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夜話


    中軍帳是蒙古包式的圓形的帳篷,地麵鋪著油布和毛氈,帳篷門朝下方開,進門往裏三分之二的位置扯了一道帷幄,帷幄前擺放著行軍桌。這張木製的行軍桌長一米五左右,寬約60厘米,桌帷和桌腿都嵌著雕花紋飾,四條桌腿可折疊,折疊後的行軍桌就是一張小巧精致的炕桌,而支起的行軍桌則變成簡約大氣的書案。這桌子折疊時收腿是有順序的,一條桌腿比另一條稍細,細的一條要先收進去,粗的那條後收起,後者便能緊緊卡住桌底的邊緣,即使是顛簸與晃動,桌腿都不會滑落。古代匠人在落後的材料條件和加工條件下的這些精巧設計實在是令楊銘這個現代人暗自感歎。


    行軍桌後麵的帥椅便是楊銘的位子,主帥召集屬將議事的時候,便是端坐於此,而屬將們則在桌前分列左右兩排,聽候命令。行軍桌的兩側擺放了杌子,是供中軍讚畫們在桌上記錄書寫時坐的,徐伯成剛才所寫的塘報便是坐在這裏寫的,一般來講,讚畫們不會坐到桌後的帥椅上工作,這是基本的禮數。


    揮退了中軍帳裏的左右人等,楊銘上前握住韻秋的手,感覺一陣刺骨的冰涼。


    韻秋的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似乎有一些凍傷的征兆,身上的棉甲被雨雪滲濕了,棉甲裏層襯著的鐵片和外麵固定鐵片的銅釘就像cpu的散熱鰭片一樣,配合滲入棉布的水份發散人體的熱量,使得她的身子忍不住有些發抖。


    “韻秋,你怎麽來了?”楊銘將韻秋冰涼的手插到自己的腋下暖著,又抬起雙手捧住她的臉,用自己手心的溫度去溫暖她,卻還嫌不夠,他拉開自己身上穿的beyonda7ocp複合迷彩極寒保暖棉服領口處的拉鏈,摟著韻秋的頭發,將她的臉貼到自己的脖子窩裏。


    捂了一會兒,韻秋的臉龐漸漸有些暖意了,她抬起頭看著楊銘,目光中帶著感激,一雙丹鳳眼亮晶晶的。


    “楊銘,你不在家,我一個人在那裏不安心。”


    “怎麽了?韻秋,是府裏的人對你不好麽?”


    韻秋默然地搖了搖頭,“楊銘,我想你。”


    楊銘不禁心頭一暖。他相信韻秋說的是真話,韻秋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比自己還大四歲,別說是在普遍早婚的明代,就算放在後世,也算大齡剩女了。這樣的女人,別看外表冷淡,心底的那把火一旦點燃,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昨夜的一夜纏綿,處子之身給了自己,今天卻又要分開,心裏的牽掛思念肯定是難免的,隻是她對自己居然這麽一往情深,倒有些出乎楊銘的預期之外。其實這也不奇怪,穿越之前楊銘所處的時代,男女都早已是自我解放了,不存在什麽從一而終的觀念,而在明代社會,女子以夫為天的觀念才是普遍的社會意識,韻秋既然對自己以身相許,她心中燃起的熱情就不可能再給別的男人。


    “韻秋,我也想你。”楊銘緊緊摟著韻秋,“跟你說過的,你在家好好休養身子,等我迴來就好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韻秋眼裏晶瑩的淚珠滴了下來,說出了早上楊銘起床時沒能念完的詩句,“楊銘,就算要死,我跟你死在一起!”


    “我們不會有事的。”楊銘安慰著韻秋,低頭吻住她的嘴唇,□□□□□□□□□,□□□□□□□□,□□□□□□□□□□□。


    楊銘摟著韻秋棉甲腰身的手感覺到一片濕冷,“韻秋,快進來換衣服。”他一邊說一邊將她拉進行軍桌後的帷幄裏。


    帷幄後麵的空間是楊銘休息、睡覺的地方,搭著一張可拆卸的木床,床上鋪著厚厚的被褥,床頭邊的木架上擱著anprc-155雙信道單兵背負式電台、hk416步槍、m249機槍和彈鏈箱,鋪著毛氈的地上立著m252式迫擊炮和幾發炮彈,這些裝備都是超越時代的利器,行軍時由親軍背著隨侍左右,紮營時便放置在自己身邊,確保沒有任何閃失。


