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齊國乞丐(12)


    張良說著,告辭而去。


    離開了新鄭,向著齊國而去。


    韓王送別之前,給了張良一千金當成路費。


    當君王選擇躺平,選擇破罐子破摔的時刻,會是一位很是和善的君王。


    張良離開新鄭,坐上船隻,踏上前往東方的道路。


    船隻順流而下,沿著黃河東下。


    此刻,黃河水還是不黃,黃土高原上遊還是植被茂密,開耕的土地數量有限,對於大自然的破壞有限。


    如此種種情況之下,黃河還保持著清澈。


    因為黃土泥沙比較下,河床也沒有被抬高。


    船隻行走在河道上,速度很快。


    船隻前進著,到了東郡。


    船隻停靠在這裏,采買著一些東西。


    張良也是順勢下了船,觀察著這裏的一切。


    東郡,曾經為魏國的土地,卻是在秦王政五年,被秦國攻占。


    自從,東郡成為秦國的一個郡以後,合縱再也無法合縱,不隻是利益不和,更主要是東郡的存在,徹底瓦解了六國的聯盟。


    行走在東郡,張良感覺到這裏的繁華,熱鬧。


    還有安穩。


    為了穩定東郡的秩序,秦人在這裏大量的啟用著本地人,對於本地習俗照舊,很多的規矩也是照舊。就連律法也不是秦人的律法,而是相對寬鬆的一些法令,沒有繁雜的條款。


    若不是有著秦人駐軍,這裏幾乎與昔日的魏國類似。


    過了東郡,就是到了齊國。


    下了船隻,行走在齊國,張良看到的是齊國的繁榮。


    行走在大街上進進出出的人群,還有各種小商小販,很多底層的平民黔首皆是穿著絲綢衣裳,華美的鞋子,似乎生活富裕的樣子。


    就連路邊乞討的乞丐,也是穿著華美的衣裳,衣裳一點也不破舊。


    在秦國很多大夫,縣令等,才能穿上的好衣裳,可在齊國卻是隨處可見。


    似乎齊國沒有窮人,大家都是有錢人。


    似乎齊國是人間天堂。


    “記得,在洛陽學宮的教科書當中,說齊國的繁榮是虛假的繁榮,很多民眾看似穿著華美的衣裳,可他們卻是負債不斷,他們都是被稱為“房奴”,“車奴”,“衣裳奴”。他們是真的奴隸,在負債之下,沒有一絲自由可言!”


    “這些奴隸生活上,比秦國的農民,還淒慘,還悲劇!”


    張良忽然想到秦國的曆史教科書。


    在曆史教科書上,一方麵講述著秦國的曆史,講述著曆代的秦國君王,一方麵又是講述和評價著七國的政治。


    在描述當中,從來不掩飾秦國的政策,更是直接稱商鞅變法以來,秦國的律法皆是苛政,秦國民眾皆是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接著,又是描述其他六國,在描述當中其他六國也是苛政,而且苛政比大秦還嚴重,對民眾的剝削壓榨還狠辣。


    對比各國民眾的淒慘,水深火熱,秦國人民獲得了幸福感。


    秦王政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秦國人民固然遭遇苛政,固然過得苦逼,可秦國人民也是最為幸福的,因為其他國家的民眾更為淒慘。


    在教科書當中,還舉了很多的例子。


    秦朝的一個官吏,年收入僅僅是一千錢。可一個農民收入為三千錢。


    試問一下誰的收入更高。


    表麵答案是,農民收入更高。


    可事實上,官吏包吃包住,還包小孩子教育,一千錢屬於結餘出來,可以隨意花的;可農民年收入三千錢,可需要繳納口賦,算賦,還有各種雜役,徭役,還有諸多的雜稅等等,每年能結餘一二百錢就是運氣。


    若是運氣差一點,甚至是向外麵借外債。


    接著,又是舉一個例子,在秦國的一個農民,家中有五口人,有著五十畝地,每年各種花銷之外,每年收入三千錢,除掉各種花銷,還能結餘二百錢;可齊國作坊的一個工人,每年能收入五千錢,可刨除各種花銷,還要負債看兩千錢。


    試問一下,那國民眾更為幸福。


    秦國的民眾,至少是民。可齊國的民眾,卻是叫工奴,是奴隸。


    “我還不信了!”


