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聽了觀中弟子的講述後,對張祖源不由更加欽佩。宋寧很讚同他的觀點。中國曆來都有一種厚古薄今的傳統,很多人總覺得古人非常的厲害,現在的人不管多優秀也不可能比得上古之先賢。這是不對的。


    古時的先賢們的確很厲害,也很了不起,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比不上他們。至少我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所能知道的,見到的就比古人多得多。萬事萬物都是不斷向前進步發展的,我們應該向前人學習,但卻不能盲目地崇拜他們,跟從所謂的權威。


    宋寧覺得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學習前人的長處、借鑒前人的經驗,然後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揚和繼承,創建出新的學問,發現更多的真理。


    此時,宋寧對於見這位張觀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所以,他沒有再等下去,而是不顧百合郡主的阻攔,匆匆來到山下的農田,直接來找對方。


    百合郡主在後沒追上,眼見宋寧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不由氣得直跺腳。


    小荷在旁邊勸道:“郡主,要不我們先迴去吧,宋公子見完張觀主,自然會迴來接你的。”


    “才不要。”百合郡主生氣道:“這天一觀裏什麽好玩的都沒有,我們現在就下山去,等他見完那個姓張的,正好立刻就走。”


    等百合郡主再次看到宋寧時,卻見他正與一位老農相談甚歡。那老農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不僅赤著腳,卷著袖管,衣服上、腳上還都是汙泥。這讓百合郡主十分嫌棄,還未走到跟前,便掩住瓊鼻,臉露嫌惡之色。


    不過宋寧卻對這老農十分恭敬和客氣。百合郡主強忍著心中的厭惡走上前去道:“宋寧,你不是要找那位張觀主嗎?和這鄉下老農在這閑聊什麽?”


    “郡主不得無禮。”宋寧連忙製止她道:“這位便是天一觀的張觀主。”


    百合郡主看著眼前的老農,不由目瞪口呆。開什麽玩笑,這老頭就是張觀主?不說百合郡主不信,宋寧前麵第一眼看到對方時,也是瞬間失態,滿臉愕然。單以賣相而論,這張祖源可比普濟寺的智能禪師差太多了。


    如果不是旁邊的天一觀弟子相告,誰都隻會當他是一個普通的農夫。饒是宋寧心裏早有準備,但還是被震驚到了。


    不過,宋寧失態也隻是一下,很快便恢複過來。孔子說:“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所以,以貌取人是要不得的。


    他立刻向張祖源行禮道:“東南白郡宋子靜參見張觀主。久聞張觀主之名,今日不揣冒昧前來拜訪,又聽聞觀主在此,特來尋覓。”


    張祖源神情十分和藹,微笑道:“宋公子客氣了。不知公子有何事來找老道?”


    宋寧道:“不知觀主可還記得白郡劇縣法華寺的高僧大德法師否?”


    張祖源略一思索,便想起來了,捋須笑道:“可是崔雲小和尚?”


    “正是。”崔雲是大德法師的俗家姓名:“大德法師已離開法華寺,如今在敝人麾下做事。他對張觀主推崇備至,曾在宋寧麵前引薦觀主,說觀主是他平生最敬佩之人,無論是才學還是品德都勝他百倍。所以,在下不遠千裏,特來拜訪。”


    “崔雲小師傅謬讚了。”張祖源道:“老道隻是一位普通的道士而已,相貌普通、才智平庸,所學也多是皮毛,不值一提,恐怕要讓公子失望了。”


    宋寧搖頭道:“不然。大德法師智謀出眾,冠絕當世,以他之孤傲竟對觀主甘拜下風,推崇備至,觀主又豈能是浪得虛名之輩?之前觀主不在,在下在貴觀弟子的帶領下遊覽天一觀,所聞所見也進一步印證了這一點。”


    “觀主不僅學究天人、精通百事,而且獨出機杼,自成一家,更重要的是,您勤學好思,不拘古言,又能親近自然,體察世情,乃是真正德行高尚的大師,隱世修行的高人,在寧看來,觀主將來必能開宗立派,成為一代宗師。”


    張祖源道:“公子這般盛讚老道,莫不是想請老道下山,也如崔雲一般輔佐於側嗎?”


