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劉發隻得又來找皇帝。


    皇帝白無畏也沒有辦法,最後把羽林軍都算上了,總算湊出十萬大軍來。隻是糧餉不足怎麽辦?白無畏將群臣找來商議。結果這幫平日裏自命不凡,一個個吹噓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策的家夥卻隻會講一些假大空的廢話,誇誇其談了半天,卻拿不出一個靠譜的主意來。


    更讓白無畏惱怒的是,當他提出希望各位大臣發揚愛國奉獻的精神,按照職位高低,每人都捐贈一些錢糧出來以作軍資時,這幫平日裏滿口仁義道德,天天標榜自己為國為民,口號喊得震天響的官員們卻齊齊反對。


    沒有一個願意捐贈不說,還拚命哭窮,說現在已經好幾個月沒發俸祿了,家裏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如何還拿得出錢糧來?最後隻有少數幾個大臣主動認捐,但加起來也不到三萬兩銀子。


    三萬兩啊,這是在打發叫花子嗎?白無畏臉上火辣辣的,這根本就是對他這個九五至尊的羞辱啊!他恨不能將這幫無恥的家夥都殺了。


    好不容易忍住了,這幫人又互相爭吵起來。


    有人提議加征稅賦,話音剛落,立刻便有正義感爆棚的大臣堅決反對,大罵對方禍國殃民:“之前曹式白止巧立名目,大肆收刮民財,已致民怨沸騰。如今陛下好不容易誅除奸宦,減輕賦稅,與民生息,怎可再加?更何況,逆賊張向陽攻入中州,離京師已不足三百裏。此時征收稅賦也來不及了。陛下,此人用心險惡,其罪當誅!”


    又有人提議說商人有錢,但地位卑賤,若朝廷肯給予商人官爵,提升其地位,商人們必然踴躍認捐。


    同樣地,再次有人出聲反對。說名與爵怎可輕授於人,更何況還是唯利是圖的商人!賣官鬻爵,禍亂之始,皇帝當立斬提出賣官爵給商人者。


    白無畏被吵得腦殼疼。最後還是大司農(治粟內史)景林提議道:“陛下,賣官鬻爵,影響的確惡劣,此例絕不可開。不過,近幾年各地賊盜蜂起,天災人禍不斷,朝廷入不敷出,官員們的俸祿時常拖欠也是事實。如今朝廷莫說十萬大軍的餉銀,就是三萬大軍的軍餉也拿不出來。唯今之計,隻有以朝廷的名義向京中各大商號拆借。以朝廷賦稅作保,給予利息,未來分數年還清,或可籌措出足夠的軍餉來。”


    白無畏聽後覺得這個主意還算靠譜,當即拍板道:“好!就依卿所言。”


    十一月,朝廷以來年的賦稅作保,從京城三大商號借得軍餉一百萬兩。隨後,劉發率十萬大軍誓師出征。皇帝白無畏帶領百官親自相送,並贈予斧铖。


    劉發率軍出征後,與張向陽二十萬大軍在京師西部重鎮弘陽相遇。劉發心知此時張向陽大軍士氣正旺,而己方十萬官軍卻是東拚西湊而來,士兵們的素質良莠不齊,加上自己威望未立,眾心不齊,貿然接戰必挫銳氣。所以,他深溝高壘,堅守大營,每日高掛免戰牌避而不戰,隻在營中訓練士卒,演練陣法。


    有南軍不滿,仗著自己衛尉統領的身份,背後有皇帝稱腰便當眾質疑劉發的命令。劉發請出皇帝臨行前贈予的斧鉞,當眾將其斬殺,樹立威信。眾將見他連皇帝的心腹都殺,一時間噤若寒蟬,再不敢違抗軍令。


    張向陽幾次率軍攻打,奈何劉發大營防範嚴密,又隻守不攻,張向陽根本占不到便宜。隻得每日在營外挑釁,又百般唾罵羞辱,希望能激起官軍的憤怒,出營作戰。


    劉發毫不理會,並嚴令眾將,有妄自出戰者斬!


    雙方在弘陽相持一個多月,張向陽不得寸進,無奈之下隻得聽從手下謀士建議,向京師散布流言,意圖離間白無畏與劉發的君臣關係,使朝廷撤換掉劉發。


    別說朝中大臣還真有人中計,當即勸說皇帝白無畏道:“陛下,今朝廷賦稅不足,不宜久戰;加之新年將至,將士們無不思歸,劉發將軍若再不出戰,微臣隻恐大軍為張賊所趁!”