    楊銘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巨大的黑色pvc塑料袋,將塑料袋上麵的u形拉鏈拉開,掀起搭子,裏麵裝著備用的衣服、頭盔、防彈衣、靴子、睡袋、戰鬥口糧和一些其他的裝備,整個塑料袋塞得滿滿的。這塑料袋其實就是美軍製式的裹屍袋,長2.2米,寬80厘米,袋身有六個提帶,承重260公斤,防水、防滲,堅固耐用。這東西放到明代也是一件寶物,用它裝糧食、肉類、火藥、衣服、鎧甲、銀兩、文書等等物事,比麻袋什麽的強多了,甚至在緊急情況下還可以用來盛水,或者剪開來作為雨披。這玩意駐阿富汗美軍配備了很多,但實際耗用的很少,穿越到明代就成了領先於時代的載具了。


    他從塑料袋中取出秋衣秋褲、羊毛襪子和一套美軍geniiiecwcsl7防寒服,“韻秋,快把棉甲脫了,換這個!”


    韻秋感激地點點頭,她和楊銘已有夫妻之實,也不用迴避什麽,當即就脫了腳上的馬靴,站在毛氈上將身上穿的棉甲□□□□□。□□□□,□□□□□□□、□□□□□□□、□□□□□□□□□□□□□□□□,□□□□□□□□□□□□□□□□□□□□□。


    楊銘一個箭步上前,將韻秋□□□□□□□□□□□□□,□□□□□□□□□□□□□□□□□□□□,□□□□□□□,□□□□□□□□。


    □□□□□□□□□□□□,韻秋緊緊咬著嘴唇控製自己不要叫喊出聲音,她是做情報工作的,對軍營的各種情況都了解,軍營帳篷裏發出女人的呻吟叫喊之聲,也是誘發士兵炸營的因素之一,不可大意。


    楊銘額頭滲滿了汗珠,□□□□□□粗喘了好一陣,才翻身下床,拿毛巾擦了汗,穿上了衣服。


    韻秋也下了床,穿上楊銘給她的秋衣秋褲,外麵套上ecwcsl7防寒服,這防寒衣褲一穿上身,她不禁咦了一聲。


    “這衣褲好暖和,卻又如此輕薄,真是奇怪……”


    ecwcsl7防寒服的麵料是epic材質,具有獨特的囊狀結構纖維,防水防風透氣,結實耐久,裏麵填充物是primaloft羽絨,透氣,速幹,防水,重量輕,具有極佳的保溫效率,楊銘的衣服尺碼穿到韻秋身上,雖說大了點,但明代人著衣普遍寬鬆,並無違和之感。


    “來,韻秋,把靴子也換了吧。”楊銘又拿出一雙極地防寒靴遞給韻秋。韻秋是遼東人,原本就是天足,穿上加厚的羊毛襪子,就算防寒靴的尺碼稍大也勉強能穿了。


    說到天足,其實明代婦女裹腳並不普遍,當時盛行裹腳的主要是揚州一帶的聲色女子,後來這種驕奢之風向達官貴人家蔓延,但也遠未到普及的程度。而且明朝皇室不裹腳,宮女入宮如果裹了腳的都要放足,皇後、嬪妃都不裹腳。即以楊銘將軍府裏的女子為例,裹腳的也隻是少數,像許瑩、小梔、妤黛、越音這些跟楊銘相好過的女子都是沒有裹腳的。


    婦女纏足之風實際上是在明末才開始流行,清軍入關後,采取了旨在改變漢族風俗的“剃發易服”政策,同時也禁止纏足,“剃發易服”政策得到堅決執行,可是禁止纏足卻最後不了了之,纏足被認為是“剃發易服”政策的“女保男不保”例外而被漢族士大夫發揚光大,最終在清朝全麵普及。


    韻秋穿好了防寒服,楊銘又取出一件防彈衣給她披上,戴上凱夫拉頭盔,好一個婷婷玉立,英姿颯爽。眼前韻秋的這身裝扮,讓楊銘不禁想起上個世界所在部隊裏的那個冷傲的中尉女軍官,那可是他想吃沒吃到的對象,可是說實在的,論起長相身材遠不如韻秋,他看得心中歡喜,忍不住又摟住韻秋一陣親吻。