    張良說道,心中頗有不甘,走到一個乞丐前。


    在秦國,是沒有乞丐的。


    隻要有人當乞丐,立刻將其抓為官奴,從事官方作業,或是修城牆(城旦),或是砍柴(鬼新),或是從事其他的事情。


    在可齊國在街道上,卻是多有乞丐,這些乞丐並不殘疾。反而是身軀健壯;乞丐身上的衣裳也不破舊,反而死整整齊齊,隻是拿著一根竹竿,放在一個破碗,在牆角懶洋洋的躺著曬太陽。


    在破碗當中,放著一些錢幣。


    張良上前,踹了他一腳。


    乞丐頓時蘇醒過來,在太陽底下睡覺正是舒服,可現在被打擾了,很是生氣的樣子。


    “你這是幹什麽?”


    乞丐張口就要罵人,可在罵人的瞬間,卻是看到一位貴人,穿著華貴的衣裳,氣勢不凡,頓時將想要罵人的話語,硬生生的憋迴去。


    反而是跪倒在地上,說道:“拜見貴人!”


    同樣是穿著華貴的衣裳,有的是真的富貴,有的是假的富貴。外人可能看不出來,可他卻是能看出來。


    張良丟下一些錢幣,丟在地上說道:“這些錢給你了。我要問話!”


    乞丐握著錢袋,大致的估算了一下分量,大約有一百多錢,相當於他三個月的收入,立刻笑起來說道:“貴人,你有事情就問下小人,小人知道的會迴答,不知道的小人也想辦法給出迴答。”


    張良問道:“我周遊列國,看到各國的民眾皆是衣衫襤褸,衣服多數破舊。可唯獨到了齊國,看到齊國的民眾皆是穿著精美的衣裳,難道說齊國上下皆是富裕,齊國民眾皆是有錢人!”


    乞丐笑道:“假的,自然是假的。齊國也有衣衫襤褸之輩,可多數是地幹活的農民。下地幹活,自然是穿著破衣裳,舊的衣裳。至於城裏人,多數是衣裳華貴,不是齊國民眾皆是有錢,而是城門口卡著,衣裳破舊者,不得進入城池,免得影響市容市貌。


    為了臨淄城的市容市貌,很多民眾隻能是咬牙花錢買下華美的衣裳,或是直接花錢租下華美的衣裳,穿在身上。”


    “這樣穿著華美的衣裳,就能進入臨淄城,可以去扛麻袋,扛著麵粉,或是到了店鋪當中打著短工,或是扁擔挑著貨物,販賣著小商品。”


    “很多窮人都是驢糞球,隻是外麵光溜。伱看看那個人,也隻是外麵套著綢緞衣服,可裏麵穿著破麻布衣裳。你看看那個店鋪,就是用來出租衣裳,三個錢幣,可以出租一天時間。”


    張良聽著,頗為失望,可還是問答:“你並未殘疾,身強體壯,為何要乞討!”


    乞丐卻是反問道:“我不乞討,又是能幹什麽?”


    張良說道:“你可以種地?”


    乞丐說道:“對不起,耕地皆是官老爺的,我沒有地可種。”


    張良說道:“你可以當佃農?”


    乞丐說道:“我不當佃農,當佃農一年四季累死累死,也結餘不下多少錢。那些官老爺不會餓死你,也不會讓你有多餘的錢財。佃農有了多餘的錢財,就是不聽話了。


    你看我躺在這裏,曬著太陽,乞討一些錢財,上交給老大的一部分,自己還能結餘一部分,多好的生活呀!”


    張良說道:“你為何不去山林打獵?”


