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廢債券,分田地,分食邑(12)


    翻看著左傳,趙政再次感覺到自己的不學無術。


    再次感覺到呂不韋的厲害之處,《左傳》的內容隨手可言,還能說出真理。


    這一點上,他遜色了很多。


    他也看過《左傳》,可閱讀之後,忘記了七七八八。


    趙政合上書籍說道:“仲父說,國將亡,必多製。鄭國經曆子產改革而亡,晉國趙鞅鑄造刑鼎,而晉國滅亡。可我大秦,從商鞅變法開始,不斷變得強大,至今已經有一百年多年。法律越發的繁雜嚴苛,可不僅沒有滅亡,反而要滅亡六國,進入最為鼎盛的時刻!”


    呂不韋說道:“道德經言,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強者不會永遠是強者,弱者不會永遠是弱者,強弱在不斷轉化,弱者變為強者,強者變為弱者。”


    趙政聽著,下意識的想到穿越者的一些記憶。


    吳王夫差,擊敗越國,擊敗齊國,威懾晉國,幾乎在天下無敵的時刻,卻是走向了亡國。


    曆史上的秦國,在覆滅六國,勢力達到巔峰,達到最為強盛,君王權力最大的時刻,卻是走向毀滅。


    呂不韋繼續說道:“秦國覆滅趙國,固然強大到極點,可也有化為弱小的可能!”


    趙政說道:“那我該如何做,該如何避免?”


    呂不韋說道:“臣也不知道,隻是知道亡國之時,會出現一些亂象?”


    趙政笑道:“求仲父指點。”


    呂不韋說道:“荀子寫下一篇文章,名為《樂論》,亂世之征,其服組,其容婦。其俗淫,其誌利,其行雜,其聲樂險,其文章匿而采,其養生無度,其送死瘠墨,賤禮義而貴勇力,貧則為盜,富則為賊,治世反是也。”


    “這是國家進入亂世的十個征兆。”


    “其服組,民眾追求奢華,白白浪費了錢財,隻是為了麵子,人們辦事時開始講究排查,並且肆意揮霍,因此造成許多不必要的浪費,而做人方麵開始幹那種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事,其外在表現美,對外擺闊,穿著華麗無比,而且每天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人們不以勤儉持家為榮,開始追求極端的享樂主義,美名其曰,消費促進經濟增長。”


    趙政心中咯噔一下。


    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經曆。


    呂不韋繼續道:“其容婦,男人們經常打扮的像女人,男人開始女性化,說話時唧唧歪歪的像個婦人,而且這樣的人在社會中還不在少數。應在這種社會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男人,沒有一點的陽剛之氣,都搔首弄姿,陰盛陽衰,醜態鄙陋,不倫不類,好似龍陽君,成為亂世之兆!”


    “其俗淫,社會上的淫邪之氣盛行,人們不僅追求吃穿要上檔次,而且更追求亂搞男女關係,社會充滿著淫亂不堪的風氣,人們沒有一點的羞恥,反而覺得很光宗耀祖。”


    “其誌利,其行雜,追求金錢至上,利益至上,自己顧自己,從不考慮別人感受,思想上充斥著很多雜亂的想法,而做事動機不再純正,更為嚴重的事,無論整個國家處於如何危亡的時刻,每個人都隻會打自己的小算盤,從來不關心國家利益是否受損,哪怕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關口。”


    “其聲樂險,音樂方麵光追求新鮮奇特,但淫詞濫調卻彌漫在上流社會當中。就算國家到了將亡的時刻,這些君王依然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但這種糜爛的生活也就是他們最後的狂歡。”


    “其文章匿而采,寫出的文章華麗,字跡優美,但沒有一點實際內容,沒有對現實問題提出一點的合理化建議。”


    “其養生無度,權貴為了追求身體健康,延長壽命,開始過度養生,進而達到瘋狂地步。有學者專門傳授養生知識,並得到君王權貴們的大力支持。”


