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疏不間親,卑不謀尊(12)


    燕國,薊城!


    扶蘇正在忙碌著,經常行走在山野當中,檢查著移民工作。


    燕國人口,也僅僅是一百五十多萬。


    可在今年的時刻,卻是從齊國遷移二百萬的民眾到了燕國。


    隨著人口的增加,頓時給燕國帶來巨大的壓力,房子不夠住,糧食不夠吃,各種物資配備速度不夠快,還有官員的貪汙問題。


    還有燕人與齊人之間的仇恨,彼此打架衝突等等。


    各種繁雜的問題,疊加在一起,無數的小問題漸漸變為大問題,可謂是煩不勝煩。


    諸多政務,也是讓扶蘇煩躁起來。


    即便有趙高、李信等協助處理,可還是每天忙碌的腳不離地。


    在煩躁的同時,扶蘇心中憋著一股氣,想要處理好種種事。


    這是父王在考驗他,他豈能讓父親失望,他要做的更好。


    因為憋著一股氣,扶蘇做事情也更加的勤快,對美人不感興趣,對高大奢華的房屋不感興趣,對華美的衣服不感興趣,經常騎著馬,帶領衛隊行走在各個村落當中,進行著突擊檢查。


    曾經在講述尚書的時刻,老師說了,隻要君王會發現賢才,任用賢明的人才,就可以垂拱而治。


    曾經,扶蘇也是如此認為。


    可到了燕國一段時間後,卻發現根本不靠譜。


    他發現了很多人才,任用了很多賢明的臣子,可在突擊檢查的時刻,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做事情不及格。還有一些賢明的臣子,更是大肆貪汙,貪汙錢財絲毫不要臉麵。


    在事後被發現的時刻,還振振有詞的找出理由進和借口。


    扶蘇憤怒之下,直接砍了這些官吏。


    他隻是心地善良而已,可這些賢明的臣子,卻總是把他當成傻子。


    殺了一些賢明的臣子後,很多秦吏在戰戰兢兢當中,做事情也是勤勉起來。


    扶蘇也發現,他識人能力很差,小人和君子不分,賢臣與貪官不分。


    可既然分辯不出來,那就不要分辯了,多多檢查,多多監督,官吏有問題那就解決官吏。


    檢查的頻繁了,又是檢查到底層,在田間地頭行走著,經常詢問著底層的民眾。


    在與農民交談的時刻,不坐在板凳上,而是直接坐在草地上,或是坐在農具上;到了農民家裏麵,也不嫌棄農民家的碗破舊,汙垢多,直接喝下去。也經常在農民家吃飯著詢問著當地情況。


    流利的燕語,更是讓當地的農民親近著。


    而到了移民的村落,就是說著一口流利的齊語。


    行走的多了,檢查的多了,發現的問題也多了,做的好給予獎勵,做的不好給予養成。


    漸漸的,能者上,能者下。


    燕國也開始穩定起來。


    其他高大上的東西,暫且談不上,可也讓民眾吃飽飯了,不用餓肚子了。


    暫時穩定下來。


    此刻,扶蘇正在翻閱著奏折,此刻燕國僅僅是四百萬不到,可每天還是有大量的奏折,趙高處理一部分,他處理一部分,可依舊是問題很多。


    就在這時,章邯走進來,上前道:“拜見太子!”


    扶蘇微微點頭,說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章邯說道:“就在不久前,大王更改稱號,秦王消失而去,用著始皇帝代替。以後,隻有皇帝,沒有秦王。


    不久後,又是有齊儒鄒露勸說著大王,大王事後決定實行分封製。


    不對,應該是郡國分封製,在郡縣製為主導的基礎上,又是添加分封製為輔助。


    冊封十三個封國,還有五十多個諸侯采邑,涉及的人口有一千二百萬之多,堪比二十年年前的大秦!”


