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在他後頸處的手指冰涼如雪, 不久就被肌膚的熱度同化,逐漸溫暖起來。

    但仍是微涼的, 隻比程時的唇瓣熱一點。

    程朝的反應卻比眉心被燙了一下還要劇烈, 若不是程時的手指還抵著他的脖子,他的後腦勺就要狠狠撞到後麵的鳥籠上了。

    這個吻實在太輕了, 一觸即分,程朝沒有多少關於吻的感覺,卻因為剛才程時唿吸間噴出的熱氣抖了一下。

    他不用仔細觀察就能發現程時的喉結在上下顫動, 對方抿起淡紅色的唇瓣,柔和沒多久的神色,因為程朝被驚嚇到的反應, 再度嚴肅起來。

    大概是因為從軍多年, 身上的肌肉全被鍛煉得結實起來。程時表麵上看起來很單薄,隻在脫下長長的衣服後才能看見緊繃結實的肌肉, 在這麽冷的下雪天裏, 穿得很少,看起來一點也不冷的樣子。

    程朝輕輕拽了一下程時垂下來的袖子, 黑白分明, 就像玻璃球一樣剔透的的眼睛倒映著程時的身影。

    程時按住他的手還未鬆開, 用餘光注意到一旁的淩迎, 卻並未分去半點注意力。他嗓音沙啞,語氣平靜, “對不起。”

    他在道歉什麽?程朝在心底疑惑地想, 沒敢問出口。

    “哥哥?”程朝睜著眼看他, 眼睫毛都不敢眨。

    若不是麵前的人是程時,程朝就會以為對方是突然犯了病故意來嚇唬自己,畢竟兩人都是性取向為女性的男人,突然親親抱抱起來簡直丟死個人。

    而且這個動作親昵到像是情人之間才會發生的事情了。

    但由於做出來的人是程時,所以程朝半點也沒想到別的地方。大概是長輩對不聽話的晚輩的安撫?在程朝關於前世的記憶碎片裏,他的姐姐也常常對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也許程時……並不像程朝想象得那般不在乎自己,拿自己當棋子。

    他或許,真的在關心自己。

    程朝的眼神柔軟了一些,他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前世死的時候,程時是何反應了。不過前世他們倆關係鬧得有些僵硬,想來是沒有多難過吧,說不定程朝一死,他就把皇位撿走了。

    “哥哥,我沒事的,迴頭我再跟你解釋。”他說,試探性地挪開程時放在他脖子後麵的手。

    因著程朝的動作,程時按著他脖子的手力度大了一些,程朝有些疼了,感覺脖子隨時都會在程時手中被折斷,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哥哥,我疼。”

    程時鬆開了手,理了理程朝的領口。

    他垂眼看著程朝的臉,忽然很想輕輕捏一下。

    程朝卻把他的動作當成想打自己,連忙往旁邊躲了一下,彎腰從程時的胳膊底下鑽過去,衝著在旁邊站了許久的淩迎說:“淩姑娘,你冷不冷?”

    程時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起來。

    淩迎蒼白著唇搖頭。

    程朝突然問起淩迎是為了躲避程時,畢竟當著外人的麵,程時也不好直接打罵自己了。他現在才發現淩迎的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有些懊惱於自己跟程時說話時,將淩迎冷落到一邊,補救道:“正好我餓了,等會兒讓小廚房備些熱湯暖暖身子吧。”

    程時現在才將注意力放到淩迎身上,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雖然在此之前他並不認識對方,但目光落於她臉上時,本能地皺了皺眉。

    心裏滋生出莫名其妙的厭惡來。

    他是第一次對陌生人產生這種感覺,蹙著眉移開視線,疑惑的同時,又無比信任自己的直覺。

    程朝想起來還未向他介紹淩迎,便說:“哥哥,這是我迴來的路上願意送我一程的好心姑娘,她最近會暫住在我院子裏。”