    “其送死瘠墨,假如人死了,卻不允許他的親人為死者隆重的操辦一場喪事,為此朝廷也就失去了民心,。”


    “賤禮義而貴勇力,人們開始不再講禮節,彼此失去信任,互相猜忌,沒有人敢做好人好事,因為人們都怕被別人訛上,到時候更怕有理也說不清。最可怕的是,人們不再相信國家的法律法規,隻相信自己的權,覺得隻要拳頭足夠硬,人脈關係足夠廣,就能夠打遍天下無敵手。”


    “貧則為盜,富則為賊。人窮了,就去偷盜,自甘墮落;人富有,卻好似盜賊一般,因為財富不合法,這樣一來二去,貧富之間形成難以逾越的鴻溝。”


    趙政聽著,卻是笑了起來:“仲父呀,你這是酒瓶子裝著新酒,這是在勸誡寡人。寡人會牢記的。”


    “隻是,寡人還有一絲困惑?”


    呂不韋問道:“大王,還有什麽疑惑?”


    趙政說道:“仲父說著《左傳》的故事,說著國將亡,必多製。意在勸諫寡人,要縮小官員的編製,減少官員的數量,減少官員對民眾的管理,減少官員濫用權力。這些皆是有道理。”


    “可寡人還是有一個疑問,若是官員向後退了一步,世家和權貴必然進一步。到了那時,世家權貴坑民害民,那該如何?”


    “而增加官吏數量,可以保護地方的民眾,保護民眾利益免於被侵害!”


    呂不韋聽著,卻是笑了起來。


    他不怕秦王提出疑問,越是疑問多,越是破綻多。


    呂不韋問道:“大王以為,何人可為官吏!”


    趙政說道:“有才能的人……”


    呂不韋說道:“大王何必隱晦之言,能成為官吏的,多數為世家權貴之人,還有少數的的底層庶民。可這些庶民黔首,成為官吏後,也會逐步成長為新的權貴和世家。大王以為官吏會遵紀守法,會保護底層民眾的利益,隻能說大王有些天真的可愛!”


    “很多人成為官吏,隻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為了升官,一個是為了發財。若是不為了升官發財,還當什麽官。”


    “具體側重不同,一種是有背景,有實力,可以繼續努力往上爬,這類官員為了前途,為了名聲,很少會貪墨,收買他們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還有一類,靠的是運氣和貴人的提攜,他們到了一定的位置後,會選擇明哲保身,急流勇退。因為貴人的提攜,本質上是說某人有當狗的權力了,某一隻狗,若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會吃大虧的!”


    “這類官員在吃大虧後,知道自己無法繼續升級了,隻能待在原地不動,既然無法升官,隻能是發財為主。”


    “大王,覺得他們可靠嗎?還能保護民眾嗎?”


    趙政歎息道:“不能!”


    呂不韋說道:“地方的權貴世家,會侵民眾的利益;那些官吏,也會侵害民眾的利益。大王,想要用官吏製約世家權貴,保護民眾利益,卻是不知很多時刻,權貴世家會和地方官勾結在一起,聯手宰害民眾,壓榨民眾利益。”


    趙政道:“難道民眾天生就是被宰割,被壓迫的對象嗎?寡人不甘心!仲父,可有解決的辦法?”


    說著,上前行大禮。


    呂不韋說道:“沒有!”


    趙政再次整頓衣裳,躬身拜見道:“求仲父指點一二!”


    呂不韋歎息道:“臣有兩個辦法,可暫時緩解一下。”


    趙政說道:“求仲父指點。”


    呂不韋說道:“其一,世上多數為唯利是圖之輩,可還是有一些傻子,為民請命,視天下的利益,民眾的利益,勝過自身的利益,為了天下民眾的疾苦而努力。這樣的人,稱之為聖人。”


    “在當今天下,這類人三個,一個是孔丘,一個為墨翟,一個為孟軻。這三人雖然逝去,可他們卻是留下墨家與儒家,這兩大學派當中,多有品德高尚,為民請命之輩,可任用其中的賢明之人!”


