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走出兩步,李四鄴又突然想起來什麽,迴頭囑咐道:“喂,你慢點,別抖露翻了!”


    “年輕人就是毛手毛腳的,一點都不穩重。”


    李四鄴心裏想著,興高采烈地往庭院中走。


    他又想起這雪蓮畢竟不是自己找來的,又念叨著“後生可畏”。


    轉念一想,或許是自己去侯家之前,趙六就捷足先登,先把雪蓮取迴來了,倒也未必不可能。


    這樣一想,他又覺得這小子不過是運氣好,自己還是寶刀未老啊。


    呸,本來就不老,我才二十六啊,不能再拖了,是時候得找個配偶了。


    他想到這裏,撞見了白姑娘。


    白姑娘看一向嚴肅的李四鄴難得露出欣喜的樣子,問道:“你怎麽這麽高興啊?莫不是你也找到雪蓮了?”


    李四鄴閉著眼,一字一頓地念詩:“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他念得感情充盈,都要溢出來了。這麽一句無奈的話,你要是光看他的神色,還以為他念的的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他又說道:“我倒是對這雪蓮有心,卻也不過是一廂情願、單相思罷了,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人家不跟我走呀。我是見趙六搞到了雪蓮,心裏著實高興。”


    他似乎話裏有話,常言道,“飽暖思**”。


    這句話出自《增廣賢文》,下一句是“饑寒起盜心”。很明顯,和饑寒相比,保暖必定是一個極為良好的處境。


    不過我還是吹毛求疵,怎麽就不是小康思**呢?


    想想倒不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人不明白什麽叫做小康,而是因為人善於苦中求樂,稍微一安逸,便會尋求一些樂子。


    不知有沒有人從這個角度研究曆史,題目我都想好了,《論從饑寒到保暖的“***思想史》。


    這個淫加上引號,倒不是因為怕那個詞會被屏蔽,而是因為這裏是個好淫,盈通“淫“,不斷增長的欲望。


    而李四鄴現在有心的,絕不僅僅是雪蓮。


    白姑娘道:“就算是那樣,也是人家找迴來的。既然已經有分工,由你負責的部分,任務完成的不達標啊。”


    李四鄴笑了笑,道:“我真沒想到,這小子會有這本事。對了,你們是怎麽找到的?不會說藥材鋪裏就有,我們隻是扁擔挑燈心草,空擔心吧。”


    白姑娘道:“藥材鋪裏才沒有呢。我們迴到家裏,卻發現桌子上已經擺了一朵天山雪蓮。”


    李四鄴露出了驚奇的神色,這才叫得來全不費功夫,他說道:“原來是天賜的。看來你們也不比我有多少本事嘛。”


    白姑娘道:“聽說這天山雪蓮是靈物。玉皇大帝曾向西王母娘娘求長生不老藥,王母則取天山雪蓮贈之。費大人也是善有善報,所以上天才會如此垂青。”


    李四鄴坐了下來,挑了挑眉,問道:“照你這麽說,這東西真的是上天賜的了。”


    白姑娘一臉篤信的樣子:“守在這裏的人都說不曾有人來過,那不解釋為上天所造,又是什麽?”


    李四鄴道:“我想,這一定是有好心人在暗中相助,雖然我現在不知道他是誰?倘若有朝一日知曉,定當報答。”


    他又想到:莫非是侯家那小子良心發現,把雪蓮送過來了?但是那候賢怎麽看怎麽不是慈眉善目,按理說,這不大可能啊。


    再說侯家大公子候賢,口裏罵罵咧咧地從不知哪個姑娘家迴到府上,身上還殘留著一絲女人香。


    他打開枕頭旁邊的一個裝飾精良的小盒子,卻突然怒目圓睜,更是高聲罵道:“誰,這是誰幹的?”


    一個下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下人剛張口叫了一聲“大公子”,就聽見候賢一把把那個盒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的聲音。


    “東西呢?我要這個空木頭匣子有什麽用!今天下午,有誰進過我這裏?”


    那下人嚇得叩頭如搗蒜:“大爺,真的沒有人進來過。”


    “沒有人進來,難道這個東西還能長上腿飛了?”


    下人唯唯諾諾:“隻有,隻有……”


    “隻有什麽,你他媽還不快說!”


    下人道:“隻有老爺進來了一下。”


    (老爺不是人嗎?)


    “你是說我爹?去,把我爹給我叫來!”


    下人麵露難色,一動也不敢動:“大爺,這……”


    “去呀,”那候賢這麽鬧過之後,也冷靜了下來,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別去了,老爺事務繁忙,還是我去找他吧。”


    他正要出門,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如此大發雷霆,何事兒,?”


    這聲音雖然有一些沙啞,卻雄渾有力,叫人不寒而栗。


    這話半文半白,卻無人敢質疑。


    下人忙上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中年男人。


    他留著胡子,顴骨很高。拇指上戴著一個的綠的流油的扳指,那手指頭有些發黑。


    候賢低了頭,上前叫道:“爹。”


    這正是鹽梟侯家的一家之主,候有財。


    候有財走進房間,說道:“行商之人,最忌諱意氣用事,萬不能如同撮鹽入火、性情急躁。這是丟失了什麽物件,如此大動肝火、暴跳如雷?”


    候賢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候有才看見了那個被摔在地上的盒子,閉上了眼睛,說道:“不就是丟了天山雪蓮嗎?又不值多少銀子。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咱們家差那點東西嗎?”


    候賢道:“爹,近幾年天災不斷,這天山雪蓮的產量本來就下降了。”


    候有財道:“思則有備,有備而無患。你不是還有備用的嗎?五天後,會有一隊西域商人行至河東。這天山雪蓮,沒那麽稀缺。況且……”


    侯有財看了一眼侯賢,道:“吃了這麽多年,也沒見有什麽效果。它又不是柴米油鹽,為生活所必須,非吃不可。”


    候賢心說:如果雪蓮非吃不可,那咱家早就經營雪蓮生意了。不就是靠經營這些生活必需品,侯家才得以多年不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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