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傳令兵匍匐到戰壕後，叫李處長，得到應聲後：“旅長令，請李處長和一盆飯到旅部。”
過了一會，傳令兵見隻有李德彬獨自爬來，眼詫異，“譚智明說吳焜離不開陣地。”
傳令兵聽後了然，微笑：“旅長歡喜著呢，可能要賞一盆飯。”李德彬低頭想後：“確實離不開，走吧?”
李德彬見了孟青雲：“叔，譚營長說一盆飯不能離開陣地。”
孟青雲洞悉世情的一笑：“龜兒一盆飯，本事淘出來了，兩槍擊斃一人，兩槍打傷後再放人，等於他四槍打退了敵人的一次衝鋒，比打死十個人還強！本旅長再賞他一個大洋。”說完伸手向軍需長，那軍需長在身上東摸西索後遞過來一塊銀元。
孟青雲遞過錢來，側身避人，低語：“德彬，現在我們攻不上去，王陵基的兵也衝下不來。我們現在被對方的機關槍壓在這裏，退無路，進不了，我估計楊軍長這著棋懸得很，你到手槍連去吧，我任命你為手槍連連副。”李德彬心裏砰的一動，手槍營瞬間變成了手槍連，自己沒免職，成了連副？心裏陡的明白，內心感激——孟青雲是在為兵敗作準備了。果然不愧猛張飛，粗中有細，對自己在手槍營的人脈也心中有數。
抬頭見孟青雲那頹傷而又不甘的臉，兩手作揖：“謝叔！謝旅長！”孟青雲揮揮手。
李德彬帶著自己的馬弁兵“小紅苕”，再爬迴手槍營的壕溝，轉達了旅長的話，老行伍譚智明苦笑：“孟旅長雖然平時花哨了點，對弟兄們還是不錯的。”這也是譚智明厚道，忘記了這一年多來的饑餓，隻記了旅長的好。
手槍營變了連，多了個連副李德彬，幾個連長降了級，也不爭吵，因為手槍營連一個連的兵員也不到，各自爬迴去傳達去了。譚、李兩人靠在壕壁上，也不擔心那些老油條兵們，且歇息吧。
約在午後兩點，楊森部隊發現自己的後路上出現了劉湘的部隊，機槍、小炮也架上了，不久左右防線上也出現劉家兵，糟了！被包圍了。
不久，劉湘軍一個副官打著一麵停戰的白旗，吆喝著“不要開槍。”上了陣地，孟青雲和他的一團長“老嚴顏”急忙也向第十師師部所在的那個大墳塋地跑去。
劉湘軍的副官被第十師的一個副官帶著，來到師部。
劉軍副官先行禮，第十師這邊還禮，副師長還敬了煙，幾人坐在一個墳墓拜台的欄杆上，先自報家門。聽劉軍這個副官出自成都軍校，馬上十師有個副官離去，不久，第十師中畢業自成都軍校的軍官，聞聲而來。馬上開始戰地重逢，大敘同學情，果然劉軍副官還遇到了一個同班同學，歡聲笑語更高亢，好一陣子同學情深。
這種場麵，在川軍中叫“擺盤子”。
氣氛融洽後，劉軍副官才說正事，先介紹情況：此次與劉湘對敵的其他六部，已經退軍或者根本未出兵，作戰最力的羅澤洲部在楊軍到達之前，因貪功妄圖早占重慶，被劉湘軍重兵打得潰不成軍，殘兵逃向鄰水縣去了。
劉湘軍的藍文彬旅在張關鐵山，依險設防，阻擊楊森親率的主力，激戰後，藍旅抵不住楊森的主力第四、第九師人的攻擊，退守南岸的鐵山坪。
劉軍主力在打敗羅澤州後趕到，雙方在20日淩晨同時發動總攻，都取攻勢，一開始便出現輪番衝鋒肉搏的激戰，戰況慘烈。劉軍旅長傅淵希腹部受傷穿孔，楊軍前鋒雷忠厚旅傷亡殆盡。楊森又將侄兒楊漢域的師全部投入戰鬥，才穩住陣腳，被迫轉為守勢。
由於楊森錯誤地未等有重火力的兩個執法總隊來到之前，就發動了攻擊，將兵力分散，在決定勝負的鐵山坪主戰場上，劉軍兵力多出一倍，攻勢至晚不衰。
劉軍見楊軍銳氣沒了，馬上發起全線戰場喊話：