    帳篷門外傳來報告之聲,是親兵送晚餐來了。楊銘牽了韻秋的手從帷幄裏出來,坐到外麵的行軍桌旁,他坐正位,韻秋坐在桌子一側,兩個親兵端著一大盤菜肉包子和一罐肉湯進來,將食物擱在桌上,留下餐具便退下了。


    “來,韻秋,快吃飯吧。”楊銘拿起一個菜肉包子遞給韻秋。韻秋伸手接過,那包子熱氣騰騰的,顯是剛出籠就送上來的,她拿到嘴邊咬了一口,薄薄的麵皮綻開了,裏麵的菜肉餡滲出黃亮的油汁,散發出誘人的食物香味。


    “你的軍隊夥食不錯!”韻秋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又問道:“這是專為你做的吧?”


    “不是,全軍上下吃的都一樣,包括那些隨軍的民夫,也是一樣的夥食。”楊銘認真地說。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一頓營養美味、熱氣騰騰的飯菜對士氣的影響是巨大的,在吃飯的事情上楊銘不會小氣。而且,按他的規矩,行軍打仗吃飯是免費的,食物不限量,軍士們可以敞開肚皮吃飽吃好為止。


    “這樣的夥食,比八旗軍吃的都好。”韻秋幽幽地說。


    明朝後期朝廷財政困難,軍隊欠餉欠糧,士兵們吃不飽肚子,甚至有賣妻賣兒的。而後金則是軍國體製,就算平民饑餓殆盡,也要保證士兵吃飯,但夥食條件也不可能很高。史載,多爾袞率清軍入關,和李自成軍在一片石大戰,在這關乎國運的重大戰役之前,清軍吃的一頓好飯也隻不過是菜肉包子而已。


    “以後還會更好的。”楊銘感歎著說。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在上個世界部隊裏的夥食,那可是餐餐牛排,至於什麽雞鴨魚肉、海鮮甜點、水果沙拉都是應有盡有,牛奶咖啡可樂果汁各種飲料就有二三十種,食物吃不完扔的都比這個時代一般有錢人家吃的好。


    吃過了菜肉包子,兩人一起取了瓦罐裏的馬肉湯來喝。這馬肉湯裏加了胡椒和辣椒,味道鮮美,冬天喝了可以暖身驅寒。馬肉的味道和牛肉類似,在上個世界的市場裏就經常有以馬肉冒充牛肉的商業欺詐手段。這些馬肉都是出征前宰殺的傷馬,時下天氣寒冷,也不用考慮生肉防腐保鮮的問題,零下十幾、二十度的氣溫,基本和冰箱的冷凍室差不多了。


    兩人一起吃過了飯,楊銘原本打算晚上出去巡營的,但現在韻秋來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巡營的活就算了。拿起手持式電台打開,裏麵幾個軍官正忙碌地通著話,他找個空子插進去,按下送話鍵問道:“丁總爺,營地的情況如何?”


    “報告將軍,一切正常。”丁有三鏗鏘有力的聲音迴答道。


    “那就好,大家都早點休息,明早按時撥營趕路。”楊銘對丁有三吩咐了一句。現在用的是公共頻道,他的命令所有人都能聽到,如果有機密軍情,可以切換到私密頻道通話,anprc-154單兵手持式電台是有加密機製的,密碼可以由具備權限的電台空中下發,如果沒有密碼,就算你切換到同樣的頻道也聽不到聲音。


    “何營長,注意營地的夜間警戒。”楊銘沒忘了給一營營長何茂才也叮囑一句。


    “請將軍放心,了望台、崗哨、內外的流動哨都已到位,又有將軍的各種法器加持,可保萬無一失!”這次出兵的主體力量就是順義軍的第一營,但因為丁有三的下沉一級指揮,這一營營長便隻是負責某些具體的事務分工了,營地的安全便是他的分工之一。


    “很好!大家辛苦了!”楊銘勉勵了一句,又命令道:“各連的法器裝備統一換備用電池,晚上將換下的電池拿到中軍帳裏來充電。”


