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


    一場秋雨,嘩啦嘩啦的下著,加上空中彌漫的一絲絲雨霧,整座渝都城,都被籠罩在一片幽幽的迷茫之中。


    “雒陽還沒有消息迴來嗎?”


    明侯府的前堂,牧景站立在長廊的盡頭,看著天空上的這秋雨的落下,他的眸子之中不禁有一抹的著急。


    雒陽之戰的情況,讓他不得不擔心。


    雒陽,並不是很重要。


    這一座已經被一把火變成了廢墟之城的昔日帝都,除了象征性的作用力之外,對於天下諸侯,都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但是在這個階段,卻不一樣。


    明國即將建立,雒陽之戰將會是決定明國的威勢是更上一層樓,還是一開始就受挫。


    戰爭的勝利和失敗。


    影響的是民心。


    做很多事情,有時候,就是要講究一個氣勢,明國的建立,是需要一往無前的氣勢,也需要戰無不勝的一種自信。


    所以這一戰,爆發的時間點,對於明侯府上上下下,都很重要了。


    “稟報主公,暫時沒有!”


    趙信安靜的站在旁邊。


    另外一邊,是坐著輪椅的譚宗。


    景武司左右兩大指揮使,都在這裏。


    “倒是延津那邊,有了消息迴來了!”


    譚宗低沉的說道。


    他前來稟報的,就是延津的消息,消息一迴來,他就馬不停蹄的入府了,第一時間要對牧景稟報。


    延津方麵,牽引著的是整個中原的視線。


    相對於雒陽這種局部戰爭。


    延津那是會決定北方霸主的戰役,所有人的視線,都會凝聚在其中,勝負將會決定未來天下的走勢。


    “延津?”


    牧景眯眼:“和我們推演的情況相比,如何?”


    對於延津戰役,樞密院推演過無數次。


    結果很多過。


    但是隻讓樞密院比較肯定的,是牧景親自參與推演的那一次,如果結果真當如同推演的那般,那就說明,一個千古梟雄即將霸業初成。


    “結果沒錯,過程有點的出入!”


    譚宗拱手迴答。


    “說!”


    “曹操的確戰敗了,但是並非是佯敗,而是真正的敗退!”譚宗說道:“袁紹準備了一出奇兵,奇兵突然的殺出,攻其之不備,硬生生的擊潰了曹軍主力!”


    “奇兵?”


    牧景很好奇:“他哪裏來的奇兵?”


    “青州!”


    “好膽子!”牧景倒吸連一口冷氣:“他連青州都不要了!”


    從青州調兵,意為徐州的曹軍,將會長驅直入,直入青州腹地。


    這是孤注一擲的戰法。


    集合主力,就在這一戰了,袁紹還真是輸不起了,一旦戰事有半點的不利,整個河北都會震動。


    到時候青州方麵又失守,袁本初不僅僅失民心,失地盤,還會直接失去和曹操決戰的希望,畢竟青州可是有機會長驅直入的。


    河北一旦失手,袁紹那就涼的不能再涼了。


    “是很冒險,但是卻有特別的效果,曹操在延津一戰,敗的有些慘烈,延津大撤退,維持三日時間,曹軍最少被斬殺了八千將士,全部都是被袁軍強行趕入黃河被活生生的淹死!”


    譚宗低沉的說道。


    那一戰,爆發在雒陽之戰還沒有爆發之前,青州袁軍由文醜和袁紹長子袁譚直接甩了,從東麵插入,從兗州過河,先殺入白馬,然後橫掃而過,關羽兵敗,曹軍損失慘重。


    這也導致曹軍和袁紹第一波的決戰,延津大決戰之中,曹軍因為東翼失利,導致整個戰場失衡,牽一發而動全身,全麵潰敗。


    最後曹操果斷,強行率軍大撤退,強渡延津渡口,返迴南岸。


    雖然保住了元氣。


    但是這一戰之中,曹軍戰損之可怕,前所未有,不說之前的戰役,單單是在最後延津大撤退的時候,八千曹軍將士,淹死黃河中,浮屍遍野。


    “袁本初這一手棋,倒是下的不錯!”


    牧景不得不感概一句。


    果不其然,當今之天下,能獨立一方的諸侯,沒有一個是善茬了,袁紹曆史上雖然兵敗官渡,可不能抹殺他的能力。


    這個天下第一世家出身,以庶子之身,卻能強壓嫡子,單槍匹馬在河北建立一方霸業,又豈會是一個泛泛之輩啊。


    “不過嶽述的消息之中說,曹軍雖兵退延津,但是並沒有折損元氣,士氣也沒有過於低迷,戰鬥力折損不大!”