    宋寧倒也不扭捏,拱手又施了一禮,點頭承認道:“若得觀主相助,子靜願尊觀主為國師,助觀主光大道門,使天一觀成為天下道門之首,而觀主則成為道人領袖,一派之祖。”


    張祖源搖頭道:“金錢於我如糞土,名利於我如浮雲。人生在世貴適意,無官無病一身輕。老道不過一海外老叟,如今已是方外之人,所學與天地大道相比,不過滄海之一粟,瀚海之一沙。公子雄才大略,誌向高遠,所需者乃能臣武將,智士良謀。”


    “崔雲奇謀多智,可謂算無遺策;深悉人性,向能洞徹世情;精於權變,幾乎鬼神難測,此等良佐輔弼方是公子所覓之大才。老道避居海外,醉心雜事,長於克己修身,而短於平亂治政,非公子所求之高賢也。”


    這時,百合郡主來了。她一路追過來,腳都走酸了,見宋寧竟撇下她與一老農談的這般高興,頓時更加生氣了。所以出口很不客氣,聽聞對方就是張觀主,先是一愣,旋即便更是不屑。就這樣的人給她提鞋都不配,宋寧卻對他比自己父王還恭敬,真是豈有此理!


    “原來你就是張觀主。”百合郡主語氣還是很衝地道:“我和宋寧來天一觀,你知不知道?”


    張祖源道:“老道之前已經聽弟子說了。”


    “既然聽說了,你為何還不來見我們?”百合郡主一聽更不高興了:“還要我們親自下山來找你?”


    張祖源淡淡笑道:“郡主來天一觀,我等自是歡迎,不管是參觀求道,抑或是拜師學藝,盡可隨意。至於老道,不過一閑雲野鶴而已,與田間老農無異,郡主又何必特意相尋?”


    “我才沒有尋你。”百合郡主沒好氣地道:“若不是宋寧一定要來找你,我才不會過來呢。不過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閑雲野鶴那還是誇獎你了,田間老農嘛倒是十分貼切。”


    “郡主!”宋寧忙打斷她道:“張觀主是世外高人,你不可出言不遜!我和張觀主現在有要事要談,你若覺得煩悶的話就到其他地方去,別在這裏打擾我們。”


    “你……你趕我走?”百合郡主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宋寧。她實在想不通,自己不顧臉麵來找他,他不感激也就罷了,竟然還為了一個外人兇自己。見宋寧一臉不耐煩,一點好臉色也不給自己,百合郡主又是傷心又是委屈,美麗的眼角頓時濕潤起來:“宋寧你這個混蛋,我恨死你了!”


    她從手上褪下一隻玉鐲,拚命地砸向宋寧,然後一轉身,掩著嘴飛快地跑了,遠遠地還能聽見她的哭聲。


    “宋公子你太過分了。”小荷生氣地看了宋寧一眼,旋即快步追了上去:“郡主。”


    關將軍也狠狠地瞪了宋寧一眼,隨後跟了上去。他是沙木派出來的護衛首領,必須保證百合郡主的安全。


    張祖源道:“宋公子,老道覺得你現在應該追上去,而不是陪著我這個糟老頭子。”


    宋寧搖頭道:“沒事,她這人就這樣,從小被寵壞了,還請張觀主不要介意。”


    他自然知道百合郡主這會兒肯定很傷心,說實話剛剛見她竟然跟著自己下山來他也很吃驚,看來對方對他是動了真心了,不然,以她的脾氣又豈會走那麽遠的路跟過來。


    不過,她還是太任性了,他現在招攬張祖源是大事,哪有心情再和她談情說愛?以張祖源之大才,若能說服他為自己所用,在宋寧看來比得到沙木的支持還要讓人高興。這次,他是誌在必得。


    張祖源笑道:“郡主天真爛漫,感情真摯,老道羨慕還來不及,如何會怪罪?世間最難得者是真情,老道覺得宋公子應該追上去,反正老道就在天一觀,又不會走,公子哄好郡主後若是有暇,再來尋老道便是,又有什麽關係?切莫一念之差,錯失了良緣,以至遺憾終身,後悔莫及!”


    說完,張祖源施了一禮,旋即上山而去。


    宋寧忙道:“觀主,在下是誠心邀請觀主相助。如今天下紛亂,民不聊生,眼見帝國日益沉淪,大廈將傾,難以扶持,而各地烽煙四起,戰火綿延。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對此豈能無動於衷?觀主大才,既有平亂治世之能,又有扶危濟困之力,為何不願出世下山,為百姓、為天下略盡一份心意?”