    想著如此多的人口,盡數分封出去,章邯就是心神顫抖,大王也太大方了。


    扶蘇微微點頭道:“昔日,父王就是想要分封天下,隻是因為時機不成熟,暫時放棄了。到了後來,攻克東郡的時刻,開始軍功變革,開始底層士卒的食邑冊封,這算是最早的分封吧!”


    “隨著趙國滅亡,大量的底層士卒,中層將領,獲得了食邑和耕地。雖然食邑的規模不大,僅僅是三戶,五戶,十戶等,可卻是大王憐愛底層士卒,恩惠底層士卒。”


    “那時,大秦因為財政不足,土地不足,對於諸多的列侯隻是給予承諾,並未真正的兌現食邑,可現在隻剩下楚國了,滅亡楚國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很多臣子等不下去了,想要提前開飯!”


    章邯說道:“不隻是如此。大王冊封的十四個封國當中,隻有仲父呂不韋的平原國,還有長安君的封國未定。至於剩下的封國,因為諸多的皇子尚且年幼,不能就藩。可隨著這些皇子的長大,他們會成為一方藩王,稱孤道寡,權力赫赫!”


    扶蘇說道:“這樣也好。大戶人家在分家的時刻,嫡長子繼承多數的家產,多數的田地,奴仆等等。至於其他的嫡子,庶子等,也要按照禮儀,給予部分的家產。家產可能不會太大,也可能不會太少。”


    “總不能讓弟弟們淨身出戶,盡數的餓著!我為太子,要繼承秦王之位,享受至高榮耀;那些弟弟們,難道不該稱孤道寡嗎!”


    章邯說道:“太子仁慈。大王有十二個兒子,卻是拿出九塊封地,給予九個王爵!根本不夠分。”


    扶蘇說道:“是呀,不夠分。難道父親要增加封地嗎?”


    章邯說道:“大秦的領土是有限的,不可能拿出無限的耕地,賜予諸多的皇子;大王又是規定了,秦國舊地,韓趙魏等為不封之地,任何君王不得以任何的名義,冊封給他了麽,若是違背此言,天誅地滅,萬民討伐。”


    “分封的土地,隻能是燕齊楚,會是靠北,或是更加靠南。”


    扶蘇說道:“這次分封是最大的一次分封,至於後麵的分封諸侯,不論是國土麵積和和食邑,皆是要謹慎很多。”


    章邯說道:“不隻是如此。以後的諸侯冊封,可能更加的靠南方,或是靠北方。隻是將親近的臣子,親近的兄弟等,冊封到蠻荒之地,人口稀少之地。試問一下,這是賞賜,還是懲罰!”


    扶蘇啞然無語。


    如今,冊封的郡縣,主要是肥沃之地。


    冊封食邑,冊封諸侯國,這是君王的賞賜。


    隻是北方很多地區,都是草原地帶,都是沙漠之地,都是不毛之地,難以長出莊稼,氣候又是寒冷,隻能放牧牛羊。這樣的環境之下,不適合人繁衍生息;


    同樣南方的很多地區,皆是崇山峻嶺,皆是潮濕悶熱,還有瘴氣,也是不適合人類生存。


    把有功的臣子,冊封到那些地區,這是賞賜,還是流放。


    很多的臣子,也不願意前往這些地區。


    章邯說道:“某些封地發展潛力巨大,君王若是仔細經營,可能變得富裕而強大。那還是有藩王威脅大秦,威脅著秦王。太子呀,你要早點做打算。不然曲沃代冀,小宗奪取大宗,不久後便會發生!”


    扶蘇喝道:“住口,他們是我弟弟!疏不間親,卑不謀尊!而今,你卻是挑撥我,對兄弟動手,世人會如何看我。


    世人隻會嘲笑道,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父王說過,兄弟都是不相信,難道相信外人嗎?難道覺得,外人比兄弟更為可靠嗎?”


