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語氣多了幾分怨懟,淳祈帝溫和地笑笑:“清華,若是膽子不大,何能稱之為逆賊?但賊寇終是賊寇,虧得楚相事必躬親,這事兒也不難辦。”在這關頭,提一句楚相,無疑是對楚家的看重。


    皇後之位已是至高無上,封無可封,楚相雖位極人臣,可還有得封侯拜爵的空間,看重皇後,看重楚家,便是淳祈帝對楚氏的信任。


    一個帝王的信任,何其珍重。


    但一個帝王的信任,何其飄渺。


    皇後有些不是滋味,她這才方醒,最是需噓寒問暖時,淳祈帝給的安撫卻一句不離楚氏。


    天曉得,縱使她撲上去保護淳祈帝想的是楚家安危,可閃現在她腦海裏的也有洞房花燭啊。


    求仁得仁,貪心萬萬不可。


    皇後隻覺得自己一時魔怔,想著兒女情長,溫言道:“惠昭儀如何了?昭儀對陛下一片真心,可千萬不要有事才好。說來那日還是昭儀貼身婢女行的刺,昭儀想必大受打擊……”


    淳祈帝眸光一閃:“謝氏禦下愚笨,那婢子王振會給朕一個說法。昭儀比清華醒得早些,亦需好生靜養,無關之人還是莫要打攪昭儀為好。”


    淳祈帝這樣說,便是不讓皇後去瞧惠昭儀了。


    但淳祈帝對謝氏的態度,皇後也不好下論斷。


    天曉得,在惠昭儀撲上來那一刻,皇後真是心頭一緊,隻怕寵妃改名換姓,自此如日中天。


    可謝氏真是一把好棋打個稀爛。


    便是如意這事,不論惠昭儀知不知情,皇後猜淳祈帝都不敢交予其真情真意了。


    枕邊之人身側總帶著把開刃的刀,臥榻之側豈能酣睡?該是想想多少個午夜夢迴而心驚。


    皇後不能多想了,單是想了這麽一會子,頭就開始痛了。


    皇後不由得蹙眉,唿吸都重了幾分。


    好在穀太醫留了個人在外候著。


    再說惠昭儀等了幾天,出不去人也進不來。


    看了三皇子一迴,可那陳嬪之流更是一問三不知,謝氏別提多心焦了。


    “本宮要求見陛下!”


    英善為難道:“昭儀娘娘,奴婢已經去稟過陛下了。”


    謝氏不依,疾言厲色起來,掀開被褥就要下榻,傷口處肌肉一擰,就溢出血來。


    謝氏悶哼一聲,麵色又慘淡幾分。


    英恩慌忙去攙人:“娘娘身子為重,陛下忙好了便會來瞧娘娘的。”


    謝氏推不開英恩,她更想不明白為何會到這個境地。


    她是抱著犧牲自己的心衝向淳祈帝的,為何陛下連瞧她一麵都不願。


    登時,謝氏便紅了眼,抬頭又對英恩說:“我要見陛下!”


    謝氏鬧得累了,太醫又重新開藥上藥,傍晚時分,淳祈帝總算來了。


    謝氏乍一聽,驚坐起,有片刻還覺得自己是幻聽。


    看向英恩:“可是陛下來了?”


    英恩笑:“陛下來瞧娘娘了。”


    謝氏難得一笑,順了順自己的發:“今兒未梳發髻,瞧著可還好?”


    謝氏鬧了一下午,這頭發還是方才給梳的,又是病體,隻能說不美不醜。


    英恩:“娘娘天生麗質,瞧著自是好的。”


    謝氏艱難起身,聞言舒了口氣,恰這時,淳祈帝入殿了。


    謝氏請安的聲都有些哽咽了。


    淳祈帝自己的側殿,熟門熟路坐下:“免禮吧,愛妃傷未好全,還是坐著吧。”


    謝氏淚眼凝噎坐下。


    “聽說愛妃鬧著找朕?”


    謝氏手一緊:“臣妾久不見陛下,慌得很,就是想看看陛下是否安好。”


    淳祈帝笑了:“宮中誰人不知朕無礙?愛妃所為何事?”


    謝氏抬頭,看著一身錦服的淳祈帝,還是如往常一般清俊偉岸,麵容常帶著溫和的笑意。


    他就這樣坐著,即便略帶倦容,卻仍不怒而威,自成氣派。


    可如今,謝氏瞧著這笑怎麽看怎麽看不清,礙眼地緊。


    謝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臣妾隻是想問問如意如何了?臣妾何時才能迴……”


    沒等謝氏說完,淳祈帝:“愛妃是在說那個行刺朕的婢女,如意?”


    謝氏心若擂鼓,卻還是緊著頭皮道:“是。如意陪在臣妾身邊多年,臣妾萬萬不知如意藏著這種心思,臣妾便是想知道如意是誰的人,錦瑟宮中又還有沒有這樣的人?”


    淳祈帝低低歎了口氣:“謝氏,朕便問你,你當真不知如意是誰的人?”


    謝氏抬頭,正好望進淳祈帝那雙微彎的眼眸,從前,謝氏最愛淳祈帝的這雙眼,如今,謝氏卻覺得這眼不但古井無波,且似要把她吸進深淵之中。


    謝氏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陛下!臣妾不知!臣妾對您一片真心,又豈會養著這般人!”


    茶是英恩剛泡的,淳祈帝幾乎沒用勁,茶盞就摔碎一地,碎瓷片甚至濺到惠昭儀裙邊。


    謝氏聽見聲才反應過來,再看淳祈帝,已然沒了半分笑意,過分冷峻的臉配上狹長黝黑的眸,隻叫謝氏覺得冰冷。


    謝氏覺得有隻手遏製住了她的喉嚨,淳祈帝的聲音就從她的耳膜中灌入:“謝氏,你可知在盛京城外領兵造反的,可是你謝家養子!你謝家在此次宮變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你又知不知?”


    淳祈帝每說一個字,謝氏的心尖就要抖一抖,為什麽,淳祈帝和如意說的不一樣?


    謝氏的手開始顫抖,抖著聲線:“臣妾不知,臣妾若是知,為何要以身護駕?”


    “那愛妃不妨告訴朕,為何別個人都未反應過來,獨愛妃瞧見還衝上了台?為何明貴妃為護著二皇子被刺客傷了一刀,可無人所護的三皇子毫發無傷?”


    謝氏搖頭,眼淚還是被逼了出來:“臣妾不知,臣妾真的不知,臣妾恰瞧見了,臣妾隻是不想陛下受傷。”


    謝氏哭得可憐無措,淳祈帝抬起謝氏的下巴,輕柔地擦了擦謝氏半邊淚:“純如,你說,朕還能信你嗎?”


    淳祈帝突如其來的舉動叫謝氏心悸,那聲能卻啞在喉嚨眼如何都說不出。


    “純如,莫要騙朕,你可知,你父親全程操盤了這場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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