    中軍帳的一側立著一排木架,兩部太陽能電板的蓄電瓶收了進來,連接著一排充電器,供全軍的電子設備充電之用。軍用電子設備的電量都比較大,待機時間很長,而且電量消耗跟使用頻繁程度相關,其實也不一定要每天都充電,但是出於謹慎起見,楊銘仍然要求各連按時充電,確保萬無一失。


    韻秋在一旁驚訝地聽著電台裏傳來的各種聲音,看著楊銘在電台裏指揮若定,一雙丹鳳眼瞪得大大的。她現在有點相信楊銘能打勝仗了,別的不說,單這電台通信一項,從軍事指揮的角度來講,就能將軍隊的作戰效能提高幾倍。


    “我還有很多法器,是你以前的情報所不知道的。”楊銘感覺到了韻秋的詫異,微笑地說。


    按照楊銘的命令,各連的人員陸續將換下的電池拿到中軍帳,有的還是軍官親自送來的,這其中就有第四連連長謝慶元。


    謝慶元提著一個木匣來到中軍帳前,卻見帳門兩旁站著手持長柄眉尖刀的中軍連軍士,那中軍連副連長段思德背著手左右晃蕩著。


    “謝兄親自來充電啊。”段思德笑著打了個招唿,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個托盤,“先放這兒吧,等會收齊了一起送進去。”


    段思德的副連長職務跟謝慶元的正職連長其實是差了半級,但仗著自己是中軍連的,便跟謝慶元平起平坐地稱唿了。


    謝慶元點點頭,看了看帳篷簷下地麵放著的托盤,眉頭不禁一皺。隻見這木托盤裏橫七豎八地放著一堆電池,空中仍下著細細的雨雪,有幾塊電池上麵沾著飄過來的雨滴雪粒。


    謝慶元用身體護著雨雪,將手裏提著的木匣托起來打開,匣子裏襯著絨布,裏麵整齊地裝著手持式電台、應急燈和喊話器的電池,為防止磕碰,匣內的空隙裏還塞著幾團軟布,他將電池取出來,蹲下身仔細地把電池擺放到托盤靠內的一側。謝慶元是弓手出身,而弓是一種比較嬌貴的兵器,平日裏需要經常擦拭保養,防水防潮防蛀什麽的,這樣才能維持性能,是以他養成了愛惜裝備的習慣,楊銘發給連隊的手持式電台等裝備對他來講更是珍若天物,自然也是格外愛惜了。


    那段思段看到謝慶元這樣小心翼翼的動作,心中不禁一動,暗道一聲僥幸,立馬臉上堆起笑對謝慶元說道:“謝連長,幫兄弟一個忙……”


    謝慶元不解地抬頭看著段思德,段思德上前一步親熱地拍著他的胳膊繼續說道:“兄弟這邊倉促之間沒準備好盛放電池的器具,謝兄這匣子不錯,能否借兄弟一用?等迴去了兄弟一定還謝兄一個更好的!”


    謝慶元略一遲疑,便點頭應允了,將匣子遞給段思德。段思德接過匣子,趕緊蹲下來將地上托盤裏的電池一一收撿到匣子裏,那幾塊沾了雨滴的電池也用袖子擦拭得幹幹淨淨了。


    陸續收齊了各連送來的電池,段思德雙手捧著木匣子,在門口喊一聲報告,掀開簾門進了中軍帳。


    夜色已經降臨了,中軍帳裏亮著應急燈的白光,上首的行軍桌旁,楊銘正和韻秋坐著說話,段思段恭謹地走上前,目光卻一下子落到了韻秋的臉上,韻秋雖然穿著和楊銘款式類似的軍服,但曼妙有致的身材和豔麗至極的麵容,還是讓段思德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


    這段思德也是個好色之徒,上次除夕聯歡會衝上t台摸舞女的人中就有他,此時卻是在楊銘麵前,他又豈敢有絲毫表露,趕緊收迴目光,向楊銘行了禮,便自個兒走到木架旁,將匣子擱到木架上打開,小心翼翼地取出電池裝到充電器裏。


    楊銘看到段思德使用的木匣和謹慎的動作,心中不禁大感滿意,對這位中軍連副連長的印象又增添了幾分好感。


    待到各項事務都處理完畢,楊銘便摟著韻秋一起進到後帳。


    “韻秋,你以前用過火繩槍和三眼銃沒有?”


