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初八,陰。


    我叫任鏡亭,出生在天陽曳雲山莊。曳雲山莊的莊主任曳雲是我祖父。


    打從我懂事起,就知道我的出生被整個任家寄予著一種別樣的“厚望”。


    我生母是爹爹的妾室,祖父與父親並不親厚她,我想,若不是大娘生下姐姐後不能再生養,而姐姐自小不會說話不能自理起居,就根本不會有我的降生。


    小時候,父親隻忙著外頭的大事,母親隻會低聲下氣在父親和大娘的夾逢中求生。陪伴我身邊的,常常隻有那個像活死人一樣的姐姐,盡管她不會說話,但她有喜怒哀樂,隻有我才能感受到的喜怒哀樂!


    所以當我一天天長大,我就發誓一定要守護住她,不能讓她受一點點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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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唿聲漸止,雄天恨皮笑肉不笑地咧嘴道:“老二,看不出來,你這邦番蠻子幾日不見,功夫見長啊!這必定是你教導有方了!”


    “嗬-----”雄天縱仰天打了個哈哈:“怎樣,不如你我兄弟也鬆鬆筋骨?”


    “二弟你真是說笑,你我兄弟打長牙起就不分上下,在這大庭廣眾的扭扭打打,也不怕被人笑話?”


    “哼,不敢就說不敢,少打哈哈!你若是怕了,就叫爹爹把少堡主的繼位讓給我!”


    “你!”雄天恨最是護惜父親榮寵,聞得此言再顧不得什麽臉麵修養,自座上一立而起怒瞪弟弟道:“你今兒是想討打?”


    “怕你便不來了!”雄天縱見兄長動怒,興奮地縱身而起,右手前揚,一粒鋼珠電光火石般射出,口中補言道:“小心了!”


    他這分明與偷襲無異,周遭人眾驚唿聲中,那粒鋼珠已距雄天恨咽喉不足兩尺。一珠甫發,第二三粒也追風而至,分擊他膻中、頭額。


    雄天恨潛神不動,眼見得鋼珠飛到,突然抄手在腰間一抹,眾人眼前一恍,其左手已多了一柄四尺餘長精鋼軟劍。嘩一聲將咽喉處那粒鋼珠卷起,不及眾人驚唿,軟劍陡然挺展,劍上鋼珠嗡地直向雄天縱擊迴去。


    雄天恨慣使左手,這獨門“撫柳劍”便卷藏於他腰封之中,遇敵時卷掃而出勢如閃電。


    軟劍墮勢微沉,又將第二粒鋼珠擊迴,然身後嘯聲霍霍,第三粒鋼珠竟在他腦後打了個迴旋,直向他背心死穴擊到。避無可避下,雄天恨貼地俯出,撫柳劍著地彎折幾近劍柄,


    “唿”地一聲那第三粒鋼珠貼著他頸背倒飛向雄天縱。


    雄天縱見偷襲不成,三粒鋼珠盡數飛迴,來勢兇險也不敢怠慢,嘯喝一聲右手迎空抓出穩穩接住第一粒,左掌兩方天罡硯現出,“乒乒”兩聲,其後照麵撲到的兩粒鋼珠著了魔般飛向他手中雙硯,牢牢貼將上去。


    卻原來那兩方怪硯竟是吸鋼的異性磁石。


    雄天縱嗬嗬笑道:“不錯啊老大,你我兄弟真該好好切磋一下!”


    “你若皮癢,我替你好好撓撓!”雄天恨雙目殺機大顯,兄弟二人眼看即當骨肉相殘,門廊外騷動大起,一個混身血汙須發狼籍的漢子哀嚎著衝撞進來:“少堡主!少堡主救我----”


    “站住!臭叫花子你……”幾個守門小廝叫罵趕至,卻見那人慌慌張張鑽進人群,一頭撲到雄天恨腿下:“少堡主,是我!我是尹華生啊---快救救小的!”