    “生老病死均是命,榮辱興衰自有理,天下大勢分複合,到頭終究還如此。”張祖源道:“江山社稷、千秋功業,非真正王者不可為,世間規律、國家命運,唯真正有德者不可擔。公子認為自己是真正有德的王者麽?”


    宋寧道:“觀主若認為我不是,那誰會是呢?”


    張祖源道:“老道又如何知道?老道隻知道自己絕不是能夠輔佐有德王者的那個人。崔雲卻是,宋公子又何必騎馬找馬,舍近求遠?”


    宋寧道:“大德法師雖然不錯,但卻隻有一人。在下求賢若渴,隻恨身邊人才太少。”


    張祖源歎息一聲,道:“還請宋公子先去找郡主,晚些時候再來道觀。放心,老道隻是迴去換身衣裳,到時,必在房中焚香等候。”說完,張祖源這迴是真的走了,頭也不迴。


    宋寧無奈,深施一禮後隻得向百合郡主離開的方向追去。肖寒等人自是緊緊跟隨。


    走不多遠,便見關將軍派人來報:“宋公子,不好了,郡主鬧著要迴南海城去,小荷姑娘和關將軍都勸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宋寧急匆匆跑到海岸邊,果然看到百合郡主大發脾氣,吵著要登船迴去。旁邊小荷、關將軍等人都跪在地上,請求她等等宋公子。


    宋寧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在演戲,直接讓小荷、關將軍等人退下,小荷、老關如蒙大赦,連忙起身離去。百合郡主想要阻攔卻被宋寧攔住。


    百合郡主眼睛哭得通紅,好似淚人一般,一臉生氣道:“讓開!”


    宋寧站著一動不動:“不讓。”


    百合郡主一把推開他,也不辯方向,往前就跑。宋寧連忙追上一把將她拉住:“郡主這是要到哪去?”


    “不要你管!”


    “小心又有刺客。”


    百合郡主身形一滯,心裏有些害怕,但很快又再次扭過頭去:“我才不怕!反正不要你管。”


    宋寧幹脆一把將她抱起,然後扛在了肩上。


    “啊!”百合郡主驚叫一聲,旋即便拚命地掙紮拍打:“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


    宋寧隻當沒聽見:“不放。”


    “你不是看到我煩,嫌我礙著你的事,要趕我走麽?這會兒又攔著我做什麽?”


    “我怕你做傻事。”


    “你才沒有做傻事。你快把我放下來聽到沒有?”


    “沒聽到。”


    “無賴!”百合郡主恨得牙癢癢:“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


    “那我咬你了。”


    “嘶——還真咬啊你!”


    “誰讓你不放開我的?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快放我下來,不然我還咬你。”


    “你咬吧,啊——你就不能輕點嗎?都出血了。”


    “我就不輕點,咬死你這壞蛋,誰讓你欺負我的?”說著百合郡主在宋寧的身上又重重地咬了一口。


    宋寧也有點火了,“啪”的一聲便在百合郡主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他把後者扛在肩上,打起屁股來不知有多方便,抬手就能打到。


    “混蛋,你又打我。我和你拚了!”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百合郡主又是疼痛又是酥麻,心裏覺得又委屈又羞澀,隱隱中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又是惱怒又是心慌。她氣得拚命地拍打對方。


    可惜她的力道太弱,拍打在宋寧的身上,也就和撓癢癢差不多。


    “你再這樣我可又打你屁股了?”


    百合郡主動作一滯,有些色厲內荏地道:“你要再敢打我,我……就再不理你了。”說是這樣說,到底不敢再胡亂拍打宋寧了。


    見她安靜下來,宋寧也就不再動手,抱著她飛快地跑到海邊一塊巨石上,先自己坐下,然後才將對方從肩上放下來。百合郡主一把將他推開,就又要走。宋寧連忙將她拉住,然後直接將她橫抱在了自己大腿上。


    “你放開我!”百合郡主拚命地掙紮,宋寧卻抱得很緊,她哪裏掙紮得開?


    百合郡主情急之下便又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宋寧倒吸一口冷氣,卻還是緊緊地抱著她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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