    “都用過,這些火器使用起來麻煩,射程不及弓箭遠,威力也不大,還容易炸膛傷著自己,八旗軍那邊不太待見它們。”


    “那就好,韻秋,我現在教你用步槍!”


    韻秋心裏一驚,楊銘的步槍威力她早就在情報裏聽說過,後金軍和楊銘的第一次接觸,便是烏賴那支近兩百人的隊伍被他用步槍單槍匹馬擊潰的。


    “很簡單的,比那什麽三眼銃、火繩槍容易多了……”


    燈光下,楊銘拿著hk416步槍給韻秋手把手地講解射擊要領,槍這玩意用起來本來就不複雜,在美國十幾歲的小姑娘麻利玩槍的多的是,韻秋很快就明白了用法,楊銘還嫌不夠,將步槍拆開了又指導著韻秋裝了一遍。


    韻秋看著楊銘手中這支鋼鐵家夥拆解開來,擺著一床的零件,又一件件拚裝起來,處處嚴絲合縫,重新組成一支完整的步槍,心中不禁大為驚歎。


    看著韻秋帶有幾分崇拜的眼神,楊銘決定炫一下技。


    “韻秋,我是射擊專家,看我的……”


    他關上了燈光,帳篷裏頓時一片漆黑,隻聽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燈光再次打開,不到十秒鍾時間,手裏的步槍就被完全拆解開了,各個部件井然有序地擺在床上。


    沒等韻秋從驚訝中反應過來,楊銘再次關上燈,又是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三十秒之內,燈光打開,一支完整的步槍出現在他手裏。


    這一手露出來,韻秋簡直是震驚了,她冷豔的臉上生起了紅暈,鳳眼圓睜地看著楊銘。


    “其實也沒什麽,我還算慢的。”楊銘淡淡地說,“有人比我做的更快。韻秋,你隻要多練練,也可以做到的。”


    楊銘記得,中國軍隊的女兵蒙眼拆裝95式步槍,最快的記錄是二十多秒,別的女子能做到,他相信韻秋也能做到。而且現代人也不能小看古代人,古人練的那些戰術動作,其難度不比現代人小,隻是用處不同罷了。據福建老旗人伊通甫1963年寫的《光複前後福州旗營內情實錄》,晚清時候的滿清旗丁要練習“馬上三槍”,就是在五百步長度的馬道上,騎馬奔馳而過,途中要迅速地從腰間取出裝有三錢火藥的竹管,將火藥灌入槍膛內,再從槍上取下通條塞入槍膛把火藥搗實,將通條複位,繼之扳開機柄,將引火帽戴在引火嘴上,然後舉槍向左側第一靶瞄準,待馬跑到靶前位置即勾動扳機射擊;如此重複動作,奔馳中連放三槍中三靶才算合格,這個練習難度可比拆裝步槍大多了。


    這次出戰楊銘攜帶了hk416步槍和m249機槍,兩者的子彈是通用的,但機槍的使用難度比步槍大一些,既然韻秋過來了,他便決定將步槍給韻秋使用,自己去當機槍手。心意既決,楊銘不禁暗暗有些擔心。


    “韻秋,上了戰場我們並肩作戰,就要對你以前的自己人開火了,你做得到嗎?若是你不願意,那便算了,你跟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說過,我是漢人,殺韃子有什麽做不到的?”這佟氏族人是漢化女真人,還是女真化漢人,還是兼而有之,各種說法都有,韻秋既然這麽說,顯然也是有所依據的。


    “韃子以前在遼東殺了那麽多漢人……,楊銘,你知道嗎,為什麽同樣的災荒,韃子能扛住,大明就扛不住?因為遇到災荒,老汗便下令殺漢人,殺一個人就少一張吃飯的嘴,而且他們的糧食還可以勻給別人吃。”


    “嗯。”楊銘沉重地歎了口氣,韻秋說的這些曆史他是知道的。


    天啟四年(1624年),遼東發生旱災,努爾哈赤下令漢人如實申報擁有糧穀的數量,全部低價收歸官衙,然後按人口定量,以每升米一兩白銀的價格賣給漢人,以至漢人餓死無數。


    糧價每升一兩白銀,這樣算下來一石糧食就是一百兩白銀,即使是按一鬥三升來算,一石糧食的價格也要三十兩白銀,而崇禎年間的陝西饑荒,一石米的價格漲到六至十二兩銀子,便有大量饑民造反了。


    難道“享受”一石米一百兩銀子高價的遼東漢人就沒人造反嗎?當然有!