    乞丐看著這位公子,好似看著白癡一般,可還是說道:“山林,屬於官老爺的!民眾不能在山林當中打獵,不能釣魚,不能洗衣裳,不能砍木柴,因為這些是官老爺們的。想要打獵砍柴,都要向官老爺交稅。”


    “那裏的賦稅沉重,我還是不去了!”


    張良聽著,感覺有些荒唐。


    韓國的山林,是歸於君王和權貴,可除掉少數的大章,還有靠近宗廟的地方,禁止砍柴。多數的地方,是可以隨意砍柴的,也是不收稅的,窮人有多少錢財,又是能榨出多少油。


    隻能將這一切,歸於韓國的國情與齊國的國情不一樣。


    張良問道:“你有妻子嗎?”


    乞丐說道:“我有一妻一妾,家中生活尚且可以。貴人可以看不起乞丐,可在我齊國不是誰都有資格當乞丐,要有關係和人脈,要上麵有人,還要孝敬老大。當乞丐,也是香餑餑!”


    張良說道:“難道你就不想著改行嗎,不想著幹其他嗎?”


    乞丐說道:“乞丐很有前途,我爺爺是乞丐,我爹是乞丐,我也是乞丐。我打算兒子繼續當乞丐。我不幹乞丐,我能幹什麽。種地一年累死累死,一年到頭還要繳納各種賦稅,很多還欠著外債。你看看臨淄城種地的農民,那個不是一屁股外債。”


    “很多老農民,其實盼望著災年。在豐收年景的時刻,糧食增產不增收,反而虧本至極;可在災年的時刻,糧食減產了,可卻是能賣出高價格,反而收入在增加。”


    “至於當小商販,賣著水果,稻米等,也要向路邊的大哥叫保護費。上交保護費未必安全,可不交保護費絕對不安全。這些保護費,一部分給這些大哥,一部分給朝廷。既不會讓小商販餓死,不會竭澤而漁;可也不會讓小商販多餘的錢財。”


    “至於當兵,在我齊國當兵是吃香的行業,各種俸祿眾多,沒有關係,沒有背景,沒有人脈,還真的沒有資格當兵。我倒是想要當兵,可沒有關係,也無法當兵。”


    “至於到了作坊當中當工人,這是高收入,可我也沒有那門路!”


    不斷的扳著手指頭計算著,計算過來,還是當乞丐有前途。


    張良說道:“何至於此?”


    乞丐說道:“貴人有貴人的命,窮人有窮人的命!”


    張良行禮之後,離去。


    ……


    不久之後,張良加入稷下學宮。


    在這裏,學著百家的典籍,與百家學子在爭論著。


    在這裏,又是感受到與洛陽學宮不一樣的氣氛。


    在稷下學宮,多有學子在辯論著,指責著官場,指責著君王,說著天下的大事,說著齊國的大事,一副天下興亡,我有責任的樣子。


    在這裏,經常談論國家大事,就連學子罵著齊王建,齊王建也是假裝耳聾,不會給予理會,也不會給予嚴懲。


    在這裏,有著自由而寬鬆的學習氛圍。


    道家、墨家、儒家、法家、陰陽家、兵家、輕重家等,各種思想在不斷交匯,不斷碰撞著,無數的思想火花,無數的的智慧在碰撞。在這裏各種妖魔鬼怪都是存在,各種好的思想眾多,壞的思想眾多。


    就說儒家,就是分著七個派係,彼此誰也不服氣,爭鬥的厲害。


    行走在稷下學宮,時常看到辯論的學生,似乎很是熱鬧的樣子。


    在這裏有著大量的仆役,打掃著衛生,采買食物,製造美食等等,學生們的任務隻是學習而已。


    可這一切,在洛陽學宮卻是看不到的,洛陽學宮的校訓是,“深入民眾,低頭幹活,知行合一,求索真理”。


    洛陽學宮,很少看到辯論的場景,很少談論國家大事,更是很少說著朝廷大事。


    至於為何?


