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伯到山下半日,帶迴不少竹器,是用自家的牛車拉運而迴的。他沒有想到,小主所捐贈的茶葉,竟然如此大出風頭,自己吃驚之餘,也是備受歡欣鼓舞。


    看來,小主已經捕捉到了一個很好的產品和商機,這是發財的好兆頭。這孩子,還真有些與眾不同的。


    黑陶還要繼續售賣那些沒有脫手的鹽巴和鹹魚;喜兒是無事也忙的,現在似乎又有什麽新把戲要去耍;於是,老銀和兩個年輕人交代了幾句話後,就駕著牛車,興衝衝地迴聚龍城的龍鱗客棧去拉那幾筒子那幾個年輕人去東山上弄迴的什麽“聚龍茶”去了。


    因為捐贈人的名字包含了龍上山,所以,龍家對於此事也是上心得很,他們特意抽出了一個人員,陪同銀風竹一同下山搬運那些東方樹葉。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銀今日遇見的,在他看來確是喜事:


    小主他們從東山弄迴的那些茶葉,通過捐贈的儀式一炮而紅,餘下的那大部分,看來應該能夠賣到不錯的價錢,這是其一;第二件令他不能平複心緒的是,他與那賣蔑器的人家,已然取得了聯係,還受到了到其家裏做客的邀請。


    認真說來,他與那個年輕的蔑器匠人,已經打過兩迴照麵了:一迴是辛水和咆月乙所說的那次,人家親自到靈龍作坊買骨器;然後,就是這一次廟會——昨日那蔑人來自己藥攤這裏買草藥。前麵那迴,要不是同事說起,老銀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畢竟不是他接待的,隻是不經意間擦肩而過,無非人家提醒後麵有所迴味而已,所以,不太算數的;這一迴,因為心裏存下了兩位同事的提醒,與這位年輕的買藥人攀談幾句之後,知道了他也是來廟會賣些竹器生意的,也正是曾經因為買骨器光顧過靈龍作坊的那位顧客,於是,老銀突然就起來了一股推到以前種種的勇氣。


    老銀本想對那年輕人表達一份超乎尋常的關心,不過等他從發愣中清醒過來時,買草藥的年輕人因為沒有得到他及時的迴話,已經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了。當時他追悔莫及得隻是不停的搓手頓腳。


    年輕人先是買了一味傷寒藥,閑聊一會後又問有無驅蛔的積藥。從雲水先生那裏販來的百多副草藥,藥效上實際上隻有幾味,去蛔藥有是有的,副數不多,還沒有人問起呢,銀風竹因為想著心事,就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他迴說有這草藥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人實在太多了,等老銀追上去,那裏還有人家的蹤影!


    “雖然說樣貌和語言似乎有很大的變化,一下子看不出來,但那影子和腔調,依稀還是很象的麽!”


    銀風竹這樣自言自語道。


    一旦他把自己那戰死在疆場的兒子與這賣蔑器的年輕人等同起來,老頭就越發覺得他們其實就是同一個人:從年齡到身高,從走路姿勢到背影……


    容貌有很大的變化,那是因為風吹日曬的緣故,臉部還有傷疤!至於語言……十幾年了,入鄉隨俗也很合理。


    ……


    今日老銀有空,拎起特意幫他留存的那味草藥,巴巴地送到了廟司規劃的專門售賣竹木具器的地方。那人跟老銀買草藥的時候,從閑聊中提起他平時是幹點蔑器活的,這次也來趕會做些竹器生意。所以,今日他就要乘著小主與龍老板在忙著他們的捐贈的時候,借著送藥的由頭,去那竹木器區再看看。這也是小喜未能明白銀伯要幫人留草藥的緣故。


    真不巧,那人今天偏偏沒來趕會。還是沒有見著!


    但老銀與那蔑人的媳婦搭上了話,蔑人媳婦正愁著昨日丈夫沒有買著給孩子打蛔的積藥呢,見這賣草藥的老頭兒如此熱心,專門跑一趟路程送了過來,還說要買他們的竹器,自然很願意與他聊天。


    在兩人的絮絮叨叨之中,老銀頭旁敲側擊,東拉西扯了小半日,老頭隱約判斷得出,那蔑人的情況,與他那殞命於戰場的孩子,雖然有些情況有出入,但大部分是很吻合的。


    他的那顆老於世故的心,於是怦怦然跳得厲害起來。


    當然,在沒有得到十分確定之前,他是不會暴露那種心境的,免得萬一尷尬。


    那蔑人媳婦呢,就覺得這老頭兒挺好,她也不再去責怪自己的丈夫昨日買藥的時候粗心大意——人家迴說了有這藥的,竟然還兀自走掉!這老人挺豪爽親熱哩,又買了自家許多籮筐竹器,還說以後還要做迴頭的生意,很有消費實力呢!於是,蔑人媳婦就非常誠懇地邀請老銀廟會之後去他們家逛逛!


