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一黨,本來打算今日在朝堂上,把趙佗釘死的。


    沒想到趙佗絕地反擊了。而且巧妙地利用了李斯一黨的彈劾。


    現在可好,趙佗居然變成了不願意結黨營私的義士,之前五四三番羞辱李斯,也變成了為了脫離李斯,不得已而為之。


    而李斯,變成了小肚雞腸的奸臣,為了留住人才,不擇手段。隻要入了他的門下,就不允許再脫離,否則的話,就要置之於死地。


    這和盜賊匪徒有什麽區別?


    這時候,李斯再也不能躲在幕後指揮了。


    他站出來,聲淚俱下的說道:“陛下,這是趙佗對老臣的誣陷啊。老臣絕對沒有結黨營私,絕對沒有……”


    他還沒有說完,趙佗就幽幽的說道:“聽聞,李斯大人向門下的多位朝臣,都借了大量的錢財,多者數百萬,少者也有數萬錢。”


    “而且借錢之後,從來沒有提一句要還錢。”


    “大人你在府中錦衣玉食,飲酒作樂。而你門下之人,卻捉襟見肘,敢怒不敢言,每每見了大人,還要強顏歡笑。”


    “試問,大人這等行徑,是在勒索呢?還是在征捐稅呢?”


    征捐稅三個字,讓李斯打了個寒戰。


    “這個趙佗,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往日怎麽沒有看出來?”李斯越來越心慌了。


    他迴頭看了趙佗一眼,更是恨得牙根癢癢,心想:老夫為何借錢?還不是為了給你買寶劍嗎?結果你這個忘恩負義,背信棄義,厚顏無恥之徒,我……


    李斯深吸了一口氣,向嬴政解釋說:“陛下,老臣借了錢財,是一定會歸還的,隻是近日有些拮據,因此拖得時間長了一些。”


    那些被借錢的朝臣也紛紛站了出來,說道:“我等是自願借給廷尉大人的,不存在勒索。廷尉大人也從來沒有賴賬的意思。”


    “我等與廷尉大人,誌趣相投,乃是好友,並非門客關係。”


    這些朝臣眾口一詞的為李斯開脫,在嬴政看來,這就更可疑了。


    他知道,趙佗說的其實沒有錯,朝中這些重臣,都有自己的班底。


    王綰有,李斯也有,淳於越也有。趙騰也有一些。馮去力對下屬的禦史們也是說一不二。


    李信倒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也與軍中不少將領交好。


    這樣一路看下來,倒是槐穀子最讓人省心啊。


    因此,嬴政決定趁這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朝臣,讓他們知道畏懼,讓他們知道收斂。


    嬴政沒有說話,但是李斯隻要看嬴政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大半。


    李斯是個聰明人,而且跟在嬴政身邊很久了。他太了解嬴政了,他知道,自己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大意了,太大意了啊。


    本以為皇帝足夠信任,自己可以趁機收攏朝中的大臣。或許是這些年順風順水,忘記了陛下是什麽樣的人了。


    李斯心中有些苦澀,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是聰明過了頭了。


    陛下,確實寵信自己,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不能觸動他的底線。


    這麽多年來,李斯一直小心翼翼,在嬴政許可的範圍內做事。


    沒想到趙佗這家夥,上來直接把嬴政的底線提高了。一直踩著線的李斯一下到了線外。


    李斯閉上了眼睛:如果皇帝執意要殺我。那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對於皇帝來說,天下有這麽多人,也許再找一個人做廷尉也就是了。


    李斯覺得,自己要做那個殺雞儆猴的猴子了,因此有點放棄抵抗了。


    朝堂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替李斯說一句話。


    朝臣之間的鬥爭,總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李斯敗了,別人就有了出頭的機會。誰願意開這個口呢?


    這時候,李水一臉嚴肅的站了出來,對嬴政說道:“陛下,臣以為,廷尉大人乃忠貞之士,絕對不會謀反。”


    朝臣:“???”


    槐穀子這家夥是不是吃錯藥了?他向來最喜歡誣告別人謀反,現在怎麽會幫人開脫?


    嬴政也有點納悶的看著槐穀子,不知道他在搞什麽。


    李水一臉感慨的說道:“廷尉大人,是一位能臣啊。為我大秦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樣的人,豈能輕易降罪?”