    “男女有別。”程時聲音淡淡。

    “也是哦。”程朝為難地點了點頭。

    他並不在意這些禮數,畢竟他住的院子裏有離他的臥房遠的空房間,隻是怕淩迎在意罷了。

    而且在這個時代,未婚的年輕男女,住一個院子裏,也會讓人多想。

    淩迎捂住唇咳了幾聲,說:“我不在意的。”

    既然淩迎自己都不在意,那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程朝嘀咕著方才還在這裏的小廝去了哪,又喚了一個人過來,讓他幫忙將淩迎的箱籠搬去空閑的房間。

    小廝已將為程朝準備午膳的事情告訴小廚房,程朝邀淩迎同去,迴頭問程時:“哥哥,你一起來嗎?”

    程時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罷了,你好好招待客人,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他將語氣在“客人”上著重,想了想又補充說:“晚上我忙完後會來你房中找你,你做好準備。”

    有著淩迎這個外人在,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問出來。

    話落,程時淡淡地掃了淩迎一眼,轉身離開。

    大白湯圓憂心忡忡,猶如一位老母親聽說自己的叛逆兒子被班主任找了,程朝的反應也像極了聽到“放學來我辦公室”的叛逆學生,唉聲歎氣起來。

    歎了口氣後,程朝猜測,程時口中“需要處理的事情”,是隱瞞住自己活著迴來的事情。

    程時在外界的形象一直是護弟狂魔,雖然程朝不這麽認為,但不妨礙宮中的人被外界的傳言誤解,當真以為程時十分在意程朝。

    顧錦時死得突然,涉及了多方利益的他,就算是真的如表麵上那般因為火災被活活燒死,也會被調查得清清楚楚。

    而昨晚與顧錦時待在一起的程朝也就成了最大的被懷疑目標,與他相關的程時也會被密切觀察。

    如果有外人知道程朝沒死……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程朝雖然有些擔心害怕,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覺得程時能成功解決一切問題。

    大白湯圓覺得他這份信任不應該對程時付出,嘰嘰咕咕抱怨起來。

    程時一走,程朝就憤憤然戳了一下鳥籠,罵了一聲:“黃毛畜牲。”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罵誰,籠子裏的黃毛小雀被驚嚇得飛起來,吱吱喳喳叫喚起來。

    淩迎不認路,但程朝發現,她有刻意在記路邊的標誌物,偶爾還會問程朝哪條路通往哪裏。

    “我家裏除了小丫鬟和幹活的大娘之外,連著母鳥都沒有,就三個主持府內事務的。我義父,義兄,還有我。我義父他好多年沒迴來的,那條路能通往他住的院子,也沒必要去,雖然每天都有人按時去打掃,但難免有些荒蕪。這條路能通往我哥哥住的地方,你千萬不要涉足,不然……”程朝停頓了一下。

    “不然什麽?”淩迎反問。

    “他超級兇的。”程朝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動作,“不過相處久了就能發現他其實很好對付的,嗯,很好敷衍。”

    淩迎輕輕笑了一聲,“程公子平時經常被訓斥嗎?”

    “也不能說是經常,”也就每天被說教一次的頻率吧,程朝扳著指頭算了算,“而且基本上撒個……認真講講道理服一下軟,我哥哥就會放過我了。”

    淩迎:“看來你們關係很好。”

    程朝覺得她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偏頭看了一眼,但是淩迎從表情上看不出絲毫異樣的痕跡,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還以為……所有世家子,都會忌憚能威脅到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程朝愣了一下,繼而笑開:“怎麽會。”