    譚宗說道。


    “正常!”


    牧景倒是不意外:“雖然過程出乎曹孟德之外,但是結果可能是他想要的,他早就準備好了,哪怕被殺了一個突然,以他的能力,也能穩得住,這一戰,才剛剛開始!”


    他轉過身,拍了一下譚宗的肩膀:“景武司還是要繼續的盯緊,任何消息,都必須盡快迴稟,此戰關乎天下走勢,決不能輕視半分!”


    延津,隻是決戰開始的一個試探而已。


    這一戰,還不算是慘烈。


    接下來的戰役,才算是真正的慘烈,北方的霸主,隻能有一個,到底是曹孟德,還是袁本初,那就說不定了。


    “諾!”


    譚宗領命。


    “你不聽命令,私自北行的事情,也不能就此揭過了!”牧景秋後算賬:“軍法就是軍法,其後自己去的軍法司領軍法!”


    景武司也是軍籍,受到軍法影響的。


    “知道了!”


    譚宗有些苦笑,倒是沒想到牧景還記得,頓時有些暗暗叫苦,軍法司的黃忠,可不會給他麵子,說打軍棍就一定打。


    牧景往這中堂走去了。


    留下譚宗和趙信麵麵相窺。


    “老趙,你不厚道啊!”譚宗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關我什麽事情!”


    趙信攤攤手:“我下了幾次命令了,你不聽,這肯定就鬧上去了,你以為主公是瞎的,我要是敢瞞著,我第一個死!”


    “哼,我記住了!”


    譚宗冷哼一聲,自己轉著輪椅,沿著長廊往外麵走了。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兩較勁,我倒是成了受罪得了!”趙信苦笑一聲,無奈的轉身離去了。


    ………………


    牧景迴到中堂,堂上昭明閣的幾個參政都在,胡昭,劉勁,蔡邕,秦頌,黃忠。


    除了身居北地,正在雒陽參戰的戲誌才之外。


    其餘人都已經到了。


    立國在即,商討大事,每天的會議,幾乎都是不斷的,多少事情需要商量,方方麵麵需要準備,這可不是小孩子玩泥巴,而是堂堂正正的立國。


    一旦立國,明侯府將會直接獨立於朝廷之外。


    雖然現在也是獨立。


    但是在名義上,明侯府不管是立法,執法,稅務,製度,農桑,經濟,方方麵麵都必須是朝廷在主持的。


    之前所做,乃是天下大亂,不合規矩的。


    隻是如今的世道,讓人無法去追究,可始終存在詬病,每天幾乎都會有人彈劾,說這方麵逾越,哪方麵逾越。


    朝廷哪裏是一個傀儡,可一個大帽子扣下來,你也得麻煩半天。


    可明國建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執政權獨立。


    作為大漢附屬國,漢天下的諸侯,他有絕對的權力,統領西南,不管是執政權,立法權,執法權,等等都是合情合理的。


    還有,明侯府走到今時今日,多少人已經把身家性命給的綁在了這艘船上麵,每往前走一步,對於很多人而言,都是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的。


    立國之事,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這代表前途,所以細節上,也很注重,每一個小細節,都不會放過。


    “我明國建立,首先就要各方支持,穩住我們的地位,才是第一步!”


    “出使各方諸侯,我們已經開始了!”


    “不僅僅需要這樣,我們還需要展示一下實力,讓人知道,明國建立,可不是委曲求全來的,而是憑借實力打下來的!”


    “各部兵馬目前都還不能調動,暫且不能有大動作!”


    “其實對於外部,如今天下亂哄哄的,能顧得上我們的人,其實不多,我認為,最主要還是落實內部的態度才是關鍵!”


    “主公之前進行了內部大清洗,被抄家滅族的人,多不勝數,雖然震懾了一批人,但是不能完全得民心!”


    “所以我們接下來,需要拿下民心!”


    “民心支持,如今可不單單是說百姓,更多的是士族,世家,鄉紳,豪族,這些人的支持,也是十分關鍵的!”


    “如今很多人視乎主公為洪水猛獸,恐怕未必這麽容易啊!”


    “……”


    眾人談論的事情不大不小,但是事關明國的威嚴,不可不慎重,會議上各方的意見倒是同意,可這度有些把握不住。


    “主公,你如何看?”