    趙政眼前一亮,說道:“寡人知道了!”


    賢明之人,就是青天大老爺。


    世界上,不缺少利己主義者,可還有一些理想主義者。


    他們顯得很傻,卻是社會的脊梁。


    依靠完美的法律,不如期待青天大老爺。


    因為律法隻是講究證據,講究程序,可唯獨不講究道理,不講究情理。可青天大老爺不同,講究律法,講究程序,更是講究為民請命,小民沒有證據,就是辛苦為你尋找證據。


    若是發生衝突,為民請命放在第一位。


    很多時刻,民眾不喜歡用法律維權,就是因為維權成本太高了,很多底層的民眾承受不起。


    而青天老爺,能降低維權的成本。


    呂不韋說道:“其二,便是嚴格刑罰,寬以待民,嚴以待官。曾經有一場辯論。什麽樣的社會,官員才會戰戰兢兢,不敢腐敗?法家人認為,隻有在君王律法嚴酷的時代,動不動就是株連九族,就是滅人滿門的時代;儒家認為,在陽光的社會,透明的社會,依靠民眾監督的社會,才是官員不敢腐敗的社會!”


    “大王呀,你覺得那個有道理。”


    趙政歎息道:“寡人以為法家的正確。”


    在明朝,官吏最為清廉的時代,恰恰是朱元璋時代,那時動不動就是大案,動不動就是砍官員人頭,官員們戰戰兢兢,很多皆是不敢貪墨。即便有貪墨的,也是會適當的收斂。


    可在明朝,官員貪墨最為厲害的時代,反而是那些“中正盈朝”,朝廷上下皆是賢明的時代。


    清朝而言,最為清廉的時代,恰好是雍正時代,這位下手最為狠辣的時代。


    可貪墨最為盛行的時代,恰好是聖君康熙的時代,十全老人的時代。康熙若是沒有好兒子,也就是一個元順帝;乾隆沒有一個好爹,也就萬曆的水平。


    所謂康乾盛世,吹捧康熙乾隆,都是假的,真正的應該是“雍正盛世”。


    然而,朱元璋也好,雍正也好,恰好是官員最難過的時代,恰好是白色恐怖的時代。


    元朝滅亡了,很多官員還在懷念元朝,不願去明朝當官,因為元朝的政策對官員太寬鬆了,然而官員最為幸福的時代,也是民眾最為淒慘的時代。


    正所謂,官肥民瘦,民肥官瘦,就是這個道理。


    至於,期望民眾監督,監控官員,讓官員不敢貪墨。


    隻能說想當然了。


    民不與官鬥,不說能不能鬥倒,即便是鬥倒也要付出大的代價。


    成本太大了,很多民眾付不起巨大的成本。


    在官場上,某個貪墨的官員倒台,不是因為民眾舉報,而是有更為高級的官員整他。


    或者說,民眾沒有被逼到絕境,是不會反抗很官員的。


    真的出現大案,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刻,必然是滿屋子皆是蟑螂。


    呂不韋說道:“這就是老臣的手段,第一,選擇賢明的,有德行的人才,為官員。他們做事情可能還有一些底線,縱然是為惡,也不會肆無忌憚。


    第二,就是加強律法監控,嚴苛的律法要求官員,對官員不能放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時間久了,賢明的官員也會變為貪墨之人,有德行之人也會變為無德行之人,要定期對其進行清洗。”


    “屋子時間久了,會有灰塵!要定期對灰塵進行清掃,才能幹淨起來!”


    趙政點頭道:“寡人知道了!仲父呀,趙國的穩定需要伱,寡人也需要你,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寡人還需要你!”


    呂不韋喜悅多:“老臣,必然不辱使命!”