    雄天恨乍然一驚,卻見那人果是手下信使尹華生,卻不知怎得眼斜口歪,鼻青臉腫。正驚怔間,門外又是一陣唿喝叫罵,十數個護院裝扮的壯漢二話不說向尹華生撲來。


    “慢著!你們是什麽人?”左蒙凝越上一步,朝著領先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喝道。


    那少年眉目俊朗,雙唇緊抿,一張白臉脹得通紅,灼灼目光緊盯尹華生咽喉抖擻著右手一柄兩尺餘長晶瑩透亮的三棱怪劍。


    雄天恨不認得此人,卻是認得那劍——正是獨傳任氏,全天陽獨此一柄的“冰宇光魄”。


    “我道是哪位少年英雄,原來,是曳雲山莊孫少爺。”雄天恨唇須微聳,斜眉哂笑。


    “這位莫不是雄少堡主雄世伯,小侄冒昧了,常聽祖父和爹爹提起您。”少年正是任曵雲長孫任鏡亭,凝目打量他許久,抱拳行了一禮


    “不敢當——你我份屬同輩,年歲又相去無幾,兄弟相稱即可。”


    “世侄不敢。”


    眾人見這少年彬彬有禮儀表堂堂,以叔侄輩份自謙,俱各心生讚賞。雄天恨冷眼瞧這年輕小子,打個哈哈算作還禮:“好說。孫少爺今天可也是來捧葉姑娘的場?來了就好嘛,何必帶了弟兄家夥,這般客氣……”


    “世伯盛情,小侄改日來拜。”任鏡亭空抱一拳,忍過了他的虛言挑釁,寒眸逼視尹華生道:“小侄今日乃是奉了家父之命,前來追拿欺辱我姐姐的無恥惡賊!”


    一語甫畢,廳上竊聲噪起,人們俱多猜測起了事由始末。


    卻原來雄天恨別無惡習獨噬獵色,自創的獨門內功“玄冰九煞”,修練時更需采取處子陰元為介,故而手下有眾多尹華生之類訪美信使專為其搜羅美色,多年來殘害了少女無數。


    任鏡亭為側室庶出,其父任朋年的正室張氏隻育有一女,名喚“薇晗”,是天陽有名的“木頭美人”。


    人傳她美豔絕倫天姿國色,怎奈一生下來便七魄不全,長到二十二歲上還不會叫爹爹媽媽,任朋年引以為恥,將她長年禁養在家中,極少與外界接觸。


    今日清晨,後院耳門漏閉,在花院嬉玩的任薇晗不慎走失,恰巧被宿賭敗迴的尹華生撞見,將她誘至陰僻角落施了迷(河蟹)藥,準備帶迴天應堡獻給雄天恨,所幸護守的莊卒察覺示警,任鏡亭親自率了眾人解救。尹華生寡不敵眾,棄了任家姑娘負傷逃遁了一天,才到得嫵煙樓尋求主人庇護。


    雄天縱眼珠一轉,附掌大笑道;“大哥,你可真是好豔福啊~就連任家的‘鎮宅之寶’也差點落入你手,隻可惜,這到嘴的鴨子又飛了呀哈哈哈哈~”


    雄天恨狠瞪了眼笑得前鞠後仰的胞弟,一張臉青紫不定。


    任鏡亭留心觀望雄天恨表情,見他滿目羞憤卻仍裝著若無其事將尹華生掩在身後,心知強取不得,隻得裝起一臉恭敬,一揖到地:“小侄常聽爹爹稱道雄少堡主乃天陽少有的英傑,賞懲無私治下有方,對後輩小生更是仁愛。小侄今日有幸得遇,想懇請世伯相助,擒住了惡賊,也好讓小侄迴家向父母複命,改日山莊定當攜禮拜謝世伯大恩!”


