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路，不好走，但孫福兒想盡力一試。
王璉平笑道：“奴才已經向師傅討了差事，日後，由奴才來牽頭負責孫姑娘的膳食。孫姑娘有需要，打發人跟奴才說一聲就成。奴才一定盡心盡力地伺候。”
孫福兒含笑道：“有勞了。”
安音立即上前塞了一錠銀子。
王璉平捏了一下分量，滿意地退下了。
孫福兒左右無事，吩咐：“安音，尋幾本書來看看吧。”
她幼時啟蒙念過兩本書，略識幾個字，後來到了樂府，專攻音律了幾年，書上讀得不多。到後來就更沒法子去看書了。
這會兒，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時間，得趕緊讀一些書。到底書讀得越多，自個兒見識也會變得更好。
安音問：“孫姑娘，想讀哪些書呢？”
孫福兒想了想：“四書五經，都行。”
安音笑道：“這個容易。孫姑娘，樂府那邊新編了些話本，需要奴婢要幾本來嗎？”
孫福兒道：“不用的。”
話本是樂府裏的人編出來的，左右過是歡天喜地團團圓圓，假得不能再假了。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圓滿？十件事能夠有一兩件稱心如意就很不錯了。
安音得了吩咐，很快就抱著書迴來了。
孫福兒翻開了《周易》看了起來，這本她很小的時候翻過兩頁，當時是沒有看明白的。
不過，她現在看，也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
安音在一旁瞧了：“孫姑娘，先從《論語》瞧起吧。”
孫福兒依言，拿起來《論語》看，道：“筆墨紙硯也要的。”
既然不能在外頭溜達，能讀書寫字也是好的。
安音恭維：“孫姑娘好才學。”
孫福兒道：“行了，不用誇，倒顯得生分。”
她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這些你應該都讀過的，如果我有不明白的地方，還請你講一講。”
安音笑道：“孫姑娘抬舉了，奴婢雖然也讀過，但並不精通。”
孫福兒眼眸微動。
眼前倒是有個人精通。皇帝是當代名儒教出來的，學識很不錯，指點她肯定不在話下，但她總不能拿這種小事叨擾他吧。
更何況，上下尊卑。她在皇帝跟前根本說不上話。
而她也沒辦法仗著皇帝的一點恩寵，在外狐假虎威，籠絡一下人心。到底她就隻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這一帶活動。
實際上，她也不能出去。
沒有家世，又承了寵，此刻把她丟在後宮，她肯定會被後宮那些嬪妃們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下。
孫福兒也想不明白，皇帝怎麽就突然看上了她。
她是年輕貌美，但宮裏頭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皇帝早就身邊有人伺候，是見慣了環肥燕瘦的，沒道理見著她一麵，就直接收了她。
所以，整個事兒都透著古怪。
孫福兒擱下書。她猜不透，就暫時把這些念頭壓下。
這時，禦前的小太監陳明過來道：“孫姑娘，皇上請您過去一道用膳呢。”
孫福兒很意外。
但她很快整理了一下儀容，道：“這就過去。”
安音一臉笑容：“孫姑娘好福氣。娘娘們都沒這個福分呢！”
孫福兒聽了，抿嘴一笑，心裏沒多少喜氣。
連正兒八經的嬪妃們都沒能撈著的差事，皇帝輕輕鬆鬆就給了她一個剛剛侍寢還沒名分的小宮女。太古怪了！
但皇帝金口玉言，她必須順從。
陳明在前頭引路，笑道：“孫姑娘，您往這邊請。”
這不是往乾清宮的路，而是往養心殿這邊去。
轉個彎，孫福兒頂頭就見迎麵走來一位麵容俊逸的男子，身著蟒袍，玉簪束發，看著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個歲數的親王，整個京城也就一位了。
孫福兒趕緊行禮：“奴婢叩見潞王殿下，殿下金安。”
陳明也在一旁行禮。
前朝皇位爭奪激烈，懿安太子、成宗、靈王一番混戰。到最後，皇帝叔叔一輩的親王裏麵，就剩下一個潞王還在了。
十二年前，潞王已是少年，頗有賢才，皇帝還懵懂年幼，有不少宗親大臣進言國賴長君，舉薦潞王兄終弟及，繼承大統。太皇太後抬出了嫡庶之分，直言潞王的生母是洗腳婢，身份太過低微，不堪為帝。幾番博弈下來，最終還是讓皇帝登基。
成王敗寇，潞王之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一直拘在行宮裏頭，直到三年前，皇帝親政後，才讓潞王娶了王妃，住到如今的潞王府裏。
但這位潞王一直很識趣，除了逢年過節必須進宮請安的日子，否則都是安分地待在自個的王府裏。
隻是，潞王進宮的日子雖然對得上，但身邊怎麽沒帶潞王妃？
依禮，親王需得攜正王妃一同進宮請安。
潞王目不斜視，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他腳下沒有停頓，直接走了。
孫福兒等人走遠了，才起身，笑道：“明公公，今個是在養心殿用膳麽？”
陳明笑道：“是呢！”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孫姑娘，您認得潞王殿下呀！”
