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靈鴿冒著碎雪飛往京都。


    夜夢天反倒鬆了一口氣。


    操滿薛被人利用遊東海島嶼尋找兇獸白骨,顯然還在搜集階段。


    如此,事情便並非如他們所擔心的那般緊迫,不用太急著趕路。


    船行雙龍城,準備換舟為馬。


    可大雪雖停,路麵卻結了冰,滑得馬蹄根本無法疾奔。


    昱晴川個憨貨不知覆雪之下有冰層,率先上馬執韁,卻在馬身左歪右滑下,摔了個四腳朝天,咧著嘴啊呀直叫喚,引來一片哄笑聲。


    隻能扮成聘請大量保鏢、隨身護衛的大商賈,換馬車慢行。


    夜夢天和易錦都想和金暮黎同乘一輛,金暮黎卻將二人各掃兩眼:“去去去,我一個人清靜!”


    易錦撇著嘴,可憐兮兮:“姐姐……”


    金暮黎閉上眼睛。


    夜夢天麵無表情地望著易錦,雖不說話,心裏卻冷哼。


    易錦揪著棉簾不放:“錦兒怕冷,就跟姐姐擠擠好不好?”


    金暮黎未睜眼:“有手爐。”


    “手爐哪有姐姐暖和,且也保溫不了太久,”易錦堅持不放棄,“姐姐一向最疼錦兒,天這麽冷,定不忍心將錦兒一人扔在馬車上。”


    金暮黎正要駁迴,易錦卻緊接著哭唧唧央求:“姐姐……”


    媽的,好煩!


    金暮黎想抓頭,睜開眼,黑著臉:“滾滾滾,趕緊滾上來。”


    易錦的臉變了又變,撐臂躍上馬車就彎腰鑽進去挨著坐下,還抓住她的胳膊道:“姐姐就是暖和!”


    金暮黎剛哼一聲,夜夢天也掀了簾子鑽進來,臉上的表情似乎明明白白寫著:要坐,兩人都坐;不坐,兩人都不坐。不能厚此薄彼。


    “……”金暮黎知道趕也趕不走,便仰身往車壁上一靠,“出發。”


    車輪碾著積雪吱嘎前行。


    易錦伸出手,與她五指交握。


    “怎麽這麽涼?”金暮黎驚異。


    易錦垂眸不說話,歪頭靠在她臂上,貼得更近。


    到底是親吻揉摸過多少迴的人,金暮黎終究還是將他攬住後,摁到腿上趴著,勻遞自己的溫度。


    易錦閉上眼睛,右臂半蜷縮地壓在金暮黎膝上,挨著她肚腹的臉暗露笑容。


    為了重新獲得關注,他是故意把自己雙手凍得冰冷的。


    她雖兇巴巴,和以前相比幾乎判若兩人,卻依然在乎他,並未真的生他的氣、將他拋棄。


    夜夢天執意跟進來,其實是純屬自找不痛快,可又不能把易錦拉開拖出去扔了。


    為了分開這二人,他想了想道:“既然對方還處在收集白骨的階段,我們倒也不必太著急。這雙龍城外有座怪鬆山,此時積了雪,定然十分好看,不如順道觀賞觀賞?”


    金暮黎道:“以前都看過。”


    她說的以前,是魂穿之前。


    而且獸魂珠之天魂珠歸體後,時常有記憶片段湧入腦中,其中包括曾在夢裏出現過的茫茫雪原。


    所以高山雪景並不能吸引她。


    “聽說怪鬆山的山腰處有湯泉,咱們可以泡泡洗洗,暖身去寒,”夜夢天見她興致缺缺,便道,“而且大家在舟船上待了這麽久沒洗澡,正好能浴個痛快。”


    金暮黎這才被說動:“那就去吧,正好這兩天我身上也有些癢。”


    於是隊伍行經怪鬆山時,特意拐進小路停駐,留十人看守馬車物資,另十二人跟著一起上山。


    山路石階被積雪覆蓋,微見波浪。


    道旁疏枝白雪茸茸如細軟綿糖。


    護衛隊一腳踏上石磴,幾乎被淹沒整隻鞋,好在大家穿的都是鹿皮靴,否則襪子都要一並濕掉。


    夜夢天是隊伍中的大商賈,其餘人自然就是家眷、管事和侍從。


    金暮黎與其並行,易錦和兜帽蓋臉的祝秋明在中間,後麵則是蘭盡落和昱晴川。


    當然,最後麵還有六名護衛。


    眾人踩著沒有足跡的新雪往裏走,腳下是一片特有的吱嘎聲。


    湯泉不難找,近二十裏起起伏伏、時高時低的山路後,便見隔著一條溪水的地方熱氣直冒、湯霧鬱然。


    金暮黎越溪而過:“我先洗。”


    其他人自覺轉過身,迴避。


    溫泉水汽十分旺盛,有水泡從湯池底部汩汩而起,散發著清香之氣。


    金暮暮一邊寬衣解帶,一邊暗自嘀咕:等老娘找到地魂珠,恢複本體,那就是一隻獸,獸洗澡還怕被人看見?