    “臣懇請陛下,認真調查一番,若廷尉大人真的有不軌之舉,再殺了他也不遲。”


    嬴政聽到這裏,心中微微一動:是啊,昔日秦滅六國,李斯出謀劃策,確實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如果今日殺了他,後世的人怎麽看朕?沒有容人之量?可以共苦不能同甘?


    其實,嬴政是不相信李斯有謀反之心的。原因很簡單,李斯是個聰明人,應該可以看出來,謀反沒有任何出路。


    嬴政想要治李斯的罪,無非是告誡天下官吏,引以為戒罷了。除此之外,就是預防。


    嬴政知道,自己還在的時候,李斯絕不敢輕舉妄動。可是自己不在了,那就不一定了。


    現在被李水這麽一提醒,嬴政已經改了主意。


    這隻猴子,不能李斯來做,得換個人。


    於是嬴政點了點頭,說道:“槐穀子,言之有理。”


    嬴政采納了李水的意見,決定派人調查李斯一番,再做定奪。


    如果李斯真的有問題,到時候再降罪也不遲。


    當然了,那樣的調查,多半就淪為了走過場了,李斯有沒有罪,能不能找到證據,不全是看皇帝的態度嗎?


    經過李水的仗義執言,李斯被保下來了。趙佗的彈劾,變成了一件待調查的案件而已。


    李斯沒有受罰,甚至沒有受到皇帝的訓斥。


    朝議結束,百官緩緩地向外麵走。


    李斯走到李水麵前,向他行了一禮:“老夫,多謝謫仙仗義執言。”


    李水正色道:“廷尉大人何必謝我?本仙也隻是陳述事實罷了。”


    李斯感慨的說道:“往日,老夫對謫仙有些偏見,真的是錯了啊。”


    李斯謝過之後,還有不少朝臣都來向李水道謝。


    他們都是李斯一黨的人。如果李斯倒了,他們也沒有好果子吃。因此對李水還是很感激的。


    李水一臉謙遜的安撫了他們幾句。然後和李信一塊,笑眯眯的走了。


    李斯走的很慢,他有點不解:這個槐穀子,究竟是怎麽迴事?平白無故的,他為何要救我一命呢?


    直到李斯迴到家中,管家對李斯說道:“主人,我最近聽說了一件事。”


    李斯嗯了一聲,心不在焉的說道:“何事?”


    管家說道:“近日,趙佗一直喬傳打扮,頻繁出入於商君別院。之前他曾經被咱們的人撞見了幾次,但是咱們的人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趙佗。”


    “可是今日散朝之後,趙佗直接去了商君別院,連改裝都沒有。”


    “因此小人連忙來告訴主人,這個趙佗,可能投靠了槐穀子。”


    李斯欲哭無淚:“你這消息,也太及時了。”


    事到如今,李斯已經徹底看明白怎麽迴事了。


    趙佗,一直都是李水的人。至於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李水的人,李斯就不知道了。


    不過李斯隱隱約約能猜測出來,趙佗一係列匪夷所思的行為,應該都是李水的手筆。


    什麽索要黃金,什麽索要美人……怪不得自己的兩個美人出現在了謫仙樓。


    這一切都是槐穀子的安排啊。


    “槐穀子故意激怒我,然後讓我對付趙佗。他則將計就計,讓趙佗反過來彈劾我。”李斯越想越生氣:“到最後,他再假模假樣的替我說話,讓我感激他?真是豈有此理,把人當猴耍嗎?”


    他冷笑了一聲:“好啊,槐穀子,竟然算計到我頭上來了。不過……你這樣有用嗎?我已經看穿了你的詭計了。”


    李斯剛剛想到這裏,忽然心中覺得有點不對勁:槐穀子的目的,真的是讓我感激嗎?恐怕未必吧?


    聯想到朝議結束之後,群臣對槐穀子讚賞的目光。


    李斯忽然明白了:槐穀子這家夥,分明是在學我啊。學我博得美名?這個陰險小人!


    …………


    “名聲?那玩意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嗎?”李水看著周青臣,一臉不屑。


    周青臣則一臉請教的樣子:“那麽謫仙今日為了要救下李斯呢?”


