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息怒,」舒雲喬看冉伊雪還是一副驚愕的樣子,不慌不忙的開口,「我家妹子初見身分尊貴的王爺,難免有些緊張。」


    緊張?嚴辰天口氣清冷,壓根不信,但因為是舒雲喬開口,他也沒有拆穿,「繼續。」


    冉伊雪挑了挑眉,看著嚴辰天一派淡然的樣子,來了點興趣,不管他是否是個負心漢,但她向來喜歡跟有本事的人相交。


    都說他這個大理寺卿明察秋毫,就不知若她下藥,他是否也能察覺?她的雙眼閃著光亮,雖說之前從恩羽嘴中套出小丫頭打算對自己的爹下藥,她還氣急敗壞的訓了她一頓,但現在不由覺得丫頭這個下藥的主意好。


    「伊雪。」舒雲喬輕喚了一聲。


    冉伊雪立刻迴過神,抬頭對舒雲喬一笑,這次沒再搞鬼,專心的替嚴辰天施針。


    近一個時辰過去,冉伊雪收了針,道:「王爺這幾日多喝溫熱水,切勿太過勞心勞力,雙眼才會好得快些。」


    「下次何時治療?」


    「下次?下次就免了。」冉伊雪打量著一臉平靜的嚴辰天,「憑著王爺的能耐,自醫這點本事,應該還難不倒王爺。」


    「明日你再來施針。」嚴辰天似乎沒聽到冉伊雪的話,徑自下了決定,「這些日子,我便住在福滿樓。」


    舒雲喬微瞠了下眼,總算明白方才用膳時,她提及讓恩羽迴到自己身邊,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的原因。


    「舒舒。」


    舒雲喬立刻會意的接口,「是,妾身一會兒便替王爺準備上房。」


    「不必,我向來習慣與你同房,而且唐越要迴京替我辦事,這幾日由你伺候。」


    唐越睜大眼睛,身為當事者,他還是現在才知他要迴京了,但他向來聽嚴辰天的話,主子說東便是東,他肯定沒二話。


    「你說要雲喬伺候你?!」冉伊雪的聲音有些變了。


    「舒舒是我的愛妃。」


    愛、愛妃?!冉伊雪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兩人明明分離了五年,這男人還這般親密的叫喚,真不怕惡心人。


    舒雲喬卻好似事不關己的在一旁不說話,她早已習慣嚴辰天的自以為是,相處多年,她自有方法對待這個任性的「孩子」。


    「不成、不成!」冉伊雪連忙反對,「不能委屈王爺,王爺身分尊貴,還是獨居一室才好,福滿樓的夥計多,不怕沒人伺候。稍晚我便請紀二嫂派人來,還會交代廚房的夥計,給王爺備上好酒好菜。」


    「冉大夫無須多禮,我向來不習慣外人近身,吃食也隻吃舒舒做的。」


    「我家雲喬隻會做些家常菜,隻怕難登大雅之堂。」


    「正好,」嚴辰天神情未變,「爺就愛吃家常菜。」


    果然是個當官的,嘴上功夫一流,冉伊雪嘟著嘴,雙手抱胸,懶得再做表麵功夫,不客氣的直言,「聽聞最近世道不太平靜,有不少人失蹤,至今無法查明原因,王爺身為大理寺卿,又是勤政愛民的青天大人,實在該盡快啟程趕迴鎬京穩定民心才是。」


    「聽冉大夫口氣,似乎對此案知道不少。」三年前鎬京城內外陸續有人失蹤,這半年甚至連寧安這一帶都有失蹤之人,要麽尋不到人,要麽尋到時都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身上的血液幾乎流幹,死狀淒慘。


    「多少聽說了點。」冉伊雪不會笨到沒聽出嚴辰天語氣中明晃晃的試探,嘲弄的一揚唇,「我是個走方大夫。」


    「既是走方大夫,自然見多識廣,對此案冉大夫可有看法?」


    「我是個大夫,隻醫活人,對於死人沒任何看法。但王爺不同,所以若是無事還是早早迴刑部為朝廷、為百姓排憂解難。」


    「刑部人才濟濟,不缺我一個,更別提我因眼疾早已告假多時。」他會過來,明著是關心庶妹的親事,實則是想暗中調查,為何除了鎬京之外,相同的做案手法獨獨出現在寧安?