    而這種邀請,正是銀風竹求之不得的事情,立馬把所給的住址,詳詳細細地記在了心裏。


    ……


    為了平複這種情緒,他需要走一走。而自己下山迴客棧去拉貨,不但是一種極好的方式或者途徑,還一舉兩得。


    雖然說與兒子一同出去打仗的人,好幾個迴攸後都明確無誤地強調兒子的災難是他們親眼目睹的,請他順變,但他終究是不死心的。


    稀奇的事情也是有的呀,自己當年的情況不就是如此!以前的家鄉人,當時也不是斷定他這個風竹竹已經不在人世了的麽。可是當自己衣錦還鄉,帶著家人去祭拜父母墳墓的時候,不是照樣也引起了鄉親們的驚奇麽。他十分期盼這種好運,也照樣發生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從與那年輕人見過一麵之後,他就覺得,自己與他有一種毫無來由的親近感,等到幫他們送草藥過去,從他的妻子那裏得到一些極為有用的信息後,他已經有七八分可以斷定,那年輕人似乎就是他拿戰死沙場的孩子無疑了。


    如果這是真,那麽,那蔑人的媳婦,就是他的兒媳婦了。


    這個兒媳婦很感激他為他們的孩子留藥送藥。她說:孩子的爹,就是因為忙著幫孩子去尋藥,所以才沒能安心地待在這裏賣竹器呢。她報給了老銀他們家的住址,請他等這一場廟會散了之後,一定尋一個空,到他們那裏去做客。


    老銀為得著了他所要的地址而能與那年輕蔑人可以進行更下一步的接觸了解而興奮不已。因而,臨別前,老銀還十分突兀地拿出一些錢貝給那“兒媳婦”,要她轉給孩子買糖果。當然,人家沒有接,推辭了,於是,銀風竹十分舍本地買了她很多竹器迴來。


    ……


    “小辛,你猜我今天見著誰了?”


    銀風竹走在路上,一直在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發呆,這時候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話。


    他口中的小辛,就是他在靈龍骨器作坊的同事辛水啦。


    在龍上山考慮抽調那一位人員來陪同他的時候,銀風竹直接點名這位同事加朋友。


    對蔑人上心,這個事情兒,就是由於辛水和咆月乙關於那人很象老銀的討論引起的,它戳破了他心中藏著的一個隱痛,於是對兒子的思念,開始在他鬆閑下來的時候侵襲著他。當然,別人是看不出老銀這種牽腸掛肚的,就連小喜也未曾注意到。一切,都在閑扯中掩飾而過。


    但是慢慢地,他開始有些迷戀自己的這個判斷:兒子尚在人間。


    “或許,兒子戰伴的所見是不假的,不過,後麵可能又被人救活了呢!就像當年被扔在雪地裏等著天收地滅的自己那樣!”銀老頭心裏這樣想著。


    昨晚與辛水在山上廟司的客房睡覺時,老銀就迫不及待地與其悄悄說起這個話題,說起了這個前來買藥的顧客,他反複地問小辛,他們所說的以前到靈龍作坊來過的那個顧客,是不是就是他所描述的這個模樣?


    辛水又沒與老銀頭在一起賣藥給人家,怎麽好去確定?但是方圓不過百把裏路,相同的人和事,也就那麽多,應該差不離的。


    “誰呀?”


    辛水故意笑著問老銀。


    他們算是作坊裏聊得來的同事,後來因為有這樣一個共同的話題,彼此間的關係就更好了,慢慢地,辛水和咆月乙相比別人,就更多地知道了老銀的一些事情。不過本次廟會,咆月乙是沒有前來參與作坊的生意的,所以此時,也就隻有辛水可以和銀風竹聊聊他的心事啦。


    辛水還以為老銀今日見著了那個年輕的蔑人呢,他也存著了這樣的一個疑問而不舒服,想獲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一個年輕婦女,嗯……是……那個蔑人的——媳婦——嗬嗬!”


    “老銀,什麽情況?今天你去,沒有見著那個蔑人嗎?”


    “沒有呢。他媳婦說,他今天沒有來趕會!”


    “咳,真是不湊巧!”


    “.…..”


    “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啊,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那人不是你要尋找的人呢?”


    “萬一……不是……真不是的話,也就那樣啦,我能頂得住,命裏該是如此!我不過是順道詢問詢問而已呐……你也知道,如今壓在我心坎上的,還有一個比這分量更重的小家夥呢!”


    銀伯口中所指的這個小家夥,就是少年攸喜啦!少年是他風竹竹救命大恩人銀狐玥留下的唯一的根苗,而他風竹竹,好歹還有一個姑娘呢,雖說已經嫁人了。


    說句良心與理性的話,沒有女主人,就沒有他風竹竹後來的一切。他活到如今的年紀,什麽沒有見過,多少也是賺了的,兒子沒有了,那興許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或許是在代替自己受過哩……


    銀風竹的心池,此時掠過幾陣疾風。


    “你是說喜公子麽,我理解你的心情!”辛水應道。


    “.…..”


    “不過我相信,如果真能找到你那死而複生的兒子,喜公子——喜公子肯定是替你高興還來不及的!你應該和他也說說這個情況,保不準他就要拉著你,要一起去尋找這事的真相呢!我觀這位少年,很與眾不同哩……”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兩儀華夏易悠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銀河小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銀河小樹並收藏兩儀華夏易悠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