“羅煙灰（羅澤洲嗜抽大煙，外號煙灰）早被打垮了！我們原是一家人（指過去同屬川軍第二軍），歡迎隻打飯平夥（針對楊森不發餉，隻管飯的饑軍政策）的兄弟們到劉軍長這邊來，每月按時按標準發軍餉！”
這一喊，讓楊森軍的軍心動搖。
鏖戰到晚上時，劉湘軍的旅長郭勳祺率三個團乘著夜黑，悄悄地迫近楊森的指揮部，淩晨時，突然發起猛攻，楊軍全線崩潰，爭相朝長壽奔逃而去。
副官說完了，見眾人沉默不語，意氣風發的一笑，從兜裏摸出一包精美的“哈德門”，豪爽的散了一圈：“劉軍長和我們的王靈基師長，叫我來，就是剛才那句話——一視同仁，每月照章關餉。”
第十師師長把目光望向孟青雲，猛張飛早在等著，歎口氣，頜首懇許。
第十師副師長吐了個煙圈，對劉家副官道：“兄弟，這個時候，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青石板上不打迷牯頭（跳水跟頭），王師長、王靈官是劉軍長和楊軍長的老師，他老人家的為人，我們都是信得過的喲，不知對我們怎麽安排？”
那副官自負：“各位老前輩，我就說明吧，這一仗我們21軍第三師兵員損失也大，你們十師和獨立旅，加在一起，兵不過四千，過來後，要全部打散編進我們師，這是劉軍長批準了的。營以上長官，想要退出軍界的，我們出厚重的盤纏送歸家鄉，到重慶去經商享福當寓公也行，劉軍長保證安全。願意繼續在軍界發展的，都要先熟悉一段時間後，才能帶兵。營以下的弟兄，可以繼續幹，保證不殺一人。”
軍官是軍隊的枝幹，沒有軍官，就沒有軍隊。俘虜整編時，常常下場最慘的是軍官，軍界慣例，古今同例，世界通用。二戰時波蘭投降，蘇軍將兩萬多波蘭軍官集中到樹木屠殺，讓波蘭軍隊從此一蹶不振。中國軍閥間收編降兵，一般也是要其兵，殺其官。川軍中收編一般不殺軍官，但營級以上軍官要離開軍隊，至於離開後，下場就難說，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第十師師長和孟青雲麵顯霽色：“好吧。”兩人卸下武裝帶，連同配槍佩刀，遞給副官，拱手作禮。
兩軍罷戰，楊森軍的士兵們，在劉湘軍包圍圈中，收拾頭臉，整理軍裝儀表，準備接受改編，心態各不一樣。
師、旅、團、營中高級軍官們，年輕的準備繼續當兵拿餉，但是不會直接帶兵，還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得到新主子信任後才行。如果是投誠的，則可能隻換個番號。
俘虜中，相當一部分的軍官心事重，川軍雖無殺俘現象，但尋仇報複是不少的。如孟青雲的土匪隊伍，就心懷忐忑——自己搶殺的仇家太多了，遇上了，性命難保。
士兵們無所謂，甚至有心中暗暗歡喜的，楊森軍的訓練是川軍中較好的，各路軍閥均公認，到哪都能混飯吃，何況劉湘軍的待遇比楊森軍好得多。
那個黑熊般的士兵走了過來，跟吳焜打招唿，他是吳焜的槍下遊魂，姓譚，綽號黑熊。吳焜大咧咧，瞧著他真像一頭黑熊，中等個子，虎背熊腰。性子也象熊，給吳焜和陳銳、虞財抱了拳，說了聲，大恩不言謝，容後再報，就走了。
很快，武器被收繳走後，降軍們被帶到魚洞筆彖山下的一個大村落曬場上，一大鍋接一大鍋的白米飯被抬了上來，管飽！一大盆一大盆的迴鍋肉被端了上來，一人一瓢！
眾軍大嘩！眾軍歡顏！在楊森軍中，幾年也沒有吃到這樣一頓飯了。
過了一會，傳令兵見隻有李德彬獨自爬來，眼詫異，“譚智明說吳焜離不開陣地。”
傳令兵聽後了然，微笑：“旅長歡喜著呢，可能要賞一盆飯。”李德彬低頭想後：“確實離不開，走吧?”
