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朱頂見“宋寧”依然在攻打蘇關,當即不再遲疑,立刻率領大軍撤往蘇關。同時聯係已經占據真武關的秦狼,準備與他一起夾擊柴建。郗益自此也再無話可說,隻能承認自己錯了,放棄一開始定下的在南山縣圍殺宋寧的計劃。


    同一時間,洪劍、周沫帶著一萬精銳、三萬民夫還有大量的糧草輜重終於趕到了玄門關。


    宋寧大喜。與洪劍、周沫交待了一番後,旋即將玄門關交給徐娘鎮守,讓洪劍重新返迴乾元郡駐守,自己與李薇薇、周沫帶著五千精銳,運送著糧食、神臂弓迅速向南山縣城趕去。宋寧讓周沫帶著步兵護送著糧草輜重在後麵盡快趕來,自己則快馬加鞭,與李薇薇帶著一千精騎迅速南山城趕去。心中一個勁地祈禱著,幽燕,一定要挺住啊!老公馬上就來了!


    南山縣城。宋軍已經斷糧七天了。南山縣因南山而得名,與豐水縣因豐水得名一樣,都隻是中州南麵的小城。城中人口隻有三四萬人。縣城依南山而建,城牆不高,不過還算堅固。隻是宋軍一開始有兩萬多人,被黑鷹和朱頂聯手圍困後,城中糧食很快消耗。


    趙幽燕不敢突圍,因為她帶的都是步兵,就算突圍出去,也會被黑鷹騎兵和朱頂的輕騎追上。一旦弓矢耗盡,宋軍便隻能任由對方宰殺。所以,趙幽燕隻能憑借縣城防守,然後派人向宋軍求援。


    她相信,宋寧得到消息後一定會來救她。隻是戰爭遠比她想像得更殘酷,糧食、軍備物資一天天消耗,宋寧卻始終沒有來。士兵們開始陷入悲觀情緒,到後來,就連何勁、賈良等大將也絕望了。


    他們都很清楚,宋寧現在應該還在蘇東,而宋軍麾下騎兵很少,就算宋寧真的來救援,沒有一個多月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明顯是一個陷阱,宋寧若來,則必然會落入到敵人的算計之中。所以,宋寧大概率是不會來了。


    然而,趙幽燕卻知道宋寧一定會來。不管別人怎麽說,她始終堅信這一點。她對宋寧有信心。從她認識他開始,不管麵對多大的困難,宋寧都沒有退縮過——他從未讓她失望過!


    所以,趙幽燕一直堅持著,但糧食終有吃完的一天。終於,最後一粒糧食也吃完了。何勁、賈良跪在地上懇求道:“將軍,我們突圍吧。末將二人願拚死保護將軍離開。”


    趙幽燕搖頭道:“若一開始就突圍的話還有些希望,現在糧食、箭矢已全部耗盡,再突圍隻有死路一條。這樣吧,你們帶著數千兄弟,把城中能吃的東西都帶上,然後向東突圍,我留在這裏繼續與敵軍周旋。”


    “那怎麽行?”何勁、賈良二人堅決反對:“要留下也是我二人留下,將軍帶人向東突圍。”


    這樣的情況下,留下的人隻有死路一條。二人對趙幽燕是真心敬重和佩服,二人寧願自己死,也絕不願趙幽燕受到哪怕一點傷害!


    “既然你們都不肯走,那我們就都留下來。”趙幽燕道:“沒了糧食,我們就吃草根,吃牛皮,吃老鼠。相信我,宋王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這句話趙幽燕已經說過無數遍了,賈良早已不相信了,就連何勁也開始懷疑起來:“宋王真的會來嗎?”


    “會。我相信他!”


    很快,城中能吃的東西也全部吃完了。最後趙幽燕隻好下令殺馬,馬也吃完了,不得已之下趙幽燕隻得同意眾將所請,向城中的百姓借糧。實際上就是搶,趙幽燕之前之所以不同意,就是因為這一點。一旦搶了城中百姓的口糧,百姓們就會餓死。隻是如今的形勢下,不“借”也不行了,不然他們自己就會餓死。


    很快,借的糧也吃完了。南山縣隻是一個小縣城,加上中州幾經禍害,糧食本就不多,宋軍卻有兩萬餘人,百姓的口糧也撐不了幾日。


    這下,宋軍真的要崩潰了!之所以還未真的崩潰,是因為趙幽燕始終如一杆標槍一般佇立在城頭,是趙幽燕告訴他們,主公一定會來救他們!