    張良也是問過一個學生,學生的迴答是,少說多做。


    學生繼續道,說的再多也是無用的,罵貪官,貪官不會被罵死,罵社會不公,不公在繼續,說再多也不如做一件事情,孟子不如墨子。就是孟子隻是在說,隻是在抨擊社會的不公,在指責著國家政策,可他從來不去做,從來不去改變什麽。


    說的太多,做的太少。


    可墨子卻是說的很少,做的很多。


    在洛陽學宮當中,很多學生不是低頭在看書,在背誦課文,就是在打掃衛生,或是殺雞殺豬,或是到了茅坑當中掏糞,或是在後院種地,或是在養豬養雞;還有的學生,拿著望遠鏡,在觀察著星空。


    或是在拿著顯微鏡,在觀察一些東西。


    或是用著玻璃製作的器皿,進行著一些實驗,還要對一些實驗進行記錄,對比。


    還要研究,朝廷交給的一些任務。


    比如,什麽樣的情況,莊稼生長好,如何鍛造出色的鋼鐵,如何劃分礦石的原料,如何製造化肥等等。


    在洛陽學宮當中,很多學生皆是忙碌著,忙著各種事情,可唯獨不會高談闊論。


    洛陽學宮的學子,也沒有必要諷刺社會,沒有必要抨擊朝廷,沒有必要大罵貪官,沒有必要罵著社會的不公,因為不需要。


    很多的學子畢業後,皆是會成為秦吏,成為底層的亭長。


    單獨的一個亭長,微不足道,可成千上萬的亭長一起努力,卻是能改變著社會,改變著朝廷,拉著很多貪官下馬,讓這個世界大變樣子。


    就怕,某些學子開口罵著貪官,可畢業後自己成為貪官;罵著社會不公,可進入社會卻是加劇著社會不公。


    若是真的如此,那一切皆是搞笑了。


    洛陽學宮當中,很多博士認為,學生就應該讀書為主,至於打掃衛生,耕地,庖廚等,皆是應該交給下人去幹。


    秦王政卻是反對,如墨家那樣極端是錯誤的,可參加勞動卻有利於防止腐敗。


    讀書學習,這是第一次教育;進行勞動,這是第二次教育。


    將軍與士兵一起吃穿,同甘苦共患難,不一定是頂級名將,可再壞也是壞不到那裏去;某個官員經常深入底層,經常幫助農民幹活,幫助底層的民眾解決苦難,可能不一定能力頂級,可再壞也是壞不到那裏去。


    對比著兩個學宮,稷下學宮依舊可以誕生人才,還能誕生很多頂級人才。


    可這些人才,多數是對國無用的人才。


    齊國重視稷下學宮,可從稷下學宮走出,進入齊國為官的卻是很少,成為齊國頂級高官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可洛陽學宮,專門為培養官員而誕生,很多起點都是很低,隻是亭長,卻是有無限的可能,未來可能成為大秦的九卿,甚至是三公。


    ……


    洛陽城,在一個房間當中。


    王綰正在講課課,一邊在講述,一邊再見驚歎太子才思敏銳。


    等到課程結束,扶蘇問道:“老師,我有一個疑問?”


    王綰說道:“疑問是什麽?”


    扶蘇問道:“為了滅趙一戰,大秦無數的底層小民,出動了百萬之多,推著獨輪車,不斷把糧食運輸到了前線,導致糧食不匱乏,秦軍可以從容滅亡趙國。這些底層民眾有功於大秦!”


    “可滅了趙國之後,趙國直接豁免五年賦稅,可秦國隻是豁免三年的賦稅,到底誰是亡國奴,誰是勝利者。”


    “這對大秦民眾,何其不公!””


    “我隻是疑惑,大秦為何要如此對待秦國底層民眾!”


    王綰說道:“英明的君王,皆是對親近之人苛刻,而對疏遠之人寬容。經曆戰爭,趙地百廢待興。大王自然要給予減免稅收,獲得趙地民眾的認可;至於老秦人,是大王的親近之人,會適當的苛刻一點。”


    扶蘇點頭了,不久後又是相同的問題,這次問的是衛繚。


    衛繚說道:“割韭菜前,要讓韭菜長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始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迦太基的失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迦太基的失落並收藏始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