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迴到一個時辰前。


    在漯水上遊聊城潛伏大半天的毛暉突然收到手下的匯報:“啟稟將軍,王將軍已經在博平城外跟青州兵馬展開廝殺!”


    毛暉看了看天色,此時離太陽落山已經不到一個時辰,算上順流而下趕路的時間,大軍抵達蘆葦蕩之時,正好是昏暗交替之際,遂開始整頓兵馬,朝下遊殺來。


    日落時分,大軍已經逼近蘆葦蕩。靠著一點點殘餘的天光,毛暉隱約能看見遠處那些隱隱綽綽的蘆葦。


    毛暉就帶人藏在上遊三裏處的河灣裏,時刻注意著博平方麵的動向,準備等劉憐敗退、誘惑兗州軍中伏之時將計就計,縱火焚燒敵軍。


    關羽帶著數千水軍埋伏在蘆葦叢中,正緊張關注著博平方向的動靜,突然聽到留守船隻的校尉派人來報:“騎兵將軍,從上遊陸續漂來許多些許雜物,似有船隊駛來。”


    “船隊?”關羽吃了一驚,趕忙問道:“有何雜物?”


    “稻草、樹枝,還隱約有油脂的味道。張校尉詢問,是否是州牧派人潛伏在上遊,伺機準備火攻?”


    “不好!”關羽趕緊招唿手下士卒:“全軍退出蘆葦叢,返迴戰船!”


    然後又囑咐傳令兵:“你速去告訴張校尉,那是敵人準備火燒蘆葦蕩。他若不想葬身火海,就給我死死頂住從上遊漂下來的引火之物,防止敵軍火攻。”


    事關重大,眾軍士也知道其中厲害,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在各自都尉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向河邊退去,準備悄悄登船離開這個下風口。


    饒是關羽治軍極嚴,大家也盡量做到小心翼翼、悄無聲息,可數千人馬還是發出了不小的動靜。這些都讓在上遊埋伏的毛暉敏銳地捕捉到了。


    “不好,敵軍有所察覺,這是要跑!傳令前部,立刻點火進攻,全軍緊隨其後,追殺逃竄的青州軍。”


    前部兵馬立刻點燃數十條小火船。火船順著水流、風勢,徑直朝蘆葦蕩撞來。


    幸虧校尉張南反應快,察覺其中的風險,通知大軍及時退出蘆葦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數千大軍想要完全退出去,需要不短的時間。毛暉也不是泛泛之輩,一見關羽有所察覺就立刻發動火攻,不給他們喘息之機。


    張南見狀,不等關羽命令送到,就帶著手下的百十名精銳親衛,駕著十幾條船橫在河麵上,朝火船迎了上來。


    雙方船隻相撞,激起的火花漫天飛舞,加之上遊漂下的火船極多,根本沒法全部攔截,陸陸續續有不少穿過張南的攔截,一頭撞進蘆葦蕩,引燃了一片蘆葦。


    這時的風向對青州軍也是極為不利。關羽軍處於下風位置,風助火勢,火借風威,隻片刻間便有十幾個地方燃起火光,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快!再快!”關羽急得厲聲催促。


    這個時候,不用他催促,手下這些士卒們個個也是鉚足了勁兒朝河邊擠去。漯水甚寬,蘆葦隻在河岸邊有一些,隻要登上大船,劃到河中央,就能避免葬身火海的命運。


    毛暉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關竅。自古以來運用水火發動進攻,都要有人從一旁協助,否則取得不了太大的戰果。


    他隨後領著大軍順流而下,就是想提前占住河道中間的位置,堵住關羽大軍的生路。


    張南手下隻有百餘兵馬,十幾條船。他們橫亙在河麵上,就如同一條鐵索,攔住了大部分的火船,也擋在了毛暉大軍的麵前。


    “放箭!”毛暉也不囉嗦,眼前這股青州軍明顯就是拖延時間的,他不能在這裏浪費太多的時間,因此一邊下令全軍放箭,一邊命令幾艘大船撞擊上去,為全軍打開一道缺口。


    張南身為冀州人,雖從軍數年可一直都是騎兵,也是最近才和好兄弟焦觸一同調到關羽麾下,升任校尉學習水軍戰法。


    這麽短的時間,他能從上遊漂下的樹枝、稻草中發現端倪已是不易,指望他以百十名親兵抵擋毛暉大軍完全不現實。


    而毛暉手下的這些水軍,除了他從博平帶出來的幾百親衛,其他人都是從聊城水軍大營征調出來的精銳。他們對於水軍戰法極為熟悉,因此隻一個照麵就射翻了在甲板上嗷嗷亂叫的青州兵馬,並順勢撞翻了他們的小船。


    張南布下的攔截網被破開一道口子,堵在這裏的火船頃刻間湧出,順著水流風向直衝向下遊的蘆葦蕩。


    有了這些火源的加入,蘆葦蕩裏的火勢頓時再不受控製,煙塵四起,火光衝天,燒得青州兵馬哭爹喊娘,慘叫聲不絕於耳。


    好在關羽等人提前發覺,撤出的還算及時,幾千人馬已經逃了大半,可剩下的幾百人此時卻在火海裏打滾,眼看卻是救不得了。


    關羽看得目眥盡裂,他狠狠一甩被大火燎的有些卷曲的胡須,指揮全軍將船隻開到河中間,迎著毛暉大軍狠狠地殺了過去。


    聊城水軍承平日久,平日裏訓練鬆散,在毛暉這些旱鴨子的眼中算是水中蛟龍,可根本打不了硬仗。


    論人數,他們稍壓關羽手下的青州軍一頭;論水軍訓練,他們也比青州軍純熟。可鬆散懈怠的作戰風格卻是多少人數跟經驗都彌補不了的。


    兩軍剛一接觸,麵對仿佛死了爹媽一樣嗷嗷叫的青州兵馬,聊城水軍明顯是有些招架不住,隻在雙方對射的階段堅持了片刻,進入接舷戰之後,很快就被青州軍殺破了膽。


    焦觸跟在關羽身邊,一邊砍殺麵前的兗州兵馬,一邊四處尋找自己好兄弟張南的身影。


    張南在與毛暉大軍接觸的第一波,右肩膀就已經中了一箭。此時他正倚靠在一條小船的船舷邊,與四五個親兵艱難抵擋圍攏上來的兗州軍,眼看就要飲恨,正好碰到關羽、焦觸殺到。


    關羽手中馬槊上下翻飛,頃刻間就刺翻圍在張南身邊的幾人。焦觸一腳踹開一具屍體,趕緊上前檢查張南的傷勢:“兄弟,你怎麽樣?”


    “被流矢咬了一口,死不了!”


    聽到張南的迴答,關羽、焦觸皆鬆了一口氣。


    今晚要不是這個留守船隻的校尉機靈,自己這幾千水軍恐怕全部都要葬身火海。想到這裏,關羽不由更加憤恨。


    “將軍,前麵那個銅盔銅甲、皂色披風的就是敵軍大將,若能殺了此人,我大軍之仇可盡報!”


    關羽眼神一凜,隨即指揮手下將船隻向那人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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