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縣令嗬斥道:“自古以來,我大明朝可是最講刑法的,定會為你做主。不過,所有案件都要從應該縣一級審起,也就是由我來審。”


    你倒是審啊。


    “除非是大案、要案,才要上報到久安府。如果久安府還未能解決,才由山西按察使司出麵。都解決不了的,才可以報給費大人解決。你們怎麽都一個個不遵守程序,胡亂告呢?”


    南縣令和北縣令難得一致:“對,西縣令說的對!”


    那誰道:“我不要縣太爺來審。幾位大人不都是官嗎?小人,就希望欽差大人能為我做主啊。”


    費一流看看那誰道:“想來那誰必然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這樣吧,既然我遇見了,就由我來管吧。”


    三位縣令異口同聲:“費大人愛惜身體啊!”


    費一流道:“既然我等已經來到疙瘩縣境內看屍體,報案的又是疙瘩縣西村那誰,不如就近去疙瘩縣衙審案。”


    “大人,請。”


    山西久安疙瘩縣縣衙。


    費一流一行在縣衙門前落轎,當看到衙門上的牌匾“疙瘩縣衙”時,費一流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們這個,真的叫疙瘩啊?”


    西縣令道:“的確就叫疙瘩,費大人,下官鬥膽,疙瘩縣供奉的最靈的神仙,您猜是什麽?”


    費一流道:“不會是疙瘩神吧?”


    西縣令道:“費大人所言極是。疙瘩神,又叫痘神,此乃民間普遍信仰的神明。


    相傳女皇武則天執政後,喜歡英俊少年,命令各地進獻。


    有一地方官名叫張帥,為民做主,上書女皇武則天,說當地正在鬧疙瘩瘟疫,所以少年皆不英俊,英俊皆不少年。


    最終,該地免掉了進獻英俊少年的任務,於是也減輕了地方百姓的離合悲通。


    百姓為了感謝該官,所以建廟供奉,才有了疙瘩神。”


    西縣令,民間傳說匯總的太不錯了,不愧叫做西為民啊,你不寫個聊齋什麽的啊,才華就白瞎了。


    衙門前立著一麵登聞鼓,西縣令道:“不牢費大人指示,下官明白。”


    西縣令跑上前去,拿起鼓槌,卷起袖子,把登聞鼓敲得山響。鼓麵上蕩起層層的灰,與聲波一起蕩漾開去。


    百姓們都來看熱鬧,一是小小疙瘩縣衙匯聚了欽差大人、按察使大人、知府大人等等,二是這疙瘩縣裏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百姓擊鼓鳴冤了,這登聞鼓的聲音,是真新鮮!


    費一流走到公案之後:“霍,西縣令,這疙瘩縣四周環山,西北的沙塵根本就吹不進來。地理上這都不屬於黃土高原了,看這桌子,哪來這麽多灰啊?”


    西縣令一邊拂拭,一邊笑著說道:“下官平常不大檢點,還請大人恕罪。費大人,您請坐。”


    “咯吱”一聲,差點閃了費一流的腰。


    費一流坐定之後,把驚堂木拍在公案上,“啪!”


    震起了不少灰塵。


    鬼狼似的衙役班列兩旁,一個個兇神惡煞,衙役們用棍子打擊著地板,響聲片片,此起彼伏,和二重唱似的:“威~武~”


    大堂之上聲音漸小,夾紮著有幾個清嗓子吸鼻子的聲音。


    西縣令道:“今日本府有漳河女屍一案,主審乃巡按禦史欽差費一流費大人,陪同審判的有山西按察使周比周大人,久安知府路大人,以及本縣西為民西縣令,京師瓜皮縣北清廉北縣令,河南圪針縣南務實南縣令。公堂之上,保持肅靜!”


    費一流道:“現在開庭,帶原告那誰。”


    那誰被帶到公堂,身著短粗布衣。


    費一流道:“首先核對當事人身份,堂下何人?請原告陳述自己的身份等基本情況。”


    那誰道:“小人姓那,村裏人都叫我那誰,是疙瘩縣西村的,種地為生。”


    原來真叫那誰呀。


    費一流道:“姓那,不是漢族吧?”


    那誰道:“小人祖上是鮮卑慕容部,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入主中原之後,漢化改革,改的那姓。大人不會因為小人不是正統華夏民族,而有所偏袒吧,大人,你可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


    費一流道:“當然不會,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嘛。”


    他看著那誰長相與漢人並無二異,又想到五十六個民族也沒有鮮卑族啊,這個民族在隋唐時期就已經完全被融合,漢化了吧。


    堂上的幾個大人還在遲疑,突然周比道:“大人此言金句啊,胸襟寬廣,下官佩服。”


    三個縣令異口同聲:“費大人胸襟寬廣,向費大人學習。”


    費一流道:“剛才口誤了,我是想說,你既然已經漢化了,就是華夏民族,自然一視同仁,為民做主。”


    三個縣令異口同聲:“費大人為民做主,向費大人學習。”


    費一流道:“那誰,把你的冤屈講來吧。”


    那誰道:“今天在漳河裏見到的屍體,便是我那苦命的妻子,小人妻子姓郝。”


    妻子姓郝,丈夫姓那,那郝氏,那好事。費一流心裏迅速地琢磨。


    那誰接著說:“這事還得從七天前說起……”


    七天前,天剛亮,那誰便起床出門,準備渡過漳河,去漳河北邊的地裏幹農活。


    那誰走到河邊,碰見了一個新娘子,頭戴鳳冠,身著霞帔。新娘子拉住了他,說能不能幫忙找身衣服換換,自己這身衣服走在路上不太方便。


    那誰一看這身打扮,心想這八成是大戶人家逃婚出來的小姐,還是不要管的好。到時候真要惹出了什麽麻煩,自己可擔待不起。


    那誰不顧新娘子央求,推脫說自己身上沒帶著多餘的衣物,不遠就是西村,讓新娘子去村裏找人家尋求幫助,便下地去了。


    但是等到晌午時分,那誰下地迴來,推開門,並沒有同往常一樣聞到飯菜的香味。他喊了一聲妻子的名字,卻沒人應答。


    那誰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他想到昨天夜裏因為點兒小事和妻子吵了一架,兩人背對背嘔了大半夜的氣。


    但是今天一早,那誰起來下地時,妻子早就起來做好了飯,按理說應該是和好了呀。難道說妻子還嫌氣不過,迴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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