    李水說道:“我這麽做,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秦,為了蒼生啊。”


    李信歎了口氣,把酒杯放下了。


    這時候不能喝酒,槐兄的話容易引起人反胃。


    周青臣則像是小雞吃米一樣連連點頭,好奇的問道:“那……謫仙究竟是如何拯救蒼生的呢?”


    李水說道:“李斯此人,頗有才華。但是除此之外,此人也太自恃才華了。”


    “他的膽子很大,為了得到高位,有可能鋌而走險。而且他的實力越強大,鋌而走險的幾率也就越大。”


    “將來陛下去了仙界,這個李斯留在凡間,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因此,我讓趙佗彈劾他,就是給他提個醒,讓他不要得意忘形。”


    “趙佗彈劾他的內容,是胡編亂造的嗎?不是!每一件都有依據。他李斯確實是在結黨。”


    “然而,彈劾完了,又殺了他?那就浪費了他的才華了。因此本仙又出言保住他。”


    “留著他的有用之身,為我大秦出力。經過這件事之後,他可能有了教訓,不敢再胡作非為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周青臣連連點頭:“謫仙,真的是太有遠見了。”


    李水笑了笑:“至於朝臣對我的改觀。怎麽說呢?本仙其實並不在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嘛。”


    “本仙確實是品格高潔之人,時間久了,那些朝臣自然會知道的。”


    周青臣連連點頭,感慨的說道:“謫仙的品格,終於得到眾人的認可。謫仙雖然對此不屑一顧,但是下官還是很開心的。”


    …………


    西方,一片密林之中,有數十匹馬。


    他們潛伏在這裏,盯著不遠處的一條大路。


    領頭的兩個人沉默了一會。


    忽然,其中一個人說道:“想不到,世間竟然有這等人。醜陋的像是鬼一樣。”


    另一個人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有想到,在如此偏遠的地方,竟然還有人煙,長相與我們差異這麽大。”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


    一個是沙提烈,另外一個是冒頓。


    當初這兩兄弟被李信殺得七零八錯,倉皇西逃。


    在逃跑的過程中,他們漸漸地解釋清楚了誤會,然後合兵一處,帶著數百匈奴騎士,倉皇的奔跑,隻求距離大秦越遠越好。


    其實,沙提烈和冒頓的關係緩和,無非是因為現在實力弱小罷了,不聯合起來,很容易被人吃掉。


    這些人穿過了西域,進入了歐洲地界。


    他們每經過一個村子,就搶劫一番。


    這裏的百姓對他們這夥人聞風喪膽,紛紛倉皇逃跑。


    起初的時候,冒頓和沙提烈很憂慮,因為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他們在這裏雖然語言不通,但是也漸漸感受到了,這裏不是無主之地,這裏是有王的。


    如果他們的搶掠行為被這裏的王知道了,到那時候,大兵壓境,這一百來人,根本連個浪花都打不起來。


    不過,很快他們就迎來了轉機。


    他們遇到了一個叫巴斯的人。


    巴斯是一個正在逃亡的奴隸,他把這群打家劫舍的匈奴人,當成了他的救星。


    巴斯曾經到過匈奴地界的邊緣,勉強可以和匈奴人交流,因此充當了沙提烈和冒頓的翻譯。


    巴斯說,這裏有很多奴隸。這些奴隸的生活苦不堪言,他們日思夜想,都是要得到解救。


    如果東方來的君主能夠拯救這些奴隸的話。


    奴隸們肯定會以一當十,奮勇作戰,用自己的鮮血效忠東方的君主。


    沙提烈和冒頓聽了這話之後,與巴斯一拍即合。


    於是,巴斯帶他們到了這裏。


    據巴斯說,經常有奴隸,通過這條路運往城市。如果半路上截殺押送著,就等於獲得了大量優質的兵員。


    因此,沙提烈和冒頓帶著人埋伏在了樹林當中。


    很快,遠處傳來了鞭子抽打的聲音。


    沙提烈眯著眼睛向遠處望了望,幽幽的說:“我看到了,很多用繩子綁著的人。”


    冒頓嗯了一聲,拿出來了一個望遠鏡。


    和李信一戰,雖然敗的很徹底,但是冒頓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最大的收獲,就是撿到了這個望遠鏡。


    望遠鏡,巴斯有幸使用過一次。當時就以為是神跡。


    他對這些東方來的勇士,更加崇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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