    白無畏猶豫難決。臨行前劉發曾對他說過,此去必大破張向陽,但會需要很長的時間,請陛下一定要耐心等待,萬不可聽信讒言,貿然插手前方戰事。


    白無畏聽後心中十分不悅,不過此時有求於劉發,也隻得忍了。


    劉發深知自己這樣說其實是犯了大忌的,但他沒有辦法,擔心自己重蹈昔日蘇延的覆轍,所以才會事先提出要求。若白無畏不答應,他可不敢率師出征,寧願重新迴天牢裏去。所幸,白無畏最終答應了他,這也讓劉發放心下來,覺得白無畏心胸寬廣,是個英明大度的君主。


    他哪知道,白無畏隻是表麵上答應,心中卻早已給他記了一筆。若前方戰事不利,白無畏肯定是會出手幹預的,劉發竟以為皇帝真的不會再幹涉前方戰事,隻能說他還是太天真了。


    要知道,但凡君主,有誰不是多疑的?答應你的事難道就不會反悔了麽?如今京城最後的十萬大軍都交到了劉發手上,要說白無畏一點也不擔心,可能麽?


    常聽人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原文出自孫子兵法九變篇:“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但你要當真了,那你就太幼稚了。


    這話本身確實不錯,但你也得根據實際情況來分析。現實曆史中,出手幹預前方將軍作戰的皇帝比比皆是,而能做到不幹預前方作戰的可謂屈指可數。後者無一不是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君主。白無畏顯然不在此之列。


    劉發看錯了白無畏,也就注定了他之後的結局。


    很快,新年將至。有人見劉發依然與張向陽在弘陽對峙,不曾有過一次交鋒,便又向白無畏進饞言道:


    “陛下,劉發將軍與張賊在弘陽對峙已近兩月,十萬大軍,千裏饋糧,日費何止千金!而劉發將軍自出征之後,卻不曾發一兵一卒,長此以往,臣恐怕大司農以帝國稅賦作保從大商號中借得的一百萬兩餉銀支撐不了幾日。若到明年,雙方仍相持不下,大司農還能從商號處借來一百萬兩嗎?”


    白無畏聞言終於坐不住了。不過,他之前答應了劉發,不會幹涉前方戰事。畢竟是一國之君,怎能言而無信?所以,他便派人以勞軍為名前去劉發軍營,名為探視,實為查問,其意是希望對方盡快出戰。


    白無畏派去的是自己的心腹宦官,後者按照皇帝的指示,隱晦地對劉發道:“新年將至,陛下十分關心劉將軍與眾將士,特意讓老奴代他前來慰問。隻不知此戰還需持續多久?陛下對將軍和眾將士不能及時迴京,與家人團聚共度新年,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希望將軍能早日結束戰鬥,返迴京城,麵見天顏。”


    劉發這個直憨憨,打仗雖然是一把好手,但政治上卻和蘇延、秦槍等人一樣,也是個小白。他自然也聽出了皇帝催促他趕快用兵之意,但此時出戰並無獲勝把握,之前兩月的努力也將全部白費,所以,他故作未曾聽出傳旨太監的言外之意,當即跪倒於地,大表忠心道:


    “陛下聖恩,我等即便是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又何能報答於萬一?劉發替眾將士感謝陛下隆恩,隻是我等既然從軍,早已有了馬革裹屍、戰死沙場的覺悟,如今張賊為亂,威脅京師,蒙陛下信賴,托以重任,發一日未除張賊,有何麵目返迴京師,覲見天顏?”


    “請公公迴稟陛下,此次新年,發會在軍中與眾將士度過,待來年大破張賊之後,發再返迴京城,拜見陛下。伏願陛下龍體康健,萬事順意,我大蘇國運昌隆,百姓安泰!”


