世界嗎?


    他突然覺得青春是如此的神奇、美麗。


    在那青澀而又朦朧的歲月裏,他們宛如兩顆初綻的嫩芽,對這種神秘莫測的情感一無所知,隻是單純地覺得,當兩人相伴相依之時,心中便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與滿足。


    那種感覺,猶如春日暖陽灑落在身上,溫暖而舒適;


    又似夏夜微風輕拂麵龐,輕柔而愜意。


    他們期盼著每一個瞬間,都能夠目睹對方的身影,聆聽對方的聲音。


    若是有一日無法相見,便會感到渾身不適,仿佛生命的拚圖缺失了一塊,喪失了存在的全部價值和意義。


    這種強烈的依賴與眷戀,如同深深紮根於心底的藤蔓,悄然蔓延生長,愈發茁壯。


    有些同學背後議論他倆談上了戀愛,有些同學甚至說他們已經成了兩口子,說不定劉春怨懷上了娃娃。


    每當他倆坐在一起的時候,同學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盯著他們,用敏感的心理猜度他們,然後紛紛離開教室。


    有些人真希望他們能真的發生點什麽特別的事,總會有幾雙明亮的眼睛在暗中窺視他們,假如有新的發現,再創造出一些緋聞來。


    劉春怨上學沒有自行車,總是步行上學迴家。


    她經常遲到,老是遭到老師的責罰,好多次罰站在教室門口不許上課。


    春怨委屈得總是偷偷地抹眼淚。


    喬晨光心裏也很難受,以後在上課半小時前見不到春怨的麵,他一定要騎上自行車去半路上找她。


    劉春怨每次都被感動得潸然淚下。


    她坐在車子的後座上,伏在喬晨光的背上,喃喃地說:“晨光,你真好,我一輩子都忘不記你!”


    喬晨光也說:“隻要你過得比我好,我就高興了!”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沒有任何一點時間是多餘的。


    如果一個人願意花時間陪伴你,就等於把自己分給了你,那麽他一定是世界上最珍惜你的人,最喜歡你的人。


    其實愛很簡單,就是永遠陪你,直到最後。


    喬晨光就是這樣的一個男孩,他就是殫精竭慮陪著她過好每一天的日子。


    喬晨光決定給她弄一輛自行車。


    她姐姐有一輛半舊的女式自行車,姐姐不是經常騎它。


    喬晨光就打算把車子偷騎出去,再製造一個被賊偷的假象。


    做一件事,隻要你肯努力,總是有機會的。


    偷姐姐的自行車是喬晨光蓄謀已久、絞盡腦汁的結果。


    一天中午,姐姐從鎮上的稅務所迴來,吃完飯就午休了。


    父母親都在食堂裏忙活,家裏隻有晨光和他姐姐晨霞。


    晨光等姐姐完全睡著了,走出院門,和等候在外麵的同學商量了半天,讓那個同學把自行車騎走,暫時放在他們家,幾天以後他再來找。


    那個同學滿臉恐懼之色,渾身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地向晨光問道:“如果你姐姐去公安局報案了,警察順藤摸瓜,一路追查下來,最後查到我的頭上,那可如何是好啊?我會不會被當成罪犯抓起來啊?我不想坐牢啊!這可怎麽辦才好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來迴踱步,額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顯然是真的慌了神。


    晨光說:“沒事,反正姐姐的車子舊了,正想買一輛新的,她才不會報案的呢。如果姐姐真的報案,我會阻止我姐姐的。”


    那個同學聽他這麽說,也就不再猶豫了,隨著他進了門,把車子推出去,騎上車子跑了。


    過了十來分鍾,喬晨光去了外麵院子裏,驚慌失措地喊著姐姐,不好了,姐姐的車子好像被人偷走了。


    他這是真正的賊喊捉賊,確實讓姐姐產生了這個賊一定不是她的親弟弟的想法。


    姐姐甚至感激他,及早發現了車子丟失的情況。


    晨霞在睡夢中聽到晨光的喊聲,猶如被一記重錘敲醒,趕忙爬起來,走到外麵,卻發現車子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走了。


    她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著,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湧了出來,就要去找父母親,給派出所報案。


    晨光佯裝得很著急地對姐姐說:“你那車子破舊不堪了,報案,人家警察才不會破案的。姐姐不是早就想換輛新的了嗎?”


    晨霞說:“哪有你說得那麽容易,你知道買輛新車子得我上多少天的班嗎?”


    姐姐非要去找爸媽不行,看爸媽是什麽想法。


    於是,姐弟兩人一同去了飯館,把車子丟失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父親安慰晨霞:“沒事的,爸爸馬上就給你買輛新的。”


    晨光緊張的心仿才平靜了下來。


    幾天之後,他便把姐姐的那輛舊車子贈給了劉春怨,但是劉春怨死活都不敢接受這份厚禮。


    晨光再三解釋,姐姐的車子舊了,不用了,又買了輛新的,你不要,遲早會當破爛賣掉,怪可惜的。


    劉春怨聽了他的話後,也就不好意思地接受了他的饋贈。


    從此以後,春怨上學再也沒有遲到過。


    但是,她並不理解他為什麽要對自己如此好呢?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他的學習成績抓起來,甚至要超過她,便是對他的報答。


    類似於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多如牛毛,不勝枚舉。


    所以說,他們才會如此珍視這份無比珍貴、純粹無瑕的友情。


    畢竟人生在世,知音難覓,能夠擁有一個真正懂自己的朋友實屬不易。


    他們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格外珍惜對方,將對方視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無論遇到什麽困難和挑戰,他們都會堅定地站在彼此身旁,給予對方最真摯的支持和鼓勵。這種相互扶持、不離不棄的情誼,讓人感到無比溫暖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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