    趙政笑著,很是滿意。


    不久之後,衛繚、李斯等,到了邯鄲城。


    趙政看著這兩個臣子,開始頒布著任務,開始係統的治理著趙國。


    第一,解除底層民眾的債務。


    很多底層的民眾,占據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卻是負債百分之二十,長年累月之下已經欠下了大量的債務,每年還要向那些權貴,大商人等償還大量的利息。


    在高額利息之下,很多民眾喘不過氣來。


    不說還債了,就是每年的利息都是巨大的負擔。


    可在秦王政的法令下,首先遷移了一些大的世家,前往巴蜀之地,或是南陽之地,在離去前,隻能帶著少量的資產,至於家中的不動產,大量的耕地,房屋,山嶺等,盡數歸於秦國。


    還有大量的動產,也是歸於秦國。


    很多世家進行強製遷移,對其進行連根拔起。


    看著這一幕,很多世家權貴瑟瑟發抖。


    殺虎驚猴。


    接著,秦王政宣布廢除再債務,在鬧市的中心地區,直接焚燒了大量的債券。


    很多地區的債務,盡數歸於零。


    很多世家,也是選擇了配合。


    很多民眾在歡唿著,背負在身上的幾代債務,盡數清空了。


    他們終於從負資產的狀態,變為零資產,壓在身上的大山被搬走了一半。


    第二,開始在趙國,打土豪,分田地。


    秦國是入侵者,不需要顧忌其他,可以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


    隨著連續的戰爭,趙國也是呈現著人多地少的局麵,可以開始土地改革。


    在趙政的命令下,趙國開始分田,按人頭分地。


    隻要是大活人,不論是嗷嗷待哺的嬰兒,還是白發蒼蒼的老人,皆是時給予分田,女丁十五畝畝耕地,男丁二十畝耕地,一戶七口人至少可分下一百畝耕地。


    多數地區的民眾,皆是得到了分田。


    當然了,因為地域的不均衡,人口疏密程度的不同。


    在人口稀疏的地方可能一戶百畝,甚至是超出很多;可在人口密集的地區,卻是一戶少於百畝。


    遷移人口,減少人口密度。


    當然,若是不願意遷移,缺少的不給於補償。


    開始軍功受爵,給有功將士進行分封食邑。


    給趙國民眾分下耕地,暫時過上好日子。


    可過上一段時間後,世家豪強的掠奪下,很多底層的民眾會再次失去土地,窮的變得更窮,富的變得更加富裕,出現富者田連陌。貧者無立錐之地。


    於是,又是有了軍功分封製。


    一些趙國的民眾,冊封給秦卒。


    最低的公士,僅僅是有三戶食邑;最高的五大夫,也隻是三百戶食邑。


    食邑的規模不大,可卻是兩萬多的有功將士。


    這些將士開始紮根在本地,與當地的民眾融合在一起,逐步的化為一體。


    這些食邑主,算是中間商。


    這些食邑主,想著食邑內的民眾征稅賦稅,一半留給自己,一半上交府庫。


    過去的時刻,一戶趙國民眾,家中有七口人,大約是一百三十畝地,每年需要上交二十六石粟米,還有口賦,算賦,雜賦等,大約是一千五百錢。


    過去的時刻,需要秦吏進行征收,然後上交給國庫。


    可到了現在,卻是食邑主進行征收,其中一半截留下來,成為自己的收入,一半上交給國庫。


    這是征稅義務。


    在戰爭的時刻,也要從食邑當中抽取男丁,到了前方去打仗。


    隨著承諾的兌現,很多底層的秦人士卒在歡唿著,在高興著。


    三戶食邑,雖然少了一點,可也是人上人,也是成為壓迫對象。


    隨著食邑製度的進行,很多的公士階層也實現了階級跨越。


    在過去的時刻,公士有隻是中農,可現在一躍成為小地主階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始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迦太基的失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迦太基的失落並收藏始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