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虎在門外呆了了半晌,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曲家的宅門,基本上沒有開啟的跡象。想到門房去問一問,可一看在門房的那個人就是不讓他進曲家大院的人,何大虎覺得如果去說,也是自討沒趣,於是他決定還是迴家為妙。


    迴山嘴子村沒有了馬車可乘,走著迴家自然慢了許多。到了函峽入口,何大虎猛然聽到一聲斷喝:“站住!”


    隨後一聲唿哨,六、七個土匪簇擁著一個三十多歲滿臉落腮胡的大漢走了過來。何大虎一看是紫金山二當家的武戈,於是一抱拳道:“二當家的別來無恙?”


    二當家一看是何大虎,立刻下了馬迴道:“原來是何大哥!”


    “怎麽這麽早就來這裏?”何大虎問。


    “我們早?還有你早。這才九點鍾,你都從城裏迴來了,你還說我們早?”別看武戈是個粗魯莽漢,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善辯之人。


    “做著買賣了嗎?”何大虎問。


    “沒有,你是第一個人,沒想到是你。何大哥,你放著蜜月不過,起大早到城裏幹什麽?”二當家說的蜜月,當然是指何大虎與劉惠茹的事。


    “別提了,一大早,讓小娘們給忽悠了。讓我跟她去城裏走親戚,結果她進去了,把我給擋駕了。”說起這事兒,何大虎仍是憤憤不平。


    “我說何大哥,對娘們兒,就別客氣。看你慣來慣去,把你蹬了吧!”武戈以一個過來人教訓何大虎。想了想又道:“既然何大哥受了那小娘們的氣,我就請大哥去山裏散散心!”


    何大虎確實有意去紫金山見見大當家貴山,上次他們三人被劫上山雖然見了大當家的,但是他們沒有機會談話。他們三人被劫上山的頭一天,他是派梁三上山通報的,並且他麵授機宜給了梁三。這次借機和大當家的嘮嘮,也好與他探討一下將來的打算。於是他對武戈說:“我現在跟你們上山。”


    “王二,你給何大哥牽匹馬來!”二當家的吩咐道。


    王二應聲而去,上次被劫上山就是他把何大虎打昏的。雖然王二緊接著就被打了軍棍,但何大虎仍然記恨於心。不大一會兒,王二牽馬過來,何大虎對他怒目而視。王二倒不在意,他把韁繩遞給何大虎,轉身離開了。


    何大虎會騎馬,隻不過那時騎的是光腚馬。現在馬有了鞍韂,何大虎隻會騎得更輕鬆。馬的腳力很好,不一會兒就攆上了走在最前麵的二當家的,何大虎與武戈並轡而行。“何大哥,你的騎術真不錯!”武戈讚道。


    “二當家的真能誇人。是我勒不住馬,任它胡來,不然怎能與二當家的搶道。”何大虎謙遜道。


    “何大哥真謙虛,但你那梁三可不行,上來就要跟我拜把子。”武戈繼續道。


    說到這兒,何大虎才猛然間想起梁三說的話,於是問:“你真跟他拜把子了?”


    “跟他拜把子,我才不呢!看他那熊樣,見誰都點頭哈腰,跟他做把兄弟,我可丟不起那人!”武戈說完,爽朗地大笑起來。


    何大虎暗道:“狗日的梁三,為了跟我要錢,竟然跟我說跟武戈拜了把兄弟。以此來恐嚇我,他這要錢事小,但他耽誤了我與劉惠茹的好事,看我迴去收拾他不?”不覺間到了山寨大門,何大虎還兀自在想。


    “歡迎,歡迎!”大當家的拱手相迎。何大虎雖然沒有上山入夥,但通過他的通風報信,山寨所獲錢財不菲。今天二當家派人飛馬來報,說是何大虎要來山寨,於是大當家的舉行了這隆重的歡迎儀式。


    何大虎下了馬,一個小嘍囉牽了馬去。兩人寒暄一陣兒,拉著手走進聚義廳。何大虎進過這聚義廳許多次,至今還是覺得這裏很森嚴。但今天的氣氛卻熱烈多了,在平時聚集小嘍囉的地方擺上了五桌宴席,一眾小嘍囉正在忙忙碌碌的擺菜上桌。大當家的帶著何大虎走到左手邊第一桌,山寨的四梁八柱紛紛起來致意。這些人何大虎原本就認識,略作寒暄就落了座。何大虎被安排在大當家的下首。何大虎謙遜地讓二當家的來坐,武戈卻把他強按在那兒坐下。一個小嘍囉過來給大家斟滿了酒碗,大當家的端起酒碗說:“本來這酒應當上次喝,無奈何老弟誌在美人,隻喝了一點點蒙汗。現今何老弟抱得美人歸,不巧今個來到這裏,大家把這碗酒權作喜酒,幹!”說完,大當家的一仰脖,把整碗酒喝了下去。


    大當家的幹了之後,何大虎也與一眾匪徒都幹了此碗,然後紛紛落座。何大虎也端起酒碗道:“承蒙大當家的、二當家的以及眾兄弟的厚愛,上次大家演了一出好戲,讓我何某如了願。我非常感謝大當家的和二當家的策劃,非常感謝大家的合作。今天我就借花獻佛,用這碗酒表示謝意。大家一起幹!”