    “父王曾經講過一個故事,有一個國家叫漢國,有一個君王叫漢文王,幾個弟弟皆是因為意外死亡,隻有一個弟弟活著。然而漢文王不僅沒有體恤關懷弟弟的心思,反而對弟弟心存忌憚,尋找了一些理由,以弟弟劉長不遵守法度,不叫國君而叫哥哥而有罪,網羅造反罪名,把弟弟活活餓死了。”


    “哈哈,真是無恥小人!當年的時刻,我經常叫父親,而不叫父王,父王也沒有治我的罪名。”


    “有臣子誣告弟弟,漢文王更是假惺惺的推讓三次,似乎要假裝兄弟親近,又是要扮演大義滅親,似乎覺得不夠,還在史書上不斷的醜化弟弟,把弟弟寫的跋扈而愚蠢。”


    “隻可惜,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早就看破了漢文王的假惺惺,直接化為民歌諷刺。君王雖然厲害,可堵不住悠悠眾生的嘴巴。”


    說著,扶蘇不由的想到父親的告誡。


    為君王,要以德治國。


    君王有德有才,可為英明君王;君王有德無才,還能當傀儡;可君王無德無才,必然死於非命。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漢文王想要殺弟弟,總是能找到理由,送上的貢品不好,不遵守禮儀,不遵守法度,不孝敬。


    小羊不論是在上遊喝水,還是在下遊河水,還是不喝水,在狼的眼中皆是有罪。


    劉長,為何而死,不是無德無才,而是有德有才,愛惜民眾,治國有方。


    漢文王容不下,一個有德有才的弟弟,容不下一個受到封地民眾愛戴的弟子。


    章邯說道:“太子仁慈,隻是好大哥,必然不是好君王。”


    扶蘇說道:“兄弟尚且不能容下,又豈能容得下臣子。章邯,你也不想我成為無情無義無德之輩吧。!”


    章邯啞口無言。


    扶蘇說道:“孔子言: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焉。君子的道德就是風,小人的道德就是草,草往哪一個方向倒,不是草的責任,是風的責任。


    君王尚且坑蒙拐騙,豈能要求民眾們誠實守信;君尚且做不到愛惜弟弟,豈能要求民間行孝道;君王尚且是奢華鋪張,卻是要求官員節儉,不貪汙,這可能嗎?”


    “昔日,秦國君王多數不守信義。藺相如曾言,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嚐有堅明約束者也。君王尚且德行低下,秦吏的品德又能高了多少,故而秦吏多貪汙,多違法不軌。父王多次殺戮,可貪官卻是越殺多,殺不勝殺。”


    “故而父親告訴我,為君王要以德治國。君王艱苦節約,才有資格要求秦吏不貪汙;君王愛惜民眾,才有資格要求秦吏愛惜民眾;君王勤政做事情,才能要求秦吏做事情勤快。君王的德行,影響著臣子的品德。”


    “我寧可事後率領大軍平叛,也不願用莫須有之名,殺害弟弟!”


    章邯說道:“太子仁慈!鹹陽才是天下中心,而燕國太過偏僻,遠離鹹陽城,遠離君王。若是有奸臣,向君王勸諫,說著太子的壞話,太子可能出現意外。”


    扶蘇卻是沉默了,說道:“稍後,我會給父王書信!”


    章邯告辭離去。


    扶蘇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到什麽。


    有一絲絲不安。


    章邯是小人,品德上有問題,可還是要留下。


    ……


    鹹陽城,秦王政正在批閱著奏折,奏折很多很多。


    雖然多,可還是有條不紊,還是秩序井然。


    奏折一個接著一個批閱著。


    忽然看到一個奏折,這是太子扶蘇的奏折。


    在奏折當中,扶蘇介紹了燕國的移民情況,介紹燕國的治理情況,還說想念父親,想要歸來,請求父親批準。


    “疏不間親,卑不謀尊!隻可惜扶蘇還是有不安之心!”


    秦王政微微歎息。


    “不相信兄弟,而是相信外人,這是何等的愚蠢!”