    他何德何能會威脅到程時的身份地位啊,就算是燁王偏寵自己,程朝也不願意接下世子之位,也不瞧瞧程時天天處理公務忙得要死。

    程朝名下有三個莊子和兩個鋪子,平時都懶得打理,一律交於旁人負責,可以說是將好吃懶做貫徹到底了。

    淩迎被他的迴答噎了一下,悶悶地點了點頭。

    程朝覺得她是在嫌棄自己是一條不思進取的鹹魚。

    跟淩迎說話的功夫,程朝和淩迎已經穿過迴廊到了室內。

    室內點著炭盆,暖融融地融化了程朝身上落著的一點雪花。

    一屋子服侍都是漂亮的年輕小姑娘,脂粉香氣撲鼻,言笑晏晏地迎上來。也是淩迎來得巧,若是往常,還會有幾個年輕小廝也在屋裏幫忙伺候。

    立刻有小丫鬟上前摘下程朝濕了的大氅,嬌聲抱怨道:“二公子昨晚怎麽一整夜也沒迴來?院子裏的姑娘們都快擔心死了。”

    程朝展開手臂,笑著迴答:“有事情在忙,不好意思啊。”

    淩迎站在旁邊看著,被程朝注意到後,才坐到椅子上。

    精美的菜肴被裝在盤子裏一道道送上來,道道皆是珍饈美饌,外界少見的昂貴食材,在這裏比蘿卜白菜還要常見。

    被嬌養慣了的程朝見了,還嫌小廚房做出來的飯菜倉促,不夠認真仔細。

    程朝洗淨手,貼心地關切淩迎道:“淩姑娘覺得哪道菜可口哪道菜不可口,盡管說出來。”

    淩迎低頭注視眼前的茶盞:“謝謝。”

    淩迎是一個很注重禮教的人,程朝跟她沒聊幾句,就專心低頭吃飯,跟大白湯圓在腦海裏聊了起來。

    大白湯圓在程朝夾了一筷子燒雞之後,突然正色道:“我突然發現一個盲點。”

    程朝淡定地吃菜:“你說。”

    “一個人就算是被火燒死,也會留下屍體,但是折劍當初點燃東宮時,沒有給你準備好替身的屍體……在場應該隻會留下顧錦時被火燒黑的屍體,卻沒有你的。所以,你可能會被認為是不在現場,但以程時剛才的反應,他似乎真的以為你死了。”

    “是。”程朝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疑惑地皺眉,情不自禁咬住了筷子。

    筷子是象牙白色的,乍一看還沒有他的牙齒白。

    “可能是火燒得太猛了,別人以為我被燒得連灰都不剩了。”程朝猜測。

    “但願如此吧。”大白湯圓說。

    程朝被餓得太久了,一口氣吃了許多飯菜,直到胃被撐滿才放下筷子,拿了花茶漱口。

    想到晚上還會被程時約著說教,他就很悲傷很難過地歎了口氣。

    淩迎早就吃完,捧著茶盞靜靜地看著程朝。

    程朝將手肘撐在桌子上,問她:“方才聽說淩姑娘的親戚住在如意胡同的將軍府裏,你與楚離紹楚將軍相識?”

    想到楚離紹就是塞了自己一把匕首,然後才導致後麵發生那麽多事情的罪魁禍首,程朝就惱恨地磨了磨牙。

    淩迎點頭:“他是我堂兄,不過多年未見,不知還記不記得我。”

    “淩姑娘這麽絕色優秀的人,想來正常人,都會記一輩子吧。”程朝一見到女孩子就釋放彩虹屁,彎著眼睛對她笑。

    淩迎的反應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紅了臉,淡淡地說:“謝謝。”

    他忽然想起來楚離紹腦子有病,在腦海裏問大白湯圓:“原文裏有記載楚離紹得的是什麽病嗎?”

    “好像是遺傳性的精神病,”大白湯圓撓頭,“應該是因為他家世代都是將軍,手上沾了太多人血的問題。這種病情緒一激動就有可能發作,發作後人畜不分,一刀殺死自己最愛的人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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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朝有些擔心淩迎身上也有這種毛病,像楚離紹一樣突然莫名其妙發瘋捅死自己。

