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次的事,馮國棟是沒有絲毫迴避空間的。


    因為這還關係著,陳思浩在晉安王心中的觀感。


    若是薦人不淑,便在其心中失了分。


    他是不會允許,馮國棟首鼠兩端耍滑頭的。


    “附我陳氏驥尾,可是要聽招唿的!”


    辭別了晉安王,迴到府中的陳思浩,親書此事來龍去脈。


    令其二弟督促馮國棟,一定要頂住來自各方的壓力,堅決執行晉安王的鈞令。


    當然,他也叮囑其弟,信看過了便即刻銷毀。


    畢竟這種東西,留著就是個麻煩。


    須知稍有不慎,便有落入典簽府探子之手的可能,他不得不防。


    陽城縣衙,已被臨時駐軍的馮國棟征用了。


    後堂之中,他正在與陳思漢密談。


    “二爺,昌刺史那邊本官鬥膽,或許可以拖上一時。


    可是,陛下授予了蕭護軍持節之權。


    若是本官不遵其令,他可是有權不奏而斬的!”


    聽了晉安王交代的事,馮國棟立刻犯難了。


    依常理,初投門下,理應聽命。


    可是,這個命是能要了他的腦袋的,他怕了。


    偏偏又不好拒絕,否則必然不能見容於晉安王。


    他苦心鑽營的門路,亦將付之東流,得不償失。


    “馮司馬,待蕭護軍與楊彥超交上手,他是顧及不到你這裏的。


    所謂鞭長莫及嘛,無須怕他。”


    陳思漢開解道。


    “可是,隻要他騰出手來,是一定會追究的。”


    不是隨隨便便的三言兩語,便能輕易忽悠馮國棟的。


    他的戒懼之心仍在。


    “北軍兵多將廣,陽城之外發現萬餘精騎,也不是不可能的。


    馮司馬為保南兗州西麵門戶不失,拒絕貿然出兵,相信陛下是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的。


    家兄再從旁為你美言,除了嘉獎表彰,還能有什麽結果呢?”


    “二爺妙計!”


    見虛應無法奏效,陳思漢便將其兄信中之計說了出來。


    果然,成功地說服了馮國棟,去了他的後顧之憂。


    陽城兵就此無視蕭鋒將令,按兵不動。


    ......


    梁宮,朱華殿。


    檀香繚繞,光線明亮。


    “陛下,蕭護軍怕是要有危險了。”


    於禦案之前,錦服溫潤的蘇霖之,像是在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語氣平和而無波瀾。


    實際上,蕭鋒的處境已然危機四伏。


    若無迴天手段,兵敗人亡隻是時間的問題。


    更危險的是:他尚不知危機同時來自於內部,而非僅是宿敵楊彥超。


    退一步說,就算他能窺破陰謀,也無法跳出此危局矣。


    畢竟睢陵之圍不解,他是不會也不能退兵擇期再戰的。


    須知皇子的命,可比他的命來得金貴。


    作為梁帝死忠的他,惟有迎難而上。


    “都忍不住了吧。”


    梁帝飽經滄桑的低沉嗓音,自禦案後傳來。


    他仍在伏案批閱奏章,筆勢流暢依舊,未受影響,甚至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


    “安插在左衛軍中的探子密報,謝左衛與北將楊彥超之間頻繁書信往來。


    穿針引線之人是聚賢莊的氐人申屠昆,幕後之人應該是尚書令。”


    蘇霖之有條不紊地匯報著,聲音雖低卻字字清晰。


    “暗通虜將,決戰之時避戰,假北虜之手置蕭卿於死地,當真是好算計。


    隻是可惜了朕的愛卿與京營將士,朕可是會心疼的。


    你的判斷是對的,謝韜還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尚書令近日有何異動?”


    梁帝無須細想便知,真正的幕後大佬必然是謝宣懷,謝韜還不夠分量。


    在蕭鋒所部精銳損失殆盡之後,才具不足的謝韜,無法保證麾下左衛軍就一定能安然退迴。


    若是楊彥超翻臉不認人,來一手黑吃黑,繼而動了圍殲左衛軍的念頭。


    謝韜是難以應對如此局麵的。


    屆時,他自己能否脫身都是未知之數。


    機遇是難得一遇的良機,風險也是同時並存的。


    謝韜雖恨透了屢屢阻礙其仕途的蕭鋒,卻肯定沒有足夠的勇氣以身試險。


    不是所有人都能迎難而上,勇於也能夠駕馭危機的。


    若是由他自己來抉擇,他一定會選擇那種沒有風險的穩妥時機。


    而這種機會,是根本不存在的。


    至少,天上掉餡餅,還不一定砸得到他的頭上。


    能夠說服他行險,並打掉他心中顧慮的人,唯有謝宣懷而已。


    除此,即使是他的嶽丈、中書令劉廣博,也不一定說服得了他。


    須知這可是私通敵將,與叛國無異。


    若是稍有不慎,一旦被典簽府的探子拿住罪證,便是毀家滅族之災。


    事不可為之時,嶽丈劉廣博能出賣他,族伯謝宣懷卻斷然不會。


    畢竟他們同屬謝氏,一損俱損。


    而妻族蘭陵劉氏,同時也是梁帝的後族,即使東窗事發,也很難波及到的。


    “尚書省的朱左丞,奉尚書令之命去了聚賢莊......”


    謝氏伯侄,敢於不顧大局而謀一己之私。


    背後的原因,必然是對左衛軍的全盤掌控。


    至少,他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京營六軍乃梁帝之禁臠,其兵權向來非心腹不授。


    他授謝韜左衛將軍之職,除了安撫太子黨外,必然別有深意。


    蘇霖之對梁帝的從容,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心中也有所領悟。


    “明麵上,左衛軍諸將都被尚書令拉攏了去,實則他們仍是陛下的人吧。”


    實際上,確如其想。


    左衛軍諸將,被拿住的那些貪贓枉法的把柄,不過是他們奉了梁帝之命有意為之的。


    不如此,瞞得過並無真才實學的謝韜,又焉能瞞得過老謀深算的謝宣懷呢?


    “太子可有參與?”


    “太子殿下並不知情。”


    梁帝暗自鬆了一口氣。


    一國儲君若有賣國行徑,那不是太荒唐了麽。


    蕭鋒是梁帝的人,同時也是他留給後繼之君的輔弼重臣。


    若是太子連這一點也看不清,那他便不配居於東宮了。


    這樣糊塗的太子,不用梁帝削其儲君之位,他自己便終將跌落。


    “說說右衛軍和其他方麵的情報。”


    梁帝淡淡地說。


    他手中的禦筆並未停墨,行筆仍然法度森嚴。


    《梁書·武帝紀》載曰:


    南兗州司馬馮國棟,抗令,按兵不動。太祖運籌帷幄於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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