    對他們而言,趙幽燕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這支孤軍的靈魂。而主公宋寧更是神一樣的存在,是不可戰勝的。趙幽燕沒倒,他們便不會倒;趙幽燕說主公會來救他們,就一定會來。


    隻是,宋寧仍沒有來。斷糧第三日,趙幽燕沒辦法,隻好艱難地下令,吃死人屍體!


    夫君,你為什麽還不來?我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斷糧第七天,死人屍體也快吃完了。趙幽燕心中也絕望了。夫君,難道你真的不會來了嗎?不,我不相信,你一定不會拋下我的對不對?可你為什麽這麽久還是不來?是被什麽事耽擱了嗎?可就算有事耽擱了,都過去這麽久了也應該來了啊!


    還是說你沒有能力來救?這倒是有可能,東南大軍大多都在蘇東、膠東一帶,山南水師鞭長莫及。你是因為手中騰不出太多兵力所以才沒來嗎?也罷,若是救不了我們,你來也隻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隻是,心中到底還是有些失望。宋寧最終還是辜負了她的信任,選擇放棄了她。


    奇怪的是,趙幽燕心裏並不怪他,隻是微微覺得有些遺憾:臨死前,她連宋寧的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


    宋寧,我死後,你會忘了我麽?


    對麵,黑鷹騎兵再次吹響了號角。他們又要進攻了。趙幽燕抽出了腰間的寶劍,一臉決絕地迎了上去。


    何勁、賈良等人也一片絕望。隻是看著依然筆直站立在城頭的趙幽燕的倩影,二人又重新堅定起來。今日,縱然是死,也值得了。能和趙幽燕一起戰死,二人死而無憾!


    賈良與何勁對視一眼,旋即道:“何將軍,等下若形勢危急,我會強行從背後將趙將軍打暈,你帶著趙將軍趁機逃走。無論如何,一定要護送趙將軍安全離開。”


    何勁心中一動,道:“那你呢?”


    賈良道:“我會留下來掩護你們。趙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其實,之前她完全可以突圍而走,縱然被敵軍追上,可以她的本事,真要一心求生的話,唐骨裏根本抓不到她。但將軍卻堅持留了下來,她是不忍心拋下這兩萬將士。賈某敬佩她的為人,今生能投入她的麾下,與她並肩殺敵,死亦何憾。所以,拜托了!”


    何勁心中又何曾不是這樣想。他望著賈良,旋即重重地點頭。


    兩人同樣拿起武器,衝了上去。眼見黑鷹騎兵攻上城牆,手下的士兵因為長時間吃不飽,加上士氣低落,已漸漸抵擋不住。賈良向何勁看了一眼,何勁再次重重的點頭。賈良不再猶豫,就要上前將趙幽燕從背後打暈。這時,東麵突然傳來千軍萬馬的聲音。


    遠遠地,隻見一隊隊騎兵有如潮水一般向這邊極速湧來,最前方,一個巨大的宋字軍旗迎風招展!在陽光的照射下,是那樣的醒目,耀眼!一時間無數煙塵卷起,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是我們的援軍,主公真的來救我們了。”一瞬間,整個城頭都沸騰起來。


    對麵的黑鷹騎兵也緩緩停下了進攻的步伐!


    趙幽燕麵朝東方望去,已經一個多月未曾有過笑容的她終於展顏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一刻,素來堅強的她,美麗的眼眸也不由微微濕潤起來。他沒有放棄她,最終還是趕來了。


    站在她後麵的賈良默默地收迴了手,同樣難以置信地望向東麵。


    的確是他們的援軍。宋字帥旗,那位傳說中的宋王真的來了?


    何勁、駱衍,一個個宋軍,他們瞬間喜極而泣:“真的是主公!兄弟們,我們有救了,主公來救我們了!”一時間宋軍士氣瞬間大振,好幾天沒吃飽飯的眾將士竟一下子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轉眼間便把黑鷹騎兵打退了迴去。


    對麵,唐骨裏也是一臉驚訝地看向東方,看那滿天煙塵的樣子,這怕不是有上萬騎兵來援:“這麽多援軍,怎麽我們的人事先一點也沒察覺到?”