    不過看到淩迎病弱的身體,程朝就放下心了——雖然他在這個世界武力值很低,但總不至於連一個病弱的小姑娘都打不過吧。

    剛想完這件事,程朝就被打臉了。

    吃完飯程朝邀請淩迎在王府的後花園轉轉,不小心踩錯一步,險些栽下石階,被後麵的淩迎拉住。

    淩迎瘦得能看見骨頭的手腕毫不吃力地拎著程朝的衣角,將他扶穩,程朝雖然沒多大感覺,但也能發現她力氣大到不可思議,鬱悶到一下午都沒說多少話。

    ————————————————————————————————————————————

    冬天的夜晚來得早,程朝吃完晚飯就去沐浴,赤著腳走在地上,讓房間裏服侍的下人們全都離開。

    他頭發還是濕的,腳在地板上留了一串濕痕。大白湯圓心疼他,嘀嘀咕咕老媽子語氣:“你快穿襪子啊,jiojio不冰嗎?”

    “有地暖啦,溫度很舒服的。”程朝解釋。他又嬌氣又懶,怎麽可能會自己為難自己。

    待他坐到書桌前捧起不可描述的書籍,就聽到外麵通報程時來了。

    他錯愕於程時來得這麽早,慌裏慌張披上剛才懶得穿的外袍,鬆鬆垮垮係上腰帶,在大白湯圓的提醒下將不可描述的書籍換成了正經的書。

    書桌前麵就是窗戶,程朝推開窗戶,裝作很驚喜地喊了一聲“哥哥!”

    程時踏著積雪走來,身後是幫忙打傘的小廝,離房門還有一段距離。他抬眼與程朝對視,也沒做出什麽類似於欣慰的慈祥班主任的表情,冷靜地頷首,“關窗戶,仔細外麵的風雪。”

    程朝合上了窗戶,又推開,“哥哥,你把外麵掛著的那隻臭鳥一起帶進來。”

    今天下午他逗鳥兒玩的時候,將鳥從外院帶到自己的院子裏。方才他沉迷於書本,院子裏專門服侍這鳥兒的人也忘記了。現在外麵這麽冷,若是待上一夜,這嬌貴的鳥兒會凍死的。

    程朝端莊坐下,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穿襪子,但已經來不及了。程時手提鳥籠,裹挾著一身冰涼的風雪走了進來。

    他解下披風懸掛起來,等自己衣服的溫度逐漸與室溫接近,不是方才那般往下滴著水的冰涼,才向程朝走去。

    黃鳥被程朝逗了一下午,雖然在大白湯圓看來是對它極其榮幸的事情,但這不知事的黃毛臭鳥一見到程朝就唧唧叫起來。

    “它在說什麽?”程朝問大白湯圓。

    經曆過萬千世界,通曉一切語言的大白湯圓酸溜溜地翻譯:“哇哇哇又是這個好討厭的人類,為什麽我會忍不住想靠近他啊可惡!”

    程時的手放在鳥籠的小門上,本想將門打開的,看見黃鳥見了程朝這麽激動後,就把門關得更緊了。

    他將鳥籠放在一旁的地上,垂眸看程朝手裏捧的書,“你怎麽突然看起了兵書?”

    程朝是隨便拿的,經程時提醒才發現自己拿的是看不懂的兵書,連忙又塞迴去:“想了解哥哥平時看的什麽書。”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瞎話,程時沒信,但不妨礙他因為程朝的話,唇角微微勾起,“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他笑起來的時候,黑沉沉的眼眸裏落了幾顆星星。隻見過他笑的人,可能會以為程時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能燙化窗外風雪,覆蓋青山的春意。

    程時合上窗戶,捏了捏程朝的袖子,掂量了一下厚度:“穿得這麽少?”