    半響之後,秦頌忍不住問牧景了。


    “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牧景聳聳肩。


    這些雞皮蒜毛的事情,他可顧不上。


    心思還在雒陽那一戰之中。


    “立國乃是大事,事關未來,不管是誰,他們既然為明國子民,就得尊我明國的統治!”


    牧景淡淡的迴應。


    “可如今我們殺了一通,恐怕很多人心生怨念!”


    秦頌皺眉:“想要把他們拿下,恐怕不容易啊!”


    “難也要拿下,利誘也好,威逼也罷,總而言之,必須要他們出麵支持,書麵認可也好,麵服心不服也罷,在這關頭,明國建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誰敢在這時候與我們作對,就殺誰,沒有商量!”


    最以後胡昭很霸氣的結束了這個話題的談論:“漢升將軍,此事你親自去負責!”


    這代表的一個態度。


    黃漢升,是什麽人,牧軍第一號人物,如今樞密院的樞密使,牧軍戰神,軍中最強硬的人物。


    他出麵,代表明侯府不在這事情上談,不服的隻能直接殺了。


    有時候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的。


    ……………………


    談論了一下午,基本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一眾參政開始忙碌起來了,畢竟越接近立國,事情就越多,就連蔡邕,也停不下來。


    “十月十日!”


    傍晚,迴到了偏廂,牧景坐下來,胡昭直接站在案桌麵前,對著牧景,低沉的說道:“祭蒼天,立明國!”


    “好日子!”


    牧景眯眼:“明王宮能完工了嗎?”


    明王宮,上下九層,立於渝都之西北,居高臨下,用鋼筋水泥混凝土澆灌而成,耗資巨大,也是整個渝都,甚至整個天下,最先進,最偉岸的建築體。


    “可以,十月三日,劉曄就能交工了!”


    胡昭說道。


    “嗯!”


    牧景道:“那些,祭禮的事情,就交給你去安排了,其餘的事情,讓各個參政去決定,一切從簡吧,目前來說,過於張楊,並非好事!”


    “如今恐怕想要不張揚,都有些難了!”


    胡昭說道:“民心可用!”


    “是嗎!”


    牧景笑了笑:“既然如此,也不必壓下去,我既承明王之位,就不懼天下人的爭議!”


    “另外還有一些事情要落實的!”胡昭說道。


    “說!”


    牧景翻開了手中的一些奏本,這些天,奏本越來越多,每天他最少要多忙碌一個時辰,才能返迴後院。


    “蔡邕參政今日正式把廢除舉薦製的話題,直接擺上了昭明閣的會議上!”


    “教育,取天下之才,乃是他的責任!”


    牧景平靜的說道:“他提出廢除舉薦製,恐怕有他的心思,這和我沒關係啊!”


    “別裝了!”


    胡昭惡狠狠的說道:“不是你慫恿,蔡參政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廢除舉薦製?”


    舉薦製,乃是世家名門,各家大儒的立足天下的根本。


    他們能舉薦人才出仕。


    這是一個很大的權力。


    這時候,要動舉薦製度,等於把西南所有世家門閥,都逼向了明侯府的對立麵去,稍有不慎,恐怕會鬧出大事情來了。


    “孔明,舉薦製的缺點,你比我清楚!”牧景聳聳肩,並不否認:“我明國一旦建立,需要人才,我難道還給步前朝的後塵,被天下人把持我明國官吏的名額嗎?”


    “事有輕重緩急,主公,你即將是為君之人,當穩住!”


    胡昭告誡。


    “我年輕氣盛,穩不住!”


    牧景淡然的道。


    他緩緩的抬頭,目光絲毫沒有半點的躲避,對上了胡昭那深邃的眼神,半分都不退。


    “我退一步!”


    胡昭最後咬咬牙:“科舉可以嚐試性的舉行,開科取士,亦有可取之道,然而舉薦製乃是立足之根本,不可動!”


    他早就知道,牧景要進行第二階段的新政,他壓了一次。


    但是沒想到,牧景讓蔡邕牽頭。


    廢除舉薦製。


    這一下,他不得不讓步,舉薦製是萬萬不能廢掉的,不然會動搖整個明侯府的官吏體係。


    既然牧景要進行科舉製。


    就讓他嚐試一下,也無妨。


    “行!”


    牧景繃緊的臉,頓時笑了出來了,道:“你想要把兩個製度放在一起比較,那也隨你,人才也有三六九等,是舉薦的有能力,還是科舉脫穎而出的更有能力,我們就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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