    立刻有左右匯報道:“稟右王,我們派出的斥候沒有迴來,應該是被宋援軍截殺了。”


    “朱頂呢?”唐骨裏怒道:“這廝不是說隻是假意撤退,過不多久就會返迴來的嗎?”


    左右道:“朱頂已向蘇關撤去,至今未見返迴——右王,我們被朱頂那廝給騙了!”


    “可惡!好你個朱頂,本王若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唐骨裏氣得破口大罵,旋即卻隻得無奈地宣布道:“退兵!”


    號角聲再次響聲,黑鷹騎兵大多也看到了東方急馳而來的援兵,聽到撤軍的命令,立即掉頭,如潮水般退去。


    城頭,死裏逃生的宋軍們緊緊相擁,大聲歡唿!


    不久,宋寧帶著千餘精騎趕到南山城下。趙幽燕等人不由愕然地看著城下的宋寧,鬧了半天,宋寧就隻帶了這麽點人馬?這要是被唐骨裏發現,對方立刻就會掉轉頭來,把他們吃得連渣都不剩。


    然而,宋寧卻一臉淡定。不但絲毫不擔心,反而命人帶著這千餘騎兵繼續向黑鷹騎兵追去。這時,趙幽燕、何勁、賈良等人才看出點名堂。原來,宋寧後麵的騎兵許多都是空馬,馬後麵拖著樹枝,一路衝殺過來時,頓時揚起無數煙塵,看著好像有千軍萬馬,聲勢極為駭人,實際上卻是假象。


    這一招宋寧也是從三國演義裏學到的。他這次救援趙幽燕,實際上隻帶了一千騎兵,但為了嚇退唐骨裏,卻特意將乾元郡、玄門關周邊的馬匹搜羅一空,共湊齊了三千多馬匹。這些馬匹許多都不是戰馬。不過宋寧帶它們本就不是打仗,所以也無所謂了。


    他讓數百精騎跑在前麵,後麵的騎兵則一人數馬,拖著大量樹枝一路衝殺過來,造成有上萬援軍趕到的架勢,成功將唐骨裏嚇走。之後,為了不引起唐骨裏察覺,又讓人往前緩慢地追趕了一陣,直到唐骨裏頭也不迴地狂奔而去,這才退迴。


    趙幽燕等人也是能征慣戰之輩,很快便識破了宋寧的伎倆,心中既佩服又疑惑。等宋寧入城後,眾將領忍不住問道:“主公怎麽才帶了一千援軍?”


    宋寧笑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根本沒多少騎兵。我能湊齊這麽多馬,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讓周沫還帶了五千步卒精銳以及糧食、弓矢在後麵,要不了兩天就能到。”


    眾人一聽這才放心。城中現在連草皮都吃沒了,若宋寧再不來,他們可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趙幽燕遠遠地看著宋寧,濕潤的眼角依然帶著淚痕,隻是臉上、嘴角卻都帶著笑意。宋寧不顧旁邊的李薇薇,也不顧眾多將士都在,走上去直接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裏:“對不起幽燕,我來晚了。”


    趙幽燕同樣緊緊地將他擁住,眼角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掉落了下來:“你這個混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怎麽會?”宋寧道:“知道你被困在南山縣後,你不知道我有多著急,無時無刻不想著立刻來救你。我從蘇東直接趕到了玄門關,待引開朱頂後,立刻便帶著這一千騎兵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哼,算你還有些良心。”趙幽燕道,旋即又忍不住責怪道:“你也太大膽了,才帶一千人就敢過來,這要是被唐骨裏識破了你哪還有命在?”


    “為了你,這點危險算什麽?”宋寧向來會哄女子開心,好聽的話張口就來:“我隻恨自己來的太晚,讓你和眾將士們吃苦了。”


    趙幽燕聽後果然感動異常,臉上又是哭又是笑:“你這個壞蛋,每次總要等到最後的關頭才出現,上次春湖保衛戰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我恨死你了知不知道?”說著便在在宋寧胸口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


    眾將士哪見過自家將軍露出這般小女兒之態,一個個頓時大聲吆喝起來,臉上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也隻有主公這樣的蓋世英雄,才配得上趙將軍啊!他們都默默地對這一對璧人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隻有李薇薇暗自咬牙,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心裏把宋寧罵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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