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凜冽,荒草靡靡,金暮黎望著那位中年比丘,微微偏頭,微微睨眸:“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絕無虛言,”中年比丘誠懇道,“山上除了各禪師用來修行的靜室,別無它物。”


    頓了頓,“至於女施主所要尋的老鷹,一般來說,隻有北部和西部的鄰國人有養,且多為軍隊所用。”


    “軍隊?”金暮黎皺皺眉,“咱們用鴿子傳信,他們用老鷹?”


    “大商巨賈用信鴿,達官貴人用靈鴿,部分軍隊用老鷹,普通百姓則是既不會馴,也養不起,”中年比丘輕歎,“早年枵悟上人雲遊時,曾幸遘鷹使傳信,因當時沒有戰爭,未能得見鷹隼之間的廝殺惡鬥。”


    金暮黎被後麵半句話刺激到,腦中陡然閃過自己與天界兇獸怒吼撕咬的畫麵。


    夜夢天察覺到她的異樣,立即把住她的腰,拉她轉身入懷。


    易錦正要怒斥喝止,卻倏地斂聲,未出口的話直接卡在了嗓子裏。


    金暮黎的額心藍焰正流轉著水波般的淡淡光芒,若隱若現。


    筆直站立的侍衛們清楚瞧見,心裏不由咯噔一聲。他們盯著金暮黎,手心開始潮汗。


    好在藍焰出現的時間很短,中年比丘剛投來疑問目光,金暮黎額間的藍焰便消失,人也恢複如常。


    夜夢天猛鬆一口氣。


    易錦和眾人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蘭盡落撤開來不及思考、就迅速捂向祝秋明眼睛的手。


    他也不知自己是為什麽,竟想都沒想,就本能般作出這種反應。


    重見光亮的祝秋明莫名其妙:“你捂我眼睛做什麽?”


    蘭盡落瞅他一會兒,才淡淡道:“我救了你一命,以後有機會得報恩。”


    祝秋明:“……”


    他覺得蘭盡落可能瘋了。


    蘭盡落卻未多作解釋。


    金暮黎的身份是個天大秘密,這個隊伍裏誰走漏風聲,誰就得死。


    祝秋明若是無意中看到了,夜夢天他們必定下手滅口,絕不容他活著。


    這也是即使夜夢天征詢他和昱晴川的意見、他也表示要留下來繼續隨行的真正原因。因為他知道,自己和昱晴川若真的離開這支隊伍,不到半個時辰,就會被那些可能是錦衣衛的人無情暗殺。


    錦衣衛雖在京都橫行,人見人怕,但他們的履曆底細及家族資料卻都被記錄在冊,專門存檔,近的上下三輩皆在其中,遠的能追溯到祖宗十八代,一旦背叛朝廷或犯下大錯,整個家族都會跟著遭殃。


    所以這些人除了死忠,絕無第二條路可走。他們即便犯了錯,也不敢一個人跑掉,否則家族定會受到更嚴厲的牽連與處罰,搞不好得被不肖子孫連累得死光光。不僅是國之罪人,也是家族罪人。這樣沉重的千古罪名,誰都背負不起。


    他和昱晴川卻不一樣。


    他們是來去自由的江湖人。


    本就不容易被信任,若再脫離掌控,就更麻煩。


    而夜夢天和錦衣衛絕不容許麻煩存在。


    估計蒼山船離開流光島時,針對他和昱晴川的調查就已經開始了,隻是他們不說而已。


    朝廷出手,蘭家和昱家無處躲藏。詳細資料怕是早已隨靈鴿落入夜夢天和此次任務首領的手中。


    昱晴川戇頭戇腦不知其中厲害,他心裏卻猶如懸著明鏡。


    之前他影響憨貨一起同行,今日又將身在懸崖卻不自知的祝秋明拉了一把,都是因為不想看他們枉死,留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人麵對。


    這世上有很多人死於好奇心。


    但隻要跟著隊伍閉緊嘴,他們就死不了,還能順便參與參與。


    “怎麽了?”中年比丘關心道,“是山高雪寒,女施主身體不適嗎?”


    金暮黎雖然看不到自己額頭的變化,卻能從眾人表情裏猜出當前狀況,便未急著轉身,隻道:“那我怎麽才能找到那隻鷹,尋迴衣服?”


    “這……”中年比丘麵現難答之色,“施主衣著談吐皆不俗,又有眾多侍從隨身相護,想來也是生於富裕之家,若那衣中沒有極其貴重的物品,不如就隨了它去。”


    蘭盡落道:“難道除了西、北兩鄰國,就沒有其他人會養鷹馴鷹了嗎?”


    中年比丘想了想:“除了鄰國軍隊有專門的馴鷹營,流風亦有兩位將領擅於用鷹。施主所說的綠翅鷹,估計是剛剛馴出、隻用來傳信、而不參與空中博弈的雛鷹。”


    “雛鷹?不會吧?”昱晴川睜大眼睛,“我看那鷹的體型不小呢。”


    “它剛從山頂飛過去時,貧僧也看到了,”中年比丘笑了笑,“那不算大鷹。若按人的年齡打比方,它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懵懂少年。”


    昱晴川驚訝地“啊”了一聲。


    金暮黎這才轉過身:“和尚,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中年比丘忙道:“施主高抬,貧僧還不配有和尚這個稱謂。”


    “出家人四大皆空,還在乎個稱謂?”金暮黎嗤笑,“你修的哪門子佛?”


