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縣令多年不曾審案,已經忘了究竟罪加多少等合適,模糊地說了個一二三四五六等。


    那個女裝的家夥愈發地緊張:“小……小人叫……叫蔡……蔡……蔡華。”


    西為民縣令一拍公案:“來人,給他拿紙筆來,讓他寫,這死結舌,半天說不明白。”


    待蔡華寫了之後轉交上去,西縣令這才明白:“原來叫蔡華啊,從你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來你是個刁民啊,蔡華賊,我還以為你是個采花的慣犯呢。哪裏人士?幹什麽的?”


    蔡華這才漸漸不口吃了,道:“小人是今河南蔡州上蔡縣人士,那裏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古蔡國所在地,也是大明朝所有蔡氏的祖地,小人也姓蔡。黃河流域是華夏族的最早居住地,我朝又以華夏自居,所以小人叫做蔡華。如今是河北瓜皮縣瓜皮山瓜皮廟的一個掛單的和尚。”


    瓜皮縣,那是北清廉北縣令的轄地啊。


    蔡華這自我介紹滿分啊,我要你說這麽詳細了?


    科普一下,所謂掛單和尚,指的是到寺院投宿的行腳僧。因為行腳僧投宿寺院之時,把自己的衣缽掛在名單之下,這個叫做“掛單”。


    西縣令心想:這個采花賊居然還是個和尚,真是千古奇聞啊,明天說書先生和小冊子上有新鮮料要簡單報了,什麽《中國最厲害的和尚強奸未遂案,知道算你牛!》、《他是披著羊皮的掛單和尚,經曆了王公貴族的風花雪月,結果反被周八公子強奸》、《自從知道和尚的這種化妝方法後,再也不愁勾搭良家婦女被發現了》……


    也不枉我西為民審了這個案子這麽久,這就是我西為民替大明王朝做的一點貢獻吧。


    “啪!”驚堂木響,西縣令問到:“蔡華,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


    西為民縣令揮筆判道:


    “娉娉嫋嫋少婦人,居然是個色禿驢。


    來到周家把宿投,意欲強奸女菩提。


    火眼金睛周公子,一眼辨出是公滴。


    罰你蹲進大牢去,擇日流放兩千裏。”


    寫完以後,西縣令心中暗暗長歎:好判詞啊,第一,人物交代明白,少婦人其實是個色禿驢,女菩提指的乃是周家小姐,周公子是周八公子,五十六個字裏,全部出場;


    第二,事實交代清楚,女扮男裝把宿投,意欲強奸,最終被認出,強奸未遂,五十六個字裏,把個案子交代得多麽清晰。


    第三,誇周公子是火眼金睛,誇周家小姐是女菩提。一來愛憎分明,二來成功拍了馬屁,聰明如我西為民也,生子當如西為民啊。


    更不要說什麽格律韻律了。


    (至於判得輕不輕,重不重。這個不便評說。晚明時期,法令已經相當鬆弛,很多律文名存實亡,官吏任意輕重,法製已然相當敗壞。)


    可憐我西為民錦繡文章,卻隻能做個七品縣太爺。希望判過這個案子以後,能結識周八公子,進而和周比周按察使等搞好關係,平步青雲吧。


    西縣令這樣想著,突然想到還沒拍堂上路知府的馬屁,便問蔡華:“你可服判?明察秋毫、洞察細微、執法如山、辦案精明、廉潔公正、立朝剛毅、不附權貴、鐵麵無私、英明決斷、大義滅親的久安知府路大人此時此刻正在堂上,若有不服,自然有青天大老爺路知府為你做主。”


    (好嘛,一口氣十個四字詞語,記錄好詞好句的童鞋們,敲黑板,知識點啊,快做筆記啊!還等什麽,快來觀看本書吧,不要九九八,成語帶迴家。)


    “小人服判。”


    “退堂!”


    西縣令退堂到衙內,連連稱讚路知府:“今日多虧路知府同堂指點審案,才審明白了這個奇怪的案子啊。”


    路知府道:“哪裏哪裏,整個公堂上我不曾發言,何來指點審案一說?”心想:這麽簡單的案子硬是要你審了半天,扯了半天男人女人亂強奸的故事,我才不要擔這個責任。


    西縣令道:“路知府往大堂上一坐,便嚇得那罪犯通通招了,縱是一言不發,這也全是路知府的功勞啊。”


    路知府推脫不過,轉頭想起自己一大早跑到疙瘩縣的初衷來,道:“審了半天這個周八哥的案子,那誰跑了的事兒還沒個著落呢,想必欽差大人馬上就要到達這裏了,我們可怎麽交代?”


    西縣令這才想到,還有昨天欽差大人費一流宣布被監管的那誰居然跑了的事兒,剛才一見周公子,全都忘了。


    西為民眼珠一轉道:“路知府,我有個提議,費大人一到,我們就上前哭訴,昨日審案我看費大人心慈手軟,半天也不肯把那誰放進牢獄之中,想必這招有效,興許可以逃過處罰。”


    路知府道:“這什麽破方法,你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男子漢大丈夫,出了差錯自然要承擔責任,哭,哭有用嗎?”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衙役來報:“老爺,欽差費大人到了。”


    路知府和西為民縣令馬上出門迎接費一流,這個已經有幾千字不曾出場的主角。


    一看見費一流,路知府就立馬迎上去跪倒,涕泗橫流:“費大人呢,您,您千萬要為下官做主啊!”


    西為民縣令此時的心裏萬馬奔騰。


    費一流本想詢問那誰的事,誰料還沒開口,就碰到這種場麵,隻好說:“路知府,你放心,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說完此話費一流腦海中出現兩個爭執的聲音:


    一個說:“好一個為官做主!”


    另一個道:“怎麽,黨員不是人嗎?為民做主,理應一視同仁嘛。”


    路知府一把鼻涕一把淚:“費大人,那誰跑了。”


    費一流心想這個我知道啊,邊走進縣衙邊道:“那誰跑哪裏去了?又是怎麽跑的?”


    路知府抹抹淚,招唿西為民過來:“西縣令,人是你們縣的,事兒也是你們縣的,你來講吧。”


    西縣令上前幹嚎得地動山搖,卻不見一點眼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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