    可惜他的眼睛至今還未痊愈,全靠著唐越口述,一路行來,所查有限,幸好這一趟竟意外找到舒雲喬,令他的心總算踏實而滿足。


    「舒舒。」


    「是。」


    「你呢?關於此案,你以為如何?」


    舒雲喬微斂下眼,老實的迴答,「妾身愚昧,對此事隻是略有耳聞,並未深入了解。」


    「這些失蹤的亡者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死狀甚慘,全身血液盡空,但發現屍體之處,全然無一絲血跡。」


    舒雲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看來發現屍首之處,絕非兇手殺人現場。」


    嚴辰天點頭,「同一日不同地方有三名女子失蹤,屍體發現時也在不同的三處。」


    「所以兇手……不隻一人?」舒雲喬皺著眉道。


    「是,所以追查困難。」


    「縱使困難也難不倒王爺。」


    嚴辰天忍不住一笑。


    冉伊雪略感驚奇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移動,這對夫妻談著血腥古怪的刑案卻是神色自若,就算分離多年,默契依舊,先不論過去多少恩恩怨怨,兩人實在般配。


    冉伊雪站起身,拉住了舒雲喬的手,「咱們去給王爺準備上房。」給了個理由,不顧嚴辰天驀然沉下的臉,徑自將人帶走。


    「你有話說?」一離開亭子,舒雲喬便輕聲問道。


    「你打算隨他迴京?」


    「當年離開嶸郡王府,我便沒打算迴去。」舒雲喬簡短的迴答完,又關切的問:「王爺的雙眼情況如何?」


    「放心吧!他複原隻是早晚,若是我出手,是能讓他早些時日恢複,但我並不打算醫他。」


    「伊雪——」


    「你知我的脾氣,我隻醫我想醫治之人,反正看他的樣子,對自己的情況也是心知肚明。他今天找我,表麵上是要我替他醫治,實際上隻是個幌子,不過是想看看這些年你都跟什麽人在一起,在他心中,或許還埋怨我將你們母女藏得密不透風。」


    舒雲喬想開口說嚴辰天並非如此小家子氣之人,但話卻怎麽也說不口,他這人不管過了多少年,就是孩子心性。


    「你不想隨他迴去,但他的樣子可不像會如你所願。」


    舒雲喬的目光看向遠方,秋風吹來,帶了些涼意,她隻說了一句,「他不喜眉羽。」


    簡單的幾個字已經道盡了一切,冉伊雪的嘴一撇,雲喬向來護短又疼愛恩羽,恩羽若不喜歡迴京,她也不會令她委屈。


    「你現在有什麽盤算?」


    「一切都等王爺的雙眼痊愈再說。」舒雲喬聽到響動,迴頭看到唐越扶著嚴辰天走出亭子,不再多言,走了過去,「王爺可是要出去?」


    「嗯。」嚴辰天點頭,「我迴來還要吃蓮子糕。」


    「好。」舒雲喬隱約猜到了嚴辰天的去處,雖說將案子交給蕭瑀和恩羽,但畢竟是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終究還是得要他出麵。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不由略微失神,重逢後勾起夫妻過往的相濡以沫,有些記憶早已刻在骨血裏,或許至死,才會真正遺忘。


    【第九章 相似的父女倆】


    新月像把彎刀在天際閃著淡淡的光芒,屋裏,舒雲喬輕柔的替舒恩羽梳著一頭閃著柔和銀光的長發。


    舒恩羽乖乖的坐著,手裏玩著蕭瑀送給她的魯班鎖,「瑀哥哥說,呂大人糟了。」


    舒雲喬沒作聲,依然慢條斯理的梳著發。


    舒恩羽沒得到迴應,不由抬起頭,在鏡中看到自己娘親一臉平靜的模樣,問道:「娘親不好奇嗎?」


    舒雲喬微笑,「我知道你爹去了趟衙門,他出手了,是嗎?」


    舒恩羽點了點頭,覺得娘親厲害,似乎沒什麽事可以瞞住她。「今日我跟瑀哥哥查縣侯府小紅的案子,才告了段落,爹就來了,還帶了具爛得大部分都成白骨的屍體,瑀哥哥直接在堂上就吐了,但是我很勇敢,我沒有吐。」


    想起今天晚上用膳時蕭瑀慘白的臉色還有舒恩羽的食欲不振,舒雲喬淺淺一笑,兩個孩子畢竟還是太生嫩了。


    「原來前幾日爹瞞著所有人,帶著唐越和前任縣令吳大人的家人開棺驗屍,查出吳大人的死是腦部受重擊所致,呂大人當初卻以急病為由草草結案。爹帶著證人和吳大人的屍首直接上堂,並直指呂大人衣冠沐猴、是非不辨。」


    想起在公堂上那一幕,舒恩羽的心情有些複雜,這樣的嚴辰天威風八麵,令人心生畏懼。察覺到自己的思緒,她連忙搖搖頭,把她爹卓爾出群的形象給丟到腦後,「總之爹交代此案要重新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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