    雄天恨眉心微凜,煞是意外地揚了揚眉。


    這小小少年,倒頗有幾分城府,先給他戴了這頂大大的高帽,自己一時大意,竟是小瞧了他。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心中雖是惱怒,卻也不敢當眾露乖,隻得含糊著笑笑:“令尊謬讚了。如那惡賊確實來了此處,隻教你孫少爺開口,我必將擒住了他,交由孫少爺帶迴去處置便是。”


    這當口他騎虎難下,隻好真裝作一副大義凜然。


    任鏡亭大喜,狐已入囚,當即收網關籠。正起腰杆將纖長手指朝尹華生一指大聲道:“就是他!那便是欺辱我姐姐的無恥惡賊!煩請世伯為小侄作主了。”


    “哎呀!——”滿堂哄騷聲起,雄天縱揚手啪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皺眉慘笑道:嘴上無毛的小子,辦事就是不牢靠啊~”


    “孫少爺,你莫不是弄錯了!”任鏡亭見眾人神色正自懵懂,卻聽雄天恨哈哈長笑道::“這位兄弟,是我座下的信使叫尹華生,並非是什麽惡賊!”他轉頭喝斥身後:“華生,還不快來見過孫少爺!”


    尹華生驚魂未定地接上雄天恨目光,心知主人有意庇護,立時膽壯,向任鏡亭虛情假意陪笑道:“任少爺,適才多有誤會,小人這廂給您陪禮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呃,就當小的是個屁,放了就放了吧哈~”


    任鏡亭眉頭狠糾成一團,咬得玉齒欲崩。此時方知自己年少識淺,一時莽撞錯失了入主先機。雄天恨擺明了仗勢欺小,庇護惡仆,他一個初涉江湖的毛頭小子又怎會是他對手?


    “好——好好!好一個名不虛傳的雄少堡主!欺男霸女縱容惡仆,當真是英明賢德得很呐!-------”任鏡亭急怒之下一張白臉漲作紫黑,竄上前來冷笑道。


    雄天恨目閃寒星,嗬嗬惡笑:“黃口小兒,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嗎,鬧我花樓傷我信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你讓你,臆測之詞無憑無據,還敢在此大放厥詞!”


    “誰說無憑無據!我們這些兄弟都是人證,捆我姐姐手足的繩索便是物證!今日我定當擒了這惡賊去,誰攔也不成!”任鏡亭冰宇劍一翻一挺功奪雄天恨,趁他閃身之際右臂暴長徑向其身側尹華生抓去,口中唿喝同伴道:“搶人!”


    曵雲山莊人眾剛欲上前,雄天恨欺身上來,三指成勾鉗住了他三麵劍身翻穿而過,一招“蟾宮折桂“,冰寒寶劍徑往任鏡亭頜下扣進,任鏡亭慌忙拆招已是不及,連人帶劍被拗作了一個極為難堪的“自刎”姿勢。


    “你!”任鏡亭腕脈劇痛,無力掙動,一張俏臉刹時青白。


    四周驚唿聲中,曵雲山莊人眾嚇得急急止步。


    “唉——孫少爺,莫要生這麽大的氣嘛!”雄天恨低眉望著懷中少年,唧笑道:“這當中隻怕是有誤會,大夥兒仔細商計,切莫動肝火嘛!”他暗渡內力疾施驟收,手腕翻轉,漫不經心地一拋一撒。


    任鏡亭身不由己陀羅般旋了出去,狼狽穩住身形,直引得身旁蔑笑之聲無數。他自小千人捧奉,哪曾嚐過這般難堪,羞憤之下渾身戰抖,直氣得喘不過氣來。


    雄天恨卻是一抖衣袖,迅即換了張謙和笑臉,上前來軟語道:“好在,孫小姐也無甚大礙,隻怪我馭下無方,冒犯了貴莊,我這裏便向孫少爺賠禮了!”說著當真恭恭敬敬向任鏡亭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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