    努爾哈赤采取的措施就是殺。


    天命九年正月(1624年),努爾哈赤下令清查無糧人口:“初五日,遺書前往量糧之諸大臣曰:‘奉汗諭:赴英額、赫徹穆、穆奇、瑪爾墩、紮庫穆、撫順、鐵嶺諸路之五牛錄額真,著爾等不得與五牛錄之人分離,共同查核五牛錄之漢人。凡一口有諸申鬥六、七鬥者,準其居住;一口有五鬥者,或所去之人有牲畜者,經核計若可以生活,則準其居住之;計之不敷者,則計入無糧之人數內,並將無糧之男丁數,人口數,造冊奏汗,以聽汗令。’”


    清查之後,便是屠殺,將這些沒有飯吃的饑民全部殺淨,自然也就不會有鬧事造反的了。


    對比之下,崇禎七年,李自成、張獻忠等部數萬人被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陳奇瑜圍困於車廂峽,彈盡糧絕,都不用打隻要多圍幾天就全死光了,但此時崇禎卻認為流寇造反是因為災荒無食和朝廷加餉的多重因素所致,對流寇心存同情,說什麽“寇亦吾赤子也,宜招撫之”,“小民失業,甚至迫而從賊,自罹鋒刃。誰非赤子,顛連若斯,誼切痌瘝,可勝憫惻”,“若肯歸正,即為良民,嘉與維新,一體收恤”,給陳奇瑜下旨要求對流寇給予招撫安置,於是陳奇瑜便放了流寇,還派安撫人員護送他們返鄉。


    李自成等部成建製的安然走出號稱天險的棧道,一路上與護送的官兵揖讓酣飲,易馬而乘,抵足而眠,沒有盔甲的都換上盔甲,丟失弓箭的換上新弓箭,多日沒有飯吃的也吃上飽餐。結果流寇一脫離困境,就“盡縛諸安撫官,或殺、或割耳、或杖責、或縛而擲之道旁”,然後對所過之處進行屠殺,陝西七個州縣的人民被流寇屠殺殆盡。


    到了皇太極即汗位後的天啟七年(天聰元年,1627年),因為明朝的經濟封鎖,後金境內再次發生大饑荒,一鬥糧食的價格漲到八兩白銀,甚至出現了“人相食”的恐怖局麵。此時再殺漢人也沒有太大意義了,該殺的幾乎都殺淨了,新繼汗位的皇太極便采取戰爭掠奪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皇太極首先是在天啟七年正月初八日,剛過完春節,便急不可待地出動三萬大軍征伐朝鮮,兩個月時間就完成了對朝鮮的征服,搶得了大量的錢糧人口。


    然後在天啟七年五月,皇太極率軍進攻遼西走廊,此次戰爭亦即袁崇煥聲稱的“寧錦大捷”,此一戰,大明在遼西走廊的二十多個堡壘,除錦州、寧遠、大福堡外,其餘全部被後金軍攻破,三十萬石糧食和大量的物資被搶,數以萬計在遼西走廊屯田的關寧軍被俘為奴。


    而時下1629年末的“己巳之變”,後金大軍破邊侵明,隻不過是皇太極以戰爭掠奪解決國內經濟問題的策略延續罷了。


    當然,相較努爾哈赤靠屠殺國內人民來解決經濟困難,皇太極這種以對外戰爭掠奪的解決方式,不管是從道義上還是從效果上來講,那都是高明得太多了。


    楊銘思緒紛飛,一時無語。燈光下,韻秋的眼睛閃著晶瑩,幽幽地說:“楊銘,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你若是不相信我,那便殺了我吧。”


    聽得韻秋此言,楊銘不禁大為感動,伸手將她摟到懷裏,“韻秋,我會一生一世愛護你的,我們一輩子都相好,好麽?”