    她咕噥著,卻還是朝香溪那邊瞟了兩眼,瞅瞅有沒有不規矩的人轉身偷窺。


    好在都麵朝外不動,挺老實。


    易錦和夜夢天倒是不想老實,可眾目睽睽之下,做不了小動作。


    解衣下入湯泉,金暮黎遊過去倚在山體岩壁上,舒服地閉上眼。


    去東海之前,她想過種種艱難險阻,甚至做好應對海上風暴時的最壞打算。然而事情和以前並無什麽不同,依然是人算不如天算,任意一個突發情況,都能打亂整個哪怕堪稱完美的計劃鏈。


    鳳棲城外的白骨獻祭事件,雖是諸國之災,是顛覆現有秩序的巨大隱患,卻給她帶來了益處,使東海之行變得無比順利,設想過的一切海上災難也都沒有發生。


    她猜測東海之主之所以護她天魂珠,等她前去認領時又拱手奉還,定是看在神主的麵子上。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嘛。


    唯一可惜的是,她到現在都還沒搞清自己背後的神主是誰,不然知道是哪位神界大佬在給自己撐腰,也能很低調地嘚瑟嘚瑟。


    天魂珠歸體後,她也感覺自己有些變化。可沒有地魂珠的互補中和,她控製不住日漸嚴重的驕傲自大,隻希望別太狂妄太不可一世。


    唉,還是要盡快找到地魂珠。


    其實她也並不是非去青雲山不可,畢竟繞路耽誤時間。


    可在流光島看到祝秋明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夏青簷定然過得不好,否則祝秋明不可能一個人出現在東海,還差點死在島中。


    她也萬萬沒想到,將祝秋明誆騙出來的操滿薛跟白骨有牽扯。


    這迴無論如何都要走一趟了。


    異界朋友不多,夏青簷又最合她胃口。所以不管操滿薛有沒有再迴青雲山,她都應該去瞧瞧。


    那麽多人等著,一人獨霸湯泉的金暮黎沒泡太久,待洗得差不多時,便打算起身穿衣。


    誰知卻在這時,透過朦朧霧氣,竟見一隻體型中等的雄鷹展翅飛來,俯衝而下,直接將她掃淨雪、放在樹杈上的衣服全部抓走。


    “哎哎哎……”金暮黎幾乎是跳罵著哎喲我草大聲叫,“衣服衣服!它抓走了我的衣服!”


    夜夢天等人原本也感受到了那股突來的強勁冷風,但在這天寒地凍的山裏,並不算什麽奇怪的事。


    可當金暮黎隻發出叫喊卻無任何動作時,他們才陡覺不妙,一轉身一抬頭,便見一隻綠眼綠翅鷹用利爪帶堆衣袍大氅利落跑掉。


    “……”


    眾人皆感無語。


    這事奇也就罷了,關鍵是它已飛上高空,他們又沒長翅膀,怎麽追?


    金暮黎站在溫泉水中仰著脖子怒罵:“你妹妹個屁眼開花的變態家夥,老子與你有仇啊?啊?偷什麽不好,非偷我衣服?你他媽個死鳥連蛋都沒有,需要穿人的衣服?”


    夜夢天等人:“……”


    迴歸一半獸性的金暮黎,已經不能用常人思維度之。


    飛在空中、體型剛長大的綠翅鷹也差點一頭栽下來,隨後逃一般迅速跑遠。


    金暮黎罵歸罵,衣服還得穿。


    總不能光著身子出去。


    夜夢天迴馬車幫她另取一套。


    金暮黎泡在水裏等,正好搓搓身上泥垢,待夜夢天疾步送衣過來背過身,她穿上就順溪往上走:“那隻鷹飛的方向是山頂,估計有主。”


    夜夢天道:“那就一起去。”


    金暮黎擺擺手:“你們洗澡吧,我去看看就迴。”


    夜夢天不放心,執意要陪同。


    金暮黎懶得再攔阻,隨他們全部跟上。


    溪流彎曲宛轉,群峰在四周環聳,眾人沿溪順麓,攀登險峻。


    五裏後,溪流被山崖所阻,但並非是真的斷了,而是轉入地底。


    崖間有條艱險小徑,金暮黎順著窄道繼續攀躋,三裏路後,看見一座茅庵,庵上有塊平木板做的簡易牌匾,匾書四字:泉光草堂。


    庵內香煙嫋嫋,卻無人。


    造庵的平地麵積不大,甚是險峻,人多擁擠的話,一個不小心,就能從邊緣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距離很近的陡峭山峰和石崖上盡皆怪鬆,它們枝幹彎曲,懸空盤結,高則一丈,短則數寸,越矮越老,越小越奇,於雪中鬆石交映。


    眾人在有限的空間裏環目四顧,盡量找尋蛛絲馬跡,夜夢天還到草庵裏麵細細搜索。


    可一無所獲。


    金暮黎邁步:“繼續往上爬。”


    率先離開茅草庵,走向兩大巨岩之間的狹窄石罅,側著肩膀從相夾而立的石壁空隙裏穿行:“出去一個,進來一個,不要同時往裏擠。”


    她一手置前,一手護頂,免得頭上落下無妄之災。


    臨到快出石縫時,她沒有莽莽撞撞冒失露頭,而是先唰的一鞭狠狠抽出,使鞭尾如蛇一般向左右兩邊擺動,探得無人埋伏、等著給她伸頭一刀時,才小心步出。


    她執意先行,奉京都密命保護她的人,便反受了保護。


    金暮黎守在出口那頭,等他們安全通過,才繼續往雲氣陰密的山頂攀爬,然而剛行幾步,便見一受具足戒的中年比丘躡雪而下。


    ps:第136章被屏蔽,待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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