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


    崇政殿外有身穿精良甲胄的兵士守衛,五步一崗,此時,一名身穿青衣的內侍遊廊上走到殿門前,他撣了撣自己的衣袖,隨即,輕輕的推開房門。


    隻見房間內燈火通明,等到他彎腰走進房間後,又感覺一股暖意襲來,伴隨著的,還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來不及仔細的感受,他輕聲緩步向裏麵走去。


    “陛下,您讓老奴打聽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這名內侍乃是現在的大內總管,王正,潛邸時就跟在皇帝身邊的人,已經侍候在皇帝身邊幾十年了,他走到裏間的書案前,停下腳步,恭敬的說道。


    “說來聽聽。”


    那名坐於書案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從書案一側緩步走了出來,而這名身穿黃服,麵貌儒雅的男子正是當今大晉的皇帝,晉仁宗。


    正如廟號所示,仁宗皇帝對它人仁慈寬厚,身為九五至尊,卻對自己的要求非常嚴格,衣食非常簡樸。


    “那名少年名叫韓珣,是成國公家的長子,上個月月底剛剛返家,據老奴打聽到的消息,現在士林中廣為流傳的《洛神賦》就是韓世子前幾日所作,因為這首《洛神賦》被文人墨客等爭相傳抄,建康城的紙都因此都貴了許多。”


    王正跟在皇帝身邊幾十年,對仁宗的生活起居,還有興趣愛好都很了解。


    其中,詩詞正是仁宗皇帝的興趣之一,因為這幾日仁宗皇帝一直在為幽州的事情所擔憂,已經有兩天沒有好好用膳了,因此,他把這件事情當作趣事講了出來。


    “哦?還有這等事情,倒也算是一件難得的趣事。”


    仁宗喝了一口熱茶,聞言,臉上露出笑容,想到今天韓珣在臨水殿的那首《銅雀台賦》,不禁對內侍口中的那首令“建康紙貴”的《洛神賦》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這是老奴令下麵的人在書肆找到的一份,請陛下過目。”


    王正從袖中拿出一個卷軸,喊了兩個站在廳外等待侍候的內侍進來,將卷軸緩緩的在皇帝身前展開。


    “事情辦的不錯。”


    “謝陛下誇獎。”


    對於王正辦的事情,仁宗皇帝滿意的嘉獎了一句,之所以留王正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一是因為王正乃是潛邸時期就跟在身邊的內臣,這是一份情誼,而仁宗因此也把王正抬到了相應的位置。


    適逢高位,王正沒有讓他失望,沒有因為身居高位而囂張跋扈,為人很有分寸,知道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同時,還可以把自己本分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這就是他用王正到現在的原因。


    “嗯,不可多得的佳品啊。”


    仁宗通讀了一遍之後,仍然沉浸在賦中華美的文辭之中,右手輕輕捋著自己下頜的胡須,麵上帶著笑容,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片刻後,他又搖了搖頭,遺憾的說道:“可惜這幅字配不上這首賦,可惜了。”


    “陛下不必惋惜,據老奴所知,韓世子在雲樓寫下的那篇《洛神賦》,眾人除了對其賦讚賞不覺之外,對其上的字體也是推崇備至,都說他堪當本朝書法大家。”


    王正最初看到下麵的人遞上來的消息的時候,也是微微的感到了些許詫異。


    一名才十二歲的少年居然能夠憑借一首詩賦名揚上京城,如果說上麵的這件事情不算什麽的話,那麽雲樓的事情就讓他由詫異變成了意外,他繼續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韓世子的本事還不止這些呢。”


    “哦?還有?說來聽聽。”


    仁宗聞言,笑著追問道,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十二歲的少年還有什麽本事。


    剛剛王正說起韓珣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耳熟,細細想來,才記起來,這個孩子不就是當年張天師親自帶走的哪個孩子嘛,他記得自己當時還賜了韓珣一塊玉牌,如此,他更有興趣了。


    “雲樓幕後的主人正是韓世子。”


    王正輕聲說道。


    “韓珣?”


    這個是仁宗萬萬沒有想到的,雲樓作為如今建康城中最為繁華的酒樓,他每次外出都會去那裏坐坐,其中雲樓的北樓,可以盡覽皇家名苑“艮嶽”的美景,他曾登上樊樓北樓,為艮嶽美景賦詩,名曰《登豐樂樓》。


    後來出於安全考慮,他還下令“禁人登眺”。仁宗不曾想韓珣居然還有這本事,不聲不響的在建康城中平地建造了五座高樓。


    “哈哈哈。”


    仁宗爽朗的大笑了一聲,片刻過後,又略微有些遺憾的說道:“這孩子能耐還真是不小,可惜就是年紀太小了。”