    中年比丘怔住。


    金暮黎又道:“你們比丘上乞佛法,下乞衣食,修來修去也是為了自己。看破紅塵怎麽了?看破紅塵就該讓萬千百姓養著?白吃白喝什麽都不做,修成了,也是你們自己脫離苦海,於百姓有半點兒好處?”


    中年比丘張口欲辯,金暮黎卻邁步朝他逼過去:“道士伏妖捉怪,俠客扶危濟困,醫者救死扶傷,你們除了以看破紅塵、隱世修行之名,在山中好吃懶做,於這苦難世間芸芸眾生可能帶來半分益處?”


    中年比丘不知她為何突然翻臉,被批得措手不及:“你、你……”


    昱晴川等人也是一片懵逼,但都站著沒有動。


    “不過,若說用處,其實也不是一點都沒有,比如,”金暮黎靠近他,藍眸故意瞧著他的嘴唇嗬氣低語,“本姑娘對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想留宿,不知和尚你……”


    手已抬起,曖昧地摸向他的臉龐,隨即滑到後頸,“願不願意……”


    這是大庭廣眾之下,赤裸裸的勾引。易錦嫉火中燒,幾欲成灰。


    卻是剛踏出一步,便被夜夢天緊繃的拳臂,鐵棍般攔住。


    夜夢天顯然是在克製。


    易錦似乎明白了什麽,退迴不再動。


    果然,那中年比丘正被金暮黎惑得心旌搖蕩,卻冷不防被她在悶悶哧啦聲下,陡然揭下一層皮。


    “啊你!”露出短發和另一張陌生麵孔的中年比丘先驚後怒,五指成爪朝金暮黎的喉嚨狠狠抓去。


    然而,慢了一步。


    金暮黎已拳搗胸口,打得他吐著血往後趔趄,隨即長腿裹著淩厲砸下去。


    蘭盡落掩了掩麵,不忍看。


    “唉,天幹物燥,這滿身的火氣正沒處泄,偏偏你要撞上來,”金暮黎收迴腿,看著萎頓在地的男人,搖頭歎氣,“出門沒看黃曆吧?”


    男人的肩背脊骨斷了大半,成了癱作爛泥的廢物,他想大叫示警,卻又想起眼前這些人隻是看穿他的偽裝,並不知曉山頂秘密,便忍痛悶哼:“你……你是什麽人?”


    “當然是找衣服的人啊,”金暮黎取黑鞭纏繞他的頸,“你明明知道,卻故意東拉西扯不告訴我。”


    腳尖抬起他的下頜,“你說你是不是該罰?”


    “我句句屬實,並未詿欺蒙騙,”男人痛得額冒冷汗,卻還是艱難伸手,想阻開勒向脖頸的黑蟒鞭,“我假扮僧人隻是為了躲避朝廷追捕,告訴你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真,若你不信,我、我可以發誓!”


    “算了吧,男人的誓言和放屁沒什麽兩樣,不管是為了哄女人,還是為了保命,再不要臉的毒話都能說出口,”金暮黎纏了兩圈,便開始用力勒,“我現在問你話,你若答得痛快,死得便也痛快;若閃爍其辭,顧左右而言他,你浪費我多久的時間,我就讓你承受多久的痛苦折磨。聽明白了嗎?”


    男人苟延殘喘地點頭。


    金暮黎道:“那隻鷹是不是就在山頂?它的主人也在山頂?”


    男人連忙搖頭:“真沒有!真的飛走了!我若騙你,天打五雷轟!”


    金暮黎嘖嘖:“我都說了從來不信男人的誓言,你還偏要說。唉,怎麽辦呢,我可是個心軟的人,你這樣,我很為難的。”


    蘭盡落側過身,捂住半邊臉。


    夜夢天唇線緊抿。


    祝秋明一個銅板都不信。


    果然,女子話音剛落,男人便被勒得兩眼翻白,快要出不了氣。


    “說,山頂上到底是誰,養鷹到底什麽目的?”金暮黎的藍眸閃著幽幽寒光,如同野獸吃人前的輕柔嗅聞,“你們是哪個國家的間諜?是不是要裏應外合攻打流風國?”


    聞聽此言,眾侍衛的麵部表情更加緊繃,手也死死按在刀柄上。


    男人搖頭如撥浪鼓:“真的沒有,真的除了幾位禪修上人,再無陰謀陽謀。我冒充比丘之前,特意苦讀過幾本經書,才未露出破綻。”


    他看向被巨岩擋住的茅草庵,被勒得說話費力,“這泉光草堂本已廢棄,我來之後無處居住,他們便將此地給了我,好讓我有個安身之處,閑暇時能與他們論經說法。”


    金暮黎卻搖搖頭,鬆開黑蟒鞭:“看來隻勒不抽,是沒用的。”


    易錦和夜夢天這才明白她是在借機試探黑蟒鞭的審訊功能。


    “也可能是力氣沒到位,”夜夢天先易錦一步道,“不如再試~~”


    話未說完,戛然而止。


    金暮黎已直接將男人的腦袋扭斷,將屍體踹向無底般的深崖。


    “此人越怕我們上山,越說明山頂有貓膩,”金暮黎仰著臉,“究竟藏有多了不得的秘密,一探便知。”


    ps:明日在路上,無法碼字,書友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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