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柴禾堆縫隙照射下來的油燈燈光,灑在地麵上,灑在蒙古女人的臉龐上。蒙古女人的臉顯得異常驚悚,她慘白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黑暗與光影交織的地方,仿佛是她靈魂脫離她的景象,一會兒扭曲變形,一會兒又從她額頭上方一點點的移走。她瞪著眼睛,眼中充斥著怒火。她的眼角,鼻孔,嘴角滲出鮮血。血腥味和她屍體上淡淡女人的脂粉香味彌漫在空氣。她赤裸的身體並沒有受到燈光的眷顧,所以她的身體像是融化在黑暗裏一團花白白的肉,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突兀,一切又顯得是那麽的悲涼。


    他蹲下身子,探入女人的鼻息,她已經沒有了唿吸。他站起來,走到梯子前,再次攀爬到梯子上。“真他媽掃興!”“蒙古女人剛烈,自殺了!”“算了,算了,老子迴屋睡覺去了!”他停在梯子中間,聽見噗地一聲,廚房的油燈熄滅了,緊接著就是一陣噠噠的腳步聲,不久後腳步聲也消失了。他攀爬到柴禾堆前,透過縫隙向廚房裏看。廚房漆黑如墨。酒香味,飯菜香味滯留在空氣裏。“上去看看他們到底寄身在什麽地方!”他這樣想,撥開柴禾堆爬到廚房,站在洞口邊上,聆聽著聲音。若隱若現的鼾聲傳過來。他掏出火折子,點燃後躡手躡腳地走出廚房。


    月亮從窗戶照射進來,這裏的情景幽暗而又模糊,大廳擺放著一張張嶄新的桌子,桌子上擺放著筷子筒子,空碗,“這裏是酒樓!”他想,聽見樓上傳來唿嚕聲,他沿著樓梯躡手躡腳地走到樓上,唿嚕聲越來越清晰,他尋著唿嚕聲停在門口。


    門敞開一條縫隙,從門縫中飄出來的酒氣,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彌漫在空氣裏,使得他胃部翻騰。他想吐,強忍著慢慢推開了門,門還是吱呀一聲響了,他馬上躲避到門後,聆聽著屋裏的動靜,唿嚕唿嚕的鼾聲混合著吧嗒嘴巴的聲音,像是有節奏的節拍間或傳來。他抽出腰間的金刀,高高舉起,“要是他們發現了我!我一定要了他們的性命!”他想著,沒有聽到腳步聲傳來。他等了一會兒,慢慢走進屋裏。


    這間屋子很大,房梁上懸掛著鹿鞭,靠近牆邊的桌麵擺滿了裝有人參鹿茸的藥酒,四周牆壁上掛滿了女人赤裸的畫像。地上,炕上亂扔著女人的衣服。正前方的大炕占據屋子的一半,炕上躺著沉沉睡去的四個男人,還留著兩個男人的炕位,空著的炕位上擺放著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被褥,他走到炕前,舉起金刀,揮刀劈砍下去。金刀即將劈到男人脖子上,他卻停了下來。“殺了他們四個,另外兩個迴來後一定會把他們同伴死亡的消息上報到皇城司!皇城司會派更多的人馬來。”想到這裏,他緩緩將金刀插進刀鞘裏。他仔細打量炕上的四個人。最邊上的男人,是黑心三,他蓋著被子躺在炕上,麵對著牆壁唿唿大睡;他身邊的魏老六,緊挨著魏老五躺著;他們身上都蓋著被子,魏老五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魏老六緊皺眉頭;最後一位是錢敦子,他把頭蒙在被子裏,隻有頭發露在被子外,他那獨特的發髻,——將兩個發髻揪捆紮在一起。還真難以辨別出來是他;“真是便宜他們了!”吳劍男這樣想,轉身向門口走去。


    “別走,你他媽別走!”