    ……


    次日,周肅履行承諾,牽著一匹神駿非常的寶馬來到八賢王府邸,親自交給了周青睿。


    而周青睿也欣然接受,他雖然不喜周肅的行事作風,但是,要說言出必行之人,在他這裏,周肅肯定是能排得上名號的,因為這是他多年試驗出來的。


    而在臨水殿的事情發生兩日之後,韓珣的名字和家世被有心人查了出來,並被人漸漸的流傳開來。


    實在是《洛神賦》和《銅雀台賦》這兩首詩賦水平太高了,單單隻靠這兩首詩賦韓珣就已經在建康城的士林之中聲名鵲起了。


    “韓兄,你現在可是建康城中的名人了。”


    周青睿剛剛從樓下上來的時候,在做的文人墨客,十之八九都是在談那兩首極富盛名的詩賦。


    據說,韓珣那晚在雲樓寫下的那首《洛神賦》的原稿已經被被人抬到了將近四千兩白銀,而臨水殿的那一首也不遑多讓。


    “因為韓公子的《洛神賦》,小女子受益良多,妾身,敬公子一杯。”


    《洛神賦》一出,柳湘蘭建康城四大花魁第一的位置已經無人能出其左右了,而另外三人也對此表示了默認。


    這段時間,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人為了能見一麵洛水“神女”而豪擲千金,可惜眾人都沒有見到,因為,柳湘蘭以身體有恙,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了。


    “咳咳,隨性而為,不必在意。”


    韓珣接過柳湘蘭遞給他的酒盅,低頭輕抿了一口,便放在了桌子上,實在是上次喝酒頭暈的感覺現在還記憶猶新。


    他轉頭對周青睿說道:“我倒是希望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路人,這樣就不會出門被人指指點點了,都沒辦法好好玩耍了。”


    “沒事的,我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再說了,你過段時間不就離開建康了嘛,這一去幾年的時間,下次迴來他們可能就不記得你了。”


    周青睿很理解韓珣的心境,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作為八賢王的次子,他就是在眾人的目光下長大的,但凡出了一丁點的差錯,就會被人無限的放大。


    初始,他還為此煩惱過,後來,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後,感覺別人對的關注所造成的壓力好像也就那樣。


    “咯咯,韓公子也是一個有趣之人,這建康城中,哪一個士子不是為了名利二字,偏偏你對這‘名利’好像棄之如履,如果讓其它人聽到,肯定又是一場不小的輿論。”


    柳湘蘭現在自然也是知道了韓珣的真正身份,正因為如此,她對韓珣更加好奇了一些,出身富貴人家,身上卻沒有任何如同大多數官宦子弟身上的紈絝之氣,反而是待人寬厚。


    即使是身為一名青樓女子的她來說,在韓珣的目光中,也沒有看到輕視倆字,更多的好像還是淡淡的友善,這讓看慣了人情冷暖的她,心中有了一絲暖意。


    “湘蘭姑娘這話說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以我現在的年紀,我還想在逍遙自在的瀟灑幾年,名利還是留待之後再去考慮吧,讓姑娘見笑了。”


    “生活在這世間,韓某人自認為逃脫不了人情世故,既然如此,我也逃不了“俗人”的名頭,大千世界,每一個俗人都在追名逐利,隻不過手段方法不一樣罷了,有人寧折不彎,有人卑躬屈膝。”


    “韓公子快人快語,如此說來的話,小女子也是俗人一個了。”


    柳湘蘭也是初次聽聞韓珣的這種說法。


    如此說法,豈不是說天下芸芸眾生都是俗人一個,就連皇宮大內的九五至尊好像也逃脫不掉,這麽一想,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說法,為此,她笑吟吟的說道。


    “什麽俗人不俗人的,不要去管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眼前的才是最真實的,來,幹杯!”


    “不喝。”


    韓珣無情的拒絕了周青睿的邀請,轉而對柳湘蘭說道:“勞煩湘蘭姑娘幫我要杯熱水。”


    “咯咯,是。”


    柳湘蘭掩嘴輕笑一聲,她還是第一次見來雲樓既不喝酒也不喝茶,隻喝熱水的人,不過,當這人是韓珣的時候,她也就見怪不怪了。


    “對了,你是不是給我父王賀壽後,就準備要走了?”


    再有幾天就是八賢王的壽辰了,上次他記得自己好像在韓珣麵前提到過一次這件事情,韓珣那個時候好像是這麽說的,好不容易結交了一位好友,這才沒過多久,就要走了。


    “嗯,如果沒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情,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啟程了。”


    建康城距離揚州千山萬水,韓珣不想再感受一次迴來時坐馬車的顛簸感了,因此,這次迴揚州,他準備乘船南下,行至一半的路程再走陸路,這樣應該會輕鬆一些。


    “不能再多待幾天?建康城好多地方我還沒帶你玩呢。”


    “建康城這麽大,怎麽可能是兩三天就能玩完的,再者,我師父讓我三月之前,務必趕迴去。”


    韓珣給周青睿倒了一杯酒,笑著說道:“師命難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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