    “幹!”五張桌的人異口同聲地高喊,然後又齊齊地幹了這碗酒。短短的幾分鍾,全體都幹了兩碗酒。雖然這酒是本地的山葡萄釀造的,度數不高,但這麽短的時間喝了兩大碗,差不多人人都上了頭。酒一上頭,人的話就多。二當家的率先向何大虎敬酒,他舉著酒碗道:“何大哥,咱哥倆喝一碗。”兩人碰了一下酒碗,就都幹了下去。倆人都把酒碗撂在桌上,二當家的道:“何大哥,你不能光喝酒,也吃點菜。”說完,二當家的就撕下一個雞腿給了何大虎。不知為何,這東北的土匪,都愛模仿水滸傳的梁山好漢,喜歡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整個桌上,都是整雞、整鴨、整魚往上上。最誇張的竟然整隻羊都上了桌,眾匪徒無一不開口大嚼。何大虎也不客氣,拿著那隻雞腿,大嚼起來。


    二當家的也撕下一條雞腿吃起來,嚼了一會說:“何大哥,你真走桃花運。你家裏的那個我沒看過就不說了,可牆外這個桃花真是沒說的,那腿、那臀、那腰、那胸、那臉蛋兒沒有一處可挑剔的。”然後,感慨地說:“絕了,真是絕了!這幾年,我也弄了兩房押寨夫人,也是從肉票裏挑了又挑,選了又選,可就沒有一個地方趕得上你那桃花。”


    何大虎嘴裏嚼著肉,語焉不詳地說:“二當家的,過謙了,過謙了!”


    “誰跟你謙了,誰跟你謙了!這酒色財氣人人所好,第一位是酒,色比不了你,我就跟你比酒。來,何大哥,咱倆再幹上一碗!”說完,二當家的不由分說幹了一碗酒,並把碗口朝下,表示滴酒未剩。


    何大虎真不想喝下這碗酒,他的頭有點暈暈乎乎的。於是他說:“二當家的,我看這碗酒咱們別一下子幹了,兩開行不?”


    二當家的不依不饒地說:“別跟我說這些,就照我說那樣,一口悶,一滴也不能剩!”說完,把駁殼槍從腰間拔了出來放到桌子上。“喝不喝,讓它來裁判!”二當家的一臉嚴肅地說。


    何大虎知道這個武戈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翻臉比翻書都快。若是不依著他,他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於是何大虎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好樣的!”二當家的大叫一聲。


    二當家的叫好之後,這張桌的除了大當家以外的其他人也一起叫好。接著號稱裏四梁的一齊來為何大虎敬酒。他們是炮頭、糧台、水香和翻垛。在土匪組織裏這四個人是重要角色。炮頭一般由管直的土匪擔任,在內部負責殺人行刑,對外打仗的時候充當神槍手。糧台主要是負責管理供應糧草物資,去搶劫或者駐紮的時候,檢查該地是否有傳染病,飲食中是否有毒。水香主要負責警衛工作。土匪每到一個新地方,也是由水香去設置關卡,安排崗哨。翻垛的在裏四梁裏地位最重要,是土匪們的軍師。一般由自稱通曉天文地理的土匪擔任,在重要時刻出主意想辦法或者裝神弄鬼地鼓動土匪們。四個人端起酒碗一齊說:“為何老弟接風洗塵,我們敬上一碗。”


    何大虎推辭道:“謝謝各位的美意,我實在喝不動了,我隻喝一口行嗎?”


    “不行!”翻垛的道,他平時都為大當家的出謀劃策,這個時候更是大顯身手。他說:“方才你與二當家的幹了兩大碗,我們不敢比肩,我們四個一齊來,這就打了兩折,你若不幹,就是瞧不起我們四個!”


    何大虎知道說到這個份上,不喝是不行了。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裏四梁叫好聲還未落,號稱外四梁的秧子房、花舌子、插簽的和字匠也起身端酒走了過來。何大虎一看這就是要把他灌醉呀!於是他急中生智,一鬆手酒碗掉到了地上,他自己則一閉眼鑽到了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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