    “不少了,還熱著呢。”他意識到程時沒有椅子坐,連忙將位置讓出來,自己坐到書桌上。

    書桌上立著紗燈,程朝有點怕衣服被燒著,往邊上挪了挪,乖乖巧巧地跟程時說話:“你坐。”

    書桌矮,他的腳尖能勉強挨到青石地板上,腿籠罩在紗燈照不到的陰影裏,顯得又細又長。程時忽然握著他的腳踝放到自己腿上,指著突出的踝骨。

    那一處肌膚雪白得近乎半透明,清晰看著皮肉下麵的青色血管,踝骨凸起,精致到骨頭縫。

    踝骨旁邊的肌膚,有一小塊淤青。

    這是程朝早上走密道時撞到的,不是特別疼,也就是逼得他眼睛裏流出半滴眼淚的疼度,隨著時間的流逝,疼度消減了大半,如果不被碰到的話就不會疼。隻是他皮膚太白,所以到現在還能看見。

    不醜,是能滿足一些特殊癖/好的好看。

    “疼嗎?”程時問。

    “癢……”比起癢,更多的還是羞恥。

    程朝咽了咽口水,說。

    因為程時此刻低著頭,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睫毛垂下好看的弧度,認真地注視程朝腳踝上的淤青。縱使程朝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也忍不住想到剛剛在xx書籍上看到的內容。

    現在坊間流行的xx書籍,貌似就很流行握腳踝梗。

    程時忽然用指腹碰了一下那處淤青,癢得程朝蜷縮起腳趾,險些踢到程時的那個地方。

    “別動。”程時低聲說。

    程朝嚇得額頭上冒出一滴冷汗,慶幸於對方及時握住自己的腳踝。他想收迴腳,又不好直說,便微微彎下腰,“哥哥,我疼。”

    程時的聲音有點啞,“揉開就不疼了。”

    他找了藥酒來,塗在指尖,用掌心托住程朝的腳後跟,輕輕揉動腳踝上的淤青。

    程朝的腳後跟都比程時的掌心要細嫩,他清晰感覺到程時掌心處還有磨人的老繭,這是多年練武留下來的。淤青被揉動的疼痛不重卻難以忽視,他腰彎得更低,幾乎是靠在程時肩膀下,眼睫毛上沾著幾滴淚水。

    他咬著唇,克製著沒發出聲音,努力挺直背,想要看清程時此刻的表情,但淚水模糊了視野。

    模糊的視野裏,程時的臉,似乎與另一張臉,隱隱重合在一起。

    程朝想的是,自己以前,掌心會不會也有這麽多繭,否則在殘缺的記憶裏,是怎麽使出驚才絕豔的劍招的。

    *

    度假世界結束後獲得的記憶零零碎碎,其中有一塊是關於他少年時。

    掐頭去尾的模糊記憶裏,他似乎參加了一場試劍大賽,帶著一把沒有劍鞘的劍,用布條纏住劍鋒,直到大賽結束,也未取下布條,卻拿了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明明是所有人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嬌氣貴公子,長了一張天下第一的臉,卻有驚人天賦,使出的天下第一的劍招。

    細細想來,程時今年二十多歲,十九歲時因親手割下匈奴腦袋成名。而程朝是在十五歲時,以一把無人能敵的劍聞名天下的,如此對比起來,還是程朝要厲害一些。

    程朝心想:不愧是我。

    如果有旁人在場,知曉程朝的內心想法,肯定要罵一聲不愧是直男——在這麽曖昧至極的氛圍裏,心裏惦記的卻是自己的劍。

    *

    藥酒塗抹上去後,程時親手給程朝套上襪子,程朝配合著翹起腳給他穿,向程時解釋:“顧錦時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你沒這膽子。”程時說。

    程朝:“……”

    聊天失敗。

    他很想告訴自己的這個便宜哥哥,自己已經不是第一個世界裏剛剛上班的反派係統工作者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無情又冷酷的狠人了,手上沾染了很多鮮血的那種。

    整理好語言,程朝將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程時,包括楚離紹給了自己一把匕首的事情。

    程時目光沉沉,“離折劍遠一點。”

    程朝:“你認識他嗎?”

    “他……據說是皇上留給顧錦時的後路,”程時試圖找出一個貼切的形容詞,最終發現沒有什麽好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最後八個字說得莫名其妙,程朝隱約猜到程時在暗示自己折劍不是正常人,連忙點了點頭。

    “哥哥,折劍一把火燒了東宮後,也沒有給我製造什麽燒焦後的屍體之類的東西,你們怎麽知道我死了的?”