    “來生呢,你便不要我了麽?”二十七歲的韻秋偎在情郎懷裏,竟有一種小兒女的姿態,聲音中都帶著幾分發嗲了。


    “來生還這樣……”楊銘心裏一陣衝動,□□□□□□□□□□。


    按楊銘原來的計劃,他本來是打算晚上睡睡袋的,比蓋被子暖和,但是現在韻秋來了,兩個人一起肯定是不能用睡袋了,那就隻有同裘共眠了。


    □□□□□□□□□□□,□□□□互相撫慰溫存,暗夜的帳篷裏一片寂靜,楊銘□□□□□□□□□□,□□□□□□□□□□,不禁心曠神怡,□□□□□。


    他正欲翻身動作,卻聽到床頭邊的anprc-155雙信道單兵背負式電台響起了蜂鳴音,綠色液晶信息屏也亮了起來。


    楊銘一驚,知道這是許瑩在順義城裏給自己來電了,左臂仍是摟著韻秋,右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摘下話筒,放到耳邊喂了一聲。


    “將軍,您現在到哪裏了?”


    許瑩的聲音清晰地從話筒裏傳了過來,軍用電台因為要適應戰場環境,話筒音量都設置得比較大,加之又是靜夜,就連躺在楊銘身邊的韻秋都能聽到聲音。


    “走了五六十裏,現在紮營睡下了。”楊銘迴答道。


    “一路上還順利麽?有沒有遇到敵人?”許瑩關切地問。


    “什麽敵人?活人都沒遇到幾個。”這天氣,這戰亂,一路行軍所經過的村莊早已是荒無人煙,想看到幾個活人都不容易了。


    “家裏都好麽?有沒有啥事?”


    “都好,沒什麽事,就是那個佟韻秋跑了,給苩薇留下口信說是去找您……,她人到了麽?”


    “嗯,到了,在我這兒呢。”楊銘感到懷抱裏的溫軟身子顫了一下,他側過頭看了看韻秋,卻見電台液晶信息屏的微光映照之下,韻秋眼睛亮晶晶地也看著自己。


    話筒裏許瑩冷哼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酸意,“那敢情好啊,有她在身邊,將軍晚上就不會寂寞了。”


    “嘿嘿,那是,那是。”楊銘尬笑了幾聲應承道。


    “那個采蘭,奴家今天讓她和蕙兒一起搬到東廂房了,以後也不要她做事,讓她專心學琴去。”


    “是嘛?你有這麽好麽?”楊銘心中一暖,故意跟許瑩打著趣說道。


    “她不是將軍的心頭肉麽?奴家能不對她好麽。”許瑩吃吃地笑了起來。


    許瑩這話八成是在試探韻秋,楊銘摟著韻秋的手趕緊在她的胳膊上捏了捏,示意她不要出聲,同時側過頭看去,卻見韻秋目光怔怔的,神情有些黯然了。


    “將軍要哪個女子,奴家攔過你麽?奴家吃虧是還在哺乳,不能種玉。隻要奴家將來懷上麟兒,別說是府裏這些女子,便是那揚州的瘦馬,秦淮的豔妓,奴家都給你弄來……”許瑩繼續說著,聲音中含著幾分幽怨。


    “許瑩,你真好!”楊銘明知她是語出嘲諷,偏偏就裝作沒心沒肺地說道。


    “現在才知道奴家好麽?!奴家若不是要照看府裏的事情,又要照顧孩子,奴家也跑去跟著你同生共死了。”許瑩冷哼著說道。


    “那倒不用,你在家管好事情,看好孩子就好了。”楊銘調侃著問許瑩,“你今天給孩子喂奶沒有?”


    “喂奶?有奶娘呢。”


    “你奶水那麽足,不喂孩子那不是浪費了?”


    “浪費啥呀,等你迴來給你吃唄。”


    韻秋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電台那頭的許瑩顯是聽到了笑聲,驚啊了一聲,嗒的一下就掛上話筒了,楊銘這頭的話筒裏隻剩下沙沙的無線電靜默聲。


    “真是一對恩愛鴛鴦。”韻秋幽幽地說了句,聲音中帶著幾分醋意。


    “你也是!”楊銘掛上話筒,一個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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