李德彬見了孟青雲：“叔，譚營長說一盆飯不能離開陣地。”
孟青雲洞悉世情的一笑：“龜兒一盆飯，本事淘出來了，兩槍擊斃一人，兩槍打傷後再放人，等於他四槍打退了敵人的一次衝鋒，比打死十個人還強！本旅長再賞他一個大洋。”說完伸手向軍需長，那軍需長在身上東摸西索後遞過來一塊銀元。
孟青雲遞過錢來，側身避人，低語：“德彬，現在我們攻不上去，王陵基的兵也衝下不來。我們現在被對方的機關槍壓在這裏，退無路，進不了，我估計楊軍長這著棋懸得很，你到手槍連去吧，我任命你為手槍連連副。”李德彬心裏砰的一動，手槍營瞬間變成了手槍連，自己沒免職，成了連副？心裏陡的明白，內心感激——孟青雲是在為兵敗作準備了。果然不愧猛張飛，粗中有細，對自己在手槍營的人脈也心中有數。
抬頭見孟青雲那頹傷而又不甘的臉，兩手作揖：“謝叔！謝旅長！”孟青雲揮揮手。
李德彬帶著自己的馬弁兵“小紅苕”，再爬迴手槍營的壕溝，轉達了旅長的話，老行伍譚智明苦笑：“孟旅長雖然平時花哨了點，對弟兄們還是不錯的。”這也是譚智明厚道，忘記了這一年多來的饑餓，隻記了旅長的好。
手槍營變了連，多了個連副李德彬，幾個連長降了級，也不爭吵，因為手槍營連一個連的兵員也不到，各自爬迴去傳達去了。譚、李兩人靠在壕壁上，也不擔心那些老油條兵們，且歇息吧。
約在午後兩點，楊森部隊發現自己的後路上出現了劉湘的部隊，機槍、小炮也架上了，不久左右防線上也出現劉家兵，糟了！被包圍了。
不久，劉湘軍一個副官打著一麵停戰的白旗，吆喝著“不要開槍。”上了陣地，孟青雲和他的一團長“老嚴顏”急忙也向第十師師部所在的那個大墳塋地跑去。
劉湘軍的副官被第十師的一個副官帶著，來到師部。
劉軍副官先行禮，第十師這邊還禮，副師長還敬了煙，幾人坐在一個墳墓拜台的欄杆上，先自報家門。聽劉軍這個副官出自成都軍校，馬上十師有個副官離去，不久，第十師中畢業自成都軍校的軍官，聞聲而來。馬上開始戰地重逢，大敘同學情，果然劉軍副官還遇到了一個同班同學，歡聲笑語更高亢，好一陣子同學情深。
這種場麵，在川軍中叫“擺盤子”。
氣氛融洽後，劉軍副官才說正事，先介紹情況：此次與劉湘對敵的其他六部，已經退軍或者根本未出兵，作戰最力的羅澤洲部在楊軍到達之前，因貪功妄圖早占重慶，被劉湘軍重兵打得潰不成軍，殘兵逃向鄰水縣去了。
劉湘軍的藍文彬旅在張關鐵山，依險設防，阻擊楊森親率的主力，激戰後，藍旅抵不住楊森的主力第四、第九師人的攻擊，退守南岸的鐵山坪。
劉軍主力在打敗羅澤州後趕到，雙方在20日淩晨同時發動總攻，都取攻勢，一開始便出現輪番衝鋒肉搏的激戰，戰況慘烈。劉軍旅長傅淵希腹部受傷穿孔，楊軍前鋒雷忠厚旅傷亡殆盡。楊森又將侄兒楊漢域的師全部投入戰鬥，才穩住陣腳，被迫轉為守勢。
由於楊森錯誤地未等有重火力的兩個執法總隊來到之前，就發動了攻擊，將兵力分散，在決定勝負的鐵山坪主戰場上，劉軍兵力多出一倍，攻勢至晚不衰。
劉軍見楊軍銳氣沒了，馬上發起全線戰場喊話：
“羅煙灰（羅澤洲嗜抽大煙，外號煙灰）早被打垮了！我們原是一家人（指過去同屬川軍第二軍），歡迎隻打飯平夥（針對楊森不發餉，隻管飯的饑軍政策）的兄弟們到劉軍長這邊來，每月按時按標準發軍餉！”
這一喊，讓楊森軍的軍心動搖。