    他聽見身後傳來像是公鴨聒噪的聲音,他渾身一激靈,“他們發現我了!”他這樣想,按住自己腰間的刀柄,緩緩轉過身,他看見魏老六躺在炕上高舉雙臂揮舞,“他一定發現我了!”他快速走到魏老六的身前,揮刀就劈下。魏老六放下手臂,側躺著身子,“你這騷人,隻錢不認人,老子沒了錢,你連理也不理老子了!”他喃喃自語地說,緊接著唿嚕唿嚕響起了鼾聲。吳劍男慢慢把刀壓到他脖子上,金刀貼近他脖子,他又停了下來,“此時殺了他,會驚動其他人!”他想,收迴金刀,站著觀察其他人,他們深沉的睡著。此起彼伏的鼾聲像是驚雷一樣傳來。從他們口中彌漫出來的酒氣,刺激著他的鼻腔,使得他的鼻腔酸楚。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了。他疾步走出房間,迴到通道,然後快速走出通道,爬出水井,迴到管家的窗前。他透過窗戶紙破洞向裏麵張望。屋裏漆黑如墨,鼾聲間或傳來。


    他意識到李大家並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他走出院落裏,徑直迴到自己的院子。他愣在了門口。


    皎潔的月光照在小院裏,周婉兒和木萍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周婉兒懷抱著寶劍,低頭看著地麵上月光灑下來的光影;木萍閉著眼睛,胳膊肘支撐在膝蓋上,把下巴放在手掌之上,月光正好從她麵前經過,斜灑在地麵上;地麵月光光影裏,正有一片隨風吹拂來的枯葉,緩緩地走過月光光影。“她們在等我!”他這樣想,眼中飽含了淚水。他快步向她們走過去。


    噠噠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裏響了起來。周婉兒抬起頭,一看見了他,臉上就洋溢出喜悅的笑容;木萍睜開眼睛,一看見了他,就無聲地哭了;


    他走到她們身邊,抱起周婉兒,在原地轉圈,周婉兒連續捶他的肩頭,“怎麽不知會一聲,就走了!”她說。吳劍男說:“我不迴來了嗎?”她開心的笑了。吳劍男放下她,又走到木萍身邊,他抱起木萍,“別哭別哭,”他說,抱著木萍在原地轉圈。木萍破涕為笑,捶著他的肩頭,“無聲無息人就沒了,叫人好擔心!”“等幾天,你們就知道我的心思了!”


    他是這麽說的,可是他以後幾天的行為卻令她們費解,他明明好好的一個人,——吃飯狼吞虎咽,生活能夠自理,但是他卻像是瀕死的病人總躺在床上。牛富,範天順來看他,他生龍活虎地從床下來,與他們徹夜長談;聖母奶奶,明教四大護法,歐陽仆,韋奴來看他,他熱情招待,走到茶幾前為他們端茶倒水;李大家來了,他又換了一個人,額頭上蒙著濕毛巾,躺在床上不斷呻吟。


    周婉兒,木萍實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後驚詫地盯著他。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顫抖著伸出手臂;他身邊的李大家看了,臉色愁苦,抓住他顫抖的手,殷切地盯著他,“將軍這是怎麽啦?”他說。


    吳劍男張合嘴巴,……強擠出幾個字,“中風了!”盡管仿佛用盡了力氣說出這三個字,他的聲音也嗚咽不清。


    李大家僵硬地扭曲著麵容,擦拭著眼角,他眼角並沒有流淌出一滴眼淚。“將軍怎麽遭受如此境遇?”他說,“讓老奴看了,著實心疼,天道不公,若天道有眼,老奴願意將軍之病,轉到老奴身上!”


    吳劍男說:“不……可如……此想!”


    李大家嗚嗚哭泣,卻還是擠不出一滴眼淚。“將軍放心,”他繼續說,“老奴,這就為將軍尋最好的醫生,治好將軍!”他轉身走出房間。


    吳劍男快速坐起來,指著房門。周婉兒關閉房門,他盯著窗戶外看。李大家佝僂著腰身走出門口,挺直了腰杆,昂頭闊步地走。


    他指了指桌麵上的酒肉,木萍端著酒肉,走到他身前,他倒滿了一杯酒,一邊喝酒,一邊吃肉。酒肉的香味彌漫在空氣裏。他口腔中的酒肉氣味,像是大地芬芳的氣味,使得他口腔酣爽若怡。


    周婉兒,木萍驚詫地盯著他,然後又疑惑的對視。


    他吃的香甜,喝光了酒,吃光了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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