    程時捏緊程朝的袖子,“別說這個死字。”

    程朝心想便宜哥哥還挺在口頭上的迷信的,就配合著換了一個措辭,“你們怎麽知道我出了意外呢?”

    “皇上帶我去東宮看了一眼,燒焦的廢墟下,沒有你和顧錦時的身影,”程時道,“在你出現之前,我以為是顧錦時將你帶走了。”

    “怎麽可能?”程朝錯愕地問。

    程朝是親眼看著折劍殺死了顧錦時,又親眼看到顧錦時死得透透的,大火蔓延東宮,他的屍體怎麽可能會消失?

    大白湯圓讓程朝往好的方向想,可能顧錦時的屍體被燒成灰了。

    這裏是普通的古代架空位麵,出現折劍一個非人類就夠了,總不可能顧錦時會死而複生吧?

    “人死如燈滅,永生與複活隻會是無稽之談,別怕。”程時安撫性地碰了碰程朝的膝蓋。

    程朝眨了眨睫毛,想說些什麽,最後一個字也沒說。

    大白湯圓也在腦海裏寬慰他:“放心啦,阮楚白就是顧錦時,既然他不識好歹非要複活的話,你也別給他留麵子了,到時候你想怎麽對付他,就怎麽對付他。”

    程朝歎了口氣,迴答它:“我怕無法複活阮楚白。”

    他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隻要阮楚白複生,他的一切謎團,以及潛藏在心底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心願,也有可能實現。

    程朝抬起頭,問程時:“哥哥,假如,我說假如。有個人叫王二,王二生了重病,失去了記憶,找不到過往關於自己的一切。他改名叫張三,並且擁有了一段,新的,還算幸福的生活。這時,王二的故人遇見了他,故人是否應該幫助王二恢複記憶?如果王二恢複了記憶,那麽他就無法再做張三,新的生活也會消失,他會迴歸以前的生活。”

    他這個問題問得繞口,也不指望程時能仔細迴答自己,卻見程時蹙著眉頭沉思起來。

    “哥哥?”

    程時答道:“如果我是王二的話,我寧願失去新的幸福生活,也要恢複記憶。我不喜歡被隱瞞。”

    程朝沒料想到程時的答案會是這個,笑了一下:“好。”

    程時看著他笑,自己的唇角也微微彎了起來,在心裏補充沒有說出來的話:如果隻在新的生活裏能遇見你,那麽被永遠隱瞞,我也沒關係。

    不過說起“隱瞞”這個詞,程朝略微有些心虛,笑得更甜了一點,畢竟自己之前一直在騙程時,顧錦時強迫了自己。

    他又問:“那個,哥哥,你沒有懷疑過是我殺了顧錦時嗎?畢竟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是我。”

    “就算下手的人是你,我隻會愧疚於我殺不了顧錦時,讓你手上沾了血,”程時懇切地說,“抱歉,之前拖著不殺他是因為棘手麻煩,隻做了暗殺他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實施。”

    程朝:“不需要的,哎,哥哥,我其實沒多放在心上的。”

    “他讓你難過了,你也不想他活著,”程時說,“不過我也讓你難過過,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程朝動彈了一下手指,從嗓子裏擠出聲音來:“如果我想要皇位呢?”

    “給你。”程時沒有猶豫半秒,直接迴答。

    *

    夜已經深了,程時起身準備離開,忽然被程朝喊住。

    程朝踮起腳,抱住了他。

    程時一直冷淡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震驚地看著程朝,似乎很不解對方會突然抱住自己。

    以兩人的身高差距,程朝踮起腳就能將唇觸碰到程時的耳朵邊,他口中唿出的熱氣擦過程時的耳垂,臉頰難免在說話過程中蹭了蹭程時的側臉。

    “哥哥,對不起,我不想要皇位了。”程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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