鏖戰到晚上時，劉湘軍的旅長郭勳祺率三個團乘著夜黑，悄悄地迫近楊森的指揮部，淩晨時，突然發起猛攻，楊軍全線崩潰，爭相朝長壽奔逃而去。
副官說完了，見眾人沉默不語，意氣風發的一笑，從兜裏摸出一包精美的“哈德門”，豪爽的散了一圈：“劉軍長和我們的王靈基師長，叫我來，就是剛才那句話——一視同仁，每月照章關餉。”
第十師師長把目光望向孟青雲，猛張飛早在等著，歎口氣，頜首懇許。
第十師副師長吐了個煙圈，對劉家副官道：“兄弟，這個時候，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青石板上不打迷牯頭（跳水跟頭），王師長、王靈官是劉軍長和楊軍長的老師，他老人家的為人，我們都是信得過的喲，不知對我們怎麽安排？”
那副官自負：“各位老前輩，我就說明吧，這一仗我們21軍第三師兵員損失也大，你們十師和獨立旅，加在一起，兵不過四千，過來後，要全部打散編進我們師，這是劉軍長批準了的。營以上長官，想要退出軍界的，我們出厚重的盤纏送歸家鄉，到重慶去經商享福當寓公也行，劉軍長保證安全。願意繼續在軍界發展的，都要先熟悉一段時間後，才能帶兵。營以下的弟兄，可以繼續幹，保證不殺一人。”
軍官是軍隊的枝幹，沒有軍官，就沒有軍隊。俘虜整編時，常常下場最慘的是軍官，軍界慣例，古今同例，世界通用。二戰時波蘭投降，蘇軍將兩萬多波蘭軍官集中到樹木屠殺，讓波蘭軍隊從此一蹶不振。中國軍閥間收編降兵，一般也是要其兵，殺其官。川軍中收編一般不殺軍官，但營級以上軍官要離開軍隊，至於離開後，下場就難說，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第十師師長和孟青雲麵顯霽色：“好吧。”兩人卸下武裝帶，連同配槍佩刀，遞給副官，拱手作禮。
兩軍罷戰，楊森軍的士兵們，在劉湘軍包圍圈中，收拾頭臉，整理軍裝儀表，準備接受改編，心態各不一樣。
師、旅、團、營中高級軍官們，年輕的準備繼續當兵拿餉，但是不會直接帶兵，還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得到新主子信任後才行。如果是投誠的，則可能隻換個番號。
俘虜中，相當一部分的軍官心事重，川軍雖無殺俘現象，但尋仇報複是不少的。如孟青雲的土匪隊伍，就心懷忐忑——自己搶殺的仇家太多了，遇上了，性命難保。
士兵們無所謂，甚至有心中暗暗歡喜的，楊森軍的訓練是川軍中較好的，各路軍閥均公認，到哪都能混飯吃，何況劉湘軍的待遇比楊森軍好得多。
那個黑熊般的士兵走了過來，跟吳焜打招唿，他是吳焜的槍下遊魂，姓譚，綽號黑熊。吳焜大咧咧，瞧著他真像一頭黑熊，中等個子，虎背熊腰。性子也象熊，給吳焜和陳銳、虞財抱了拳，說了聲，大恩不言謝，容後再報，就走了。
很快，武器被收繳走後，降軍們被帶到魚洞筆彖山下的一個大村落曬場上，一大鍋接一大鍋的白米飯被抬了上來，管飽！一大盆一大盆的迴鍋肉被端了上來，一人一瓢！
眾軍大嘩！眾軍歡顏！在楊森軍中，幾年也沒有吃到這樣一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