    等宦官迴去時,劉發又按照常例贈送了對方兩百兩銀票,希望他能在皇帝麵前為自己美言。


    不過那宦官離開後一數才兩百兩,當即臉色鐵青,心中大怒!好你個劉發,此次率軍出征,大司農可是借來了一百萬兩白銀,本人好歹也是朝廷天使、天子近侍,你竟隻給兩百兩,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所以,迴到京師後,這宦官立刻在白無畏麵前大進饞言,稱劉發在軍中根本無心軍務,每日隻是高掛免戰牌,飲酒高樂,根本就不敢與張向陽交戰。他代陛下問劉發年前能否迴京,劉發支支吾吾,隻是對陛下大表忠心,始終避而不答。


    最後,宦官更是道出了誅心之言:“陛下,此前劉發下獄,心中對朝廷便多有怨言;此次大軍出征,尚未交戰便又斬殺衛尉統領,顯然對陛下有所不滿、心懷怨望。而今大軍屯於弘陽,已近兩月,卻未曾與反賊一戰,若隻是怯戰不前,怕重蹈昔日蘇延之覆轍還可饒恕,畢竟張賊勢大,此舉不過糜費些錢糧罷了。就怕劉發名為怯戰,實則擁兵自重,起了別的心思。如今京中虛弱,守備不足,劉發有十萬大軍在手,一旦真的有了異誌,帝國危矣!”


    白無畏聽後,當即厲聲斥責自己的心腹宦官道:“大膽狗才,劉發乃朕之肱骨,帝國之柱石,如今正率將士在前方與賊人浴血奮戰,你卻在背後進讒言,大肆詆毀,用意何其歹毒,其心簡直可誅——你這是想要學曹式白芷嗎?”


    宦官嚇壞了,連忙跪下請罪,磕頭不止:“陛下,老奴死罪,老奴不敢,老奴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拉!”


    白無畏臉色鐵青,大手一揮道:“拉下去,亂棍打死!”


    之後,再無人敢妄議劉發及前方戰場之事。白無畏也沒有再派人去前線催促或是幹涉劉發用兵,仿佛宦官之前和他說的那些話一點也不在意一般。


    劉發聽聞後終於徹底放下心來,心中更加認定白無畏是一個雄才大略的英明帝王。陛下既然對他這般信重,他這個做臣子的又豈敢不對君王以死效忠?


    但皇帝真的不在意麽?這恐怕就隻有白無畏自己才知道了。


    轉眼,民豐八年到了。新春,春湖到處張燈結彩,喜慶滿堂。去年裏,宋寧先是拿下樂、白二郡,又喜得貴子,於是趁著新年到來之際,與眾多心腹齊聚一堂,論功行賞,大肆慶賀了一番。


    新年後,他正式任命嶽濤為長史,總理治下大小諸事,相當於自己的“宰相”,郭宏、禇衛為輔。並將周重、蔣彬、曾尚、梅鶴、雷文等六人從樂郡調迴春湖,與嶽濤、郭宏一起組建了自己的“內閣”。


    同時,命宋子玉總理樂郡政務,原樂郡兵曹周鐵、功曹陸豐等人輔助;命陳用總理白郡政務,餘九、騰雲、秦東等人輔助。


    軍事方麵,命趙幽燕率一萬人坐鎮春湖,羅鴻、譚霄、盛柏、淩澤為副;秦逸率一萬人鎮守樂郡,桂萼、華泰、楊迪為副;何勁率一萬人鎮守白郡,林猛、洪劍為副;張英坐鎮鹽海郡;聶忍坐鎮膠東。


    嶽鬆依然為侍衛統領,肖寒為副統領。其他諸多將士按照這次春湖及白郡之戰所立功勞俱有封賞。


    除此之外,宋寧正式成立參謀部,由淩邦、大德法師、錢誠關、廖寒生、龍諸、白原等六人組成,以淩邦為首。


    因為北方張向陽與朝廷平叛大軍仍在對峙,所以宋寧打算好好休整一段時間,短時間內不再進行大的軍事行動,趁機也好好陪伴一下家人。


    這讓張茹、趙幽燕、柳若雪、楊倩兒、紅娘五女十分高興。張茹已知道宋寧殺死了陸忠和王誌,為張家以及她爹娘祖母報了仇。這讓張茹十分感動。


    宋寧摟著妻子柔聲安慰道:“我已將嶽父嶽母還有老夫人葬在劇縣外十裏的條形山,並將陸忠和王誌的人頭拿到他們墳前祭拜過了。等清明之時,你身體好些後,我再陪你到老夫人和二老墳前掃墓祭拜。”


    “恩。”張茹輕輕依偎在他的懷裏道:“謝謝你,夫君。”


    “這有什麽,你我夫妻一體——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夫君,妾身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嫁給了你。”


    兩人正情意綿綿之時,忽然一道嘹亮的哭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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