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說吧!”許應先又做了個要針紮胡種下體的動作,竟嚇得他當場失禁了……


    “我說我說……”胡公子這才從大腦缺氧的狀態中緩過勁兒來,無比鬱悶道:“我他媽說什麽啊?”他發現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前幾天剛被送到應天府大牢住了一宿,今天又受此千古酷刑,怎一個悲劇了得?


    “說你父親是如何把試題給你,又通過你的手轉賣的……”許應先陰聲道。


    “這……”


    “說不說?!”


    “我說……”胡種雖然明知道自己被栽贓,還是把之前趕的事情交代了出來……


    。


    當王賢率眾衝進至公堂,胡公子已經把該說不該說的都交代了,並在供狀上按了手印。聽到外頭的嘈雜聲,許應先帶人出去,便見手下在和王賢的人對峙,他揮一揮手中的供狀,得意的冷笑道:“鎮撫大人來晚一步,胡閣老的兒子已經什麽都招了。”


    “屈打成招而已。”王賢見狀也不著急了,哂笑一聲道:“你們也就這點本事。”


    “這點本事就足夠把你們送進詔獄了!”許應先一臉幸災樂禍道:“鎮撫大人還是趕緊想想如何向皇上交代,為何搜檢那般嚴格,還是有這麽多浙江和江西的舉子夾帶入場了吧。”


    “栽贓陷害而已。”王賢依然一臉淡定道:“這件事你們做的一點不高明,皇上神目如炬,定會一眼看穿你們這點小伎倆的。”


    “隨你怎麽說。”許應先撇撇嘴道:“看看皇上到時候會信誰的。”


    “哼……”王賢哼一聲不再與他鬥嘴。


    這一夜剩下的時間,便在雙方的對峙中度過了,王賢雖然有心營救於謙等人,但也不能就這麽跟紀綱的人火並。同樣道理,紀綱的人也不敢再有什麽動作,不然真激怒了王賢這個二愣子,雙方殺個血流成河,皇帝震怒下來誰也逃不了。


    就這麽對峙著任鬥轉星移,終於捱過了漫漫長夜,天亮之後,宮門一開,應天同知錢蓋趕緊在第一時間,將應天貢院中發生的情況稟明了永樂皇帝。朱棣自然震怒無比,立即就下了詔諭——命英國公張輔率五千兵卒封鎖了應天貢院,將自主考梁潛之下的十八房考官並一應考務官員全部鎖拿,押進獄神廟待勘。王賢和紀綱則被著令停止辦差,立即進宮對質。


    這讓王賢心下稍鬆,看來皇帝對自己還有幾分信任,不至於隻聽紀綱的一麵之詞……但錢蓋身為大主考,皇上竟不給他個當麵解釋的機會,這實在是個不祥的信號,看來皇帝已經把泄露考題的罪過,算在他頭上了。在精明至極的永樂皇帝麵前,自己想要替錢蓋扳迴來,實在是千難萬難。


    一路上胡思亂想來到了北苑,在儀天殿外等候召見時,王賢看到了內閣首輔胡廣、左都禦史劉觀和刑部尚書吳中,不禁又鬆了口氣,看來皇上要讓都察院和刑部來審理這個案子了。雖然兩位部堂大人肯定秉公審理,但不可能跟紀綱沆瀣一氣是一定的。


    “仲德,紀大人……”昔日裏風流倜儻的胡閣老,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寫滿焦慮,朝王賢和紀綱打了聲招唿。


    兩個不同的稱唿,一下就分出了遠近親疏,顯然胡閣老已經了解到貢院中都發生了什麽,至少誰是敵、誰是友已經分明了。


    紀綱哼一聲沒有理會胡廣,王賢朝胡廣拱拱手,歉疚道:“下官晚了一步,讓令公子遭罪了。”


    “仲德言重了,老朽疏於管教,犬子這些年著實驕縱了些,前日還在酒樓衝撞了仲德,”胡廣一臉愧疚道:“仲德卻不計前嫌營救於他,這份胸懷和恩情,讓老朽無地自容,銘感五內。”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說了,”王賢搖搖頭,並不避諱旁人道:“令公子這下有些麻煩了,但那份搜出來的小抄,確實不是他帶進場的。”他這不光是為胡種撇清,更是為自己這個搜檢官撇清責任。


    “果然。”胡****言神情一鬆,才敢撂幾句硬話道:“犬子雖然不成器,但作奸犯科的事情是不會做的!”確認了兒子沒有被抓住把柄,胡廣終於拿出當朝首輔的氣勢來……雖然永樂朝的首輔,就是皇帝的大秘書,完全沒有後世首輔的宰相風範。“既然有人要栽贓陷害、屈打成招,本官也隻好奉陪到底了,就不信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就能任人顛倒黑白!”