    合上書信,秦王政行走莫名的悲哀。


    感覺扶蘇一點也不可愛了,沒有少年的時刻可愛。


    少年的時刻,扶蘇是一個心地善良,做事情毛躁,可心中有理想,有著民眾,可長大了私心卻是在增加。


    擔心臣子向他說著讒言,太子之位不穩定。


    想著這些,秦王政開始寫起書信。


    很多時刻,兒子不懂事,開始急躁。


    “自古欲為大事,靜而無躁,安強有調。道、術、法、形、勢、權,帝王六要。春秋戰國之家,皆售於諸侯,王者之術也。其性則法、儒、兵、墨、道、商、陰陽、雜家、農家、等是也,皆有政行之道。而理其宜者,法、墨、儒三家。”


    “帝王之學,短則為平衡均勢,長則為社稷久遠!”


    接著,又是講述起早年當秦王的經曆。


    先罰後賞,民眾敬畏;先賞後罰,民眾怨恨。


    這是最為淺顯的帝王術,隻可惜當時僅僅是十三歲的他也不懂,做事情也沒有做好。


    所幸的是,不懂也不要緊,問題也不大。


    秦法的苛刻,給了民眾敬畏之感。


    很多民眾即便是怨恨社會,仇恨社會,他們敢於報複社會嗎?


    不敢,隻能是忍受著!


    同樣,臣子和民眾受到君王的責罰後,即便是怨恨不已,可也不敢表露,反而要做出恭順的樣子,做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樣子,不敢將自身絲毫的怨恨外泄出去。


    很多臣皆是說,太子為社稷之祭器,不可輕動。


    太子若是長期遠離都城,會造成社稷不穩,天下不穩。


    可秦王政卻以為,太子需要曆練。


    太子生在王宮,長在婦人之手,可能會很多的典籍,可就是不知民間疾苦;可能知道儒家的仁,卻是不知仁政愛民;可能知道很多的權術,可唯獨不知底層民眾的生活。這樣的太子,成為君王後,是極度危險的。


    可能社稷不穩,江山崩塌。


    作為太子,在年幼的時刻,應該在民間多走動一下,多體會底層民眾的生活,多增加一些社會認識,了解一些五穀的價格,民眾吃什麽,底層民眾過著什麽樣的日子。這樣的君王,才是合格的君王。


    君王與太子應該分工,君王坐鎮中央,威懾群臣;太子巡遊地方,威懾地方豪強;


    或是太子坐鎮中央,君王巡遊四方,威懾豪強。


    若是太子長期生長在宮中,不知底層民眾的生活,缺乏對軍隊的有效掌控,每天看一些奏折,這些奏折隻是臣子想要讓君王看到的奏折,長期下去,絕對是地方混亂,朝堂混亂。


    地方官吏貪汙,豪強兼並土地,底層民眾水深火熱,可君王卻不知,以為國家在盛世當中,如此國必亡。


    想要成為合格的君王,要做到幾點。


    第一,要掌控兵權,有兵就有權,若是君王打仗取勝,更是有威嚴。


    楚國言,君王三年不出兵,死不從禮。


    意思是說,楚國的君王連續三年都沒有打過一場漂亮的戰爭,死了之後屍體就不能進入宗廟,也就是說不能得到祖先的尊敬和祭祀。


    同樣很多問題,皆是可以用戰爭解決。


    臣子們輕視君王,覺得君王無能,那就打一場勝仗。


    國內豪強眾多,土地兼並厲害,那就對外打一場勝利。


    變法遇到瓶頸期,諸多的舊臣反對,可以用對外戰爭,打一場勝仗解決。


    貪官眾多,民眾被壓榨,直接對外開戰,打一場勝仗可以解決。


    君王在治理朝堂的時刻,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當難以搞定的時刻,群臣反對的時刻,直接強硬的推行,這是最傻最無用的手段。而是用對外開戰,用著浩大的勝利,解決一切。


    任何的社會問題,社會矛盾,朝堂問題,社稷難題等等,皆是可以用對外戰爭解決。


    當然,如果沒有打了勝戰,反而是敗戰,可能王位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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