    這話是朝紀綱下戰書了,紀都督卻根本不理會,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心裏卻暗恨不已……這王賢昨夜來的實在太快,以至於他還沒來得及審問其他舉子,隻得了胡種一份口供,實在是不保險。這時候紀都督已然是後悔了,要是當初冷靜一點,不把王賢牽扯進這個案子裏,今日的局麵必然一切盡在掌握。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賣,現如今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幾位大人在儀天殿外候了盞茶功夫,便見一個穿著侯爵服色的高大身影從殿內出來,不是陽武侯薛祿又是哪個?隻見薛侯爺從殿中出來時還是小心翼翼,但一看到紀綱就變的殺氣騰騰,兩人冷冷對視須臾,紀綱才哼一聲道:“侯爺管得好閑事!”


    “老子就愛狗拿耗子,尤其拿你這隻耗子。”薛祿咧嘴笑道:“怎麽,被老子壞了好事,心裏憋屈吧?”


    “哼,你不用裝,你敢深夜著急家丁衝擊貢院,我就不信皇上能饒了你!”紀綱冷聲道。


    “哈哈,皇上是罵了我一頓,還罰我一年俸,說本來要給我晉升公爵的,這下也免了。”薛祿明明被罰慘了,卻一臉得意道:“但把你鼻子氣歪一次,值了!”


    “你……”紀綱真讓薛祿給氣歪了鼻子,怒道:“你這廝果然腦殼壞掉了!”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薛祿瞪起一雙牛眼,要吃人一樣盯著紀綱。


    “我看你得再開次瓢了!”紀綱畢竟是讀書人出身,薛祿鬥嘴皮子可贏不了他。


    “我先給你開了瓢!”薛祿氣炸了肺,突然掄起拳頭照著紀綱的麵門便是一拳,這出其不意的一拳竟帶著烈烈風聲,讓人毫不懷疑,若是砸在紀綱腦袋上,能直接將其變成個爛西瓜。而且這麽近的距離,紀綱甚至都沒有反應時間!


    然而紀都督當初拉住朱棣的戰馬投軍,底氣就是一身無人能敵武藝,要不當初也不可能給武藝高超的薛祿開了瓢。雖然薛祿的偷襲猝不及防,紀綱還是硬生生一個鐵板橋避了過去。不過薛侯爺這蓄謀已久的一擊,也不是全然沒有收效,鐵拳堪堪擦著紀綱的鼻尖劃過,紀都督隻覺鼻頭一痛,接著便鼻血長流。


    薛祿尤不解恨,還要繼續動手,卻被吳中和劉觀幾個死死攔住:“侯爺息怒,這是在哪裏啊就動手!”薛祿也知道自己打紀綱一拳還不要緊,再打的話,怕是要惹皇上生氣了。


    “都快住手!”這時候,儀天殿的管事牌子黃偐快步出來,一臉怒氣道:“要打到皇上麵前打去!”


    一句話嚇得薛祿一縮頭,腳底抹油就跑掉了。看著他飛快消失的身影,王賢不禁咽口吐沫,這老侯果然不是個簡單角色,他一出大殿便主動挑釁紀綱,就是想讓紀綱把自己罵得怒不可遏,好趁機揍他一頓,挽迴麵子加解恨。所謂言行粗豪不過是他的保護色和通行證罷了……


    黃偐趕緊讓人給紀都督止住鼻血,見紀綱的官服前襟上都有血跡,黃偐道:“紀都督還是迴去換身官服再來見駕吧。”


    “不用了。”紀綱就是要讓皇帝看看,薛祿那廝有多囂張,怎麽肯替薛祿消滅罪證。甕聲甕氣的拒絕了黃偐的好意,便仰著頭進了大殿……不仰頭不行啊,鼻血會流出來的。


    。


    儀天殿內,朱棣端坐在龍椅上,聽憑紀綱、胡廣等人跪拜。待平身後,皇帝看到紀綱鼻子上塞著棉球,胸前還有血跡,不禁驚奇道:“紀愛卿,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皇上,是薛祿那廝……”紀綱一臉委屈道:“他也不知發了什麽瘋,昨夜派兵衝擊貢院不說,今天見麵二話不說,又打了微臣。”說著朝皇帝使勁磕頭道:“求皇上給微臣做主!”


    “行了,你也別哭喪了,”朱棣卻不為所動道:“當初你把他腦袋打裂了,朕都沒追究你,今天他不過給你打出鼻血來,讓朕怎麽追究他?”


    “皇上……”雖然說起來好像還是自己占便宜,紀綱心下卻絲絲發寒,有一種聖眷漸逝的恐懼。


    “好了好了,他下次再敢打你,朕肯定替你做主。”看著紀綱那一臉幽怨,朱棣歎了口氣,安撫他一聲道:“起來說正事吧。”


    “是。”紀綱心裏這才好受點,起身在右首位立定。


    朱棣看看幾位臣下,麵色漸漸陰沉下來道:“朕今天早晨才知道,原來朕的掄才大典,已經變成了全武行。好麽,大明開國以來最刺激的一次科舉,便拜朕的好大臣所賜,我真要好好謝謝你們!”


    “皇上息怒,臣等知罪!”大臣們隻好再次跪下。


    “劉觀吳中你倆起來,讓他們仨跪著迴話,”朱棣哼一聲道:“跟朕好生說道說道,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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