孫福兒笑道：“不認得。但看服飾能看得出來。如今能穿親王服的，這歲數上，隻有潞王殿下。”
是還有兩位親王，禮王與慶王在，但他們是皇帝叔公輩的，都五十歲朝上了。
陳明道：“哦。”
孫福兒笑道：“明公公，你應該也知道呀。”
又不是剛進宮的愣頭青，這些事兒，應該都知道的。陳明幹嘛多此一問？
還是……在試探？
可她的經曆一查便知，沒有一點和潞王重疊的日子。
陳明笑道：“孫姑娘聰慧。”
孫福兒含笑道：“沒有，我很一般。”
沒必要說破的。
話雖然是陳明問的，但他有主子。真正犯疑心的，可不就是昨日才招幸孫福兒的皇帝！
孫福兒裹了裹身上新得的織金披風。可這披風擋得住外頭的嚴寒，擋不住心裏陣陣泛起的冷意。
果然，帝王心術，深不可測。
也不能怪人家防範。
她和小橙子肯定不是皇帝放進來的。而皇帝自詡乾清宮是鐵桶一塊，沒想到她和小橙子卻能得進來，如入無人之境。這也太打皇帝的臉了。
想必皇帝會徹查吧。
孫福兒轉過臉：“昨天和我一道的是小太監小橙子，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陳明道：“奴才不知呀。”
見問不出來，孫福兒沒吱聲了。
小橙子肯定會被拉去拷問的，隻怕兇多吉少。
王璉平笑道：“奴才已經向師傅討了差事，日後，由奴才來牽頭負責孫姑娘的膳食。孫姑娘有需要，打發人跟奴才說一聲就成。奴才一定盡心盡力地伺候。”
孫福兒含笑道：“有勞了。”
安音立即上前塞了一錠銀子。
王璉平捏了一下分量，滿意地退下了。
孫福兒左右無事，吩咐：“安音，尋幾本書來看看吧。”
她幼時啟蒙念過兩本書，略識幾個字，後來到了樂府，專攻音律了幾年，書上讀得不多。到後來就更沒法子去看書了。
這會兒，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時間，得趕緊讀一些書。到底書讀得越多，自個兒見識也會變得更好。
安音問：“孫姑娘，想讀哪些書呢？”
孫福兒想了想：“四書五經，都行。”
安音笑道：“這個容易。孫姑娘，樂府那邊新編了些話本，需要奴婢要幾本來嗎？”
孫福兒道：“不用的。”
話本是樂府裏的人編出來的，左右過是歡天喜地團團圓圓，假得不能再假了。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圓滿？十件事能夠有一兩件稱心如意就很不錯了。
安音得了吩咐，很快就抱著書迴來了。
孫福兒翻開了《周易》看了起來，這本她很小的時候翻過兩頁，當時是沒有看明白的。
不過，她現在看，也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
安音在一旁瞧了：“孫姑娘，先從《論語》瞧起吧。”
孫福兒依言，拿起來《論語》看，道：“筆墨紙硯也要的。”
既然不能在外頭溜達，能讀書寫字也是好的。
安音恭維：“孫姑娘好才學。”
孫福兒道：“行了，不用誇，倒顯得生分。”
她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這些你應該都讀過的，如果我有不明白的地方，還請你講一講。”
安音笑道：“孫姑娘抬舉了，奴婢雖然也讀過，但並不精通。”
孫福兒眼眸微動。
眼前倒是有個人精通。皇帝是當代名儒教出來的，學識很不錯，指點她肯定不在話下，但她總不能拿這種小事叨擾他吧。
更何況，上下尊卑。她在皇帝跟前根本說不上話。
而她也沒辦法仗著皇帝的一點恩寵，在外狐假虎威，籠絡一下人心。到底她就隻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這一帶活動。
實際上，她也不能出去。
沒有家世，又承了寵，此刻把她丟在後宮，她肯定會被後宮那些嬪妃們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下。
孫福兒也想不明白，皇帝怎麽就突然看上了她。
她是年輕貌美，但宮裏頭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皇帝早就身邊有人伺候，是見慣了環肥燕瘦的，沒道理見著她一麵，就直接收了她。
所以，整個事兒都透著古怪。
孫福兒擱下書。她猜不透，就暫時把這些念頭壓下。
這時，禦前的小太監陳明過來道：“孫姑娘，皇上請您過去一道用膳呢。”
孫福兒很意外。
但她很快整理了一下儀容，道：“這就過去。”
安音一臉笑容：“孫姑娘好福氣。娘娘們都沒這個福分呢！”
孫福兒聽了，抿嘴一笑，心裏沒多少喜氣。
連正兒八經的嬪妃們都沒能撈著的差事，皇帝輕輕鬆鬆就給了她一個剛剛侍寢還沒名分的小宮女。太古怪了！
但皇帝金口玉言，她必須順從。
陳明在前頭引路，笑道：“孫姑娘，您往這邊請。”
這不是往乾清宮的路，而是往養心殿這邊去。
轉個彎，孫福兒頂頭就見迎麵走來一位麵容俊逸的男子，身著蟒袍，玉簪束發，看著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個歲數的親王，整個京城也就一位了。
孫福兒趕緊行禮：“奴婢叩見潞王殿下，殿下金安。”
陳明也在一旁行禮。
前朝皇位爭奪激烈，懿安太子、成宗、靈王一番混戰。到最後，皇帝叔叔一輩的親王裏麵，就剩下一個潞王還在了。
十二年前，潞王已是少年，頗有賢才，皇帝還懵懂年幼，有不少宗親大臣進言國賴長君，舉薦潞王兄終弟及，繼承大統。太皇太後抬出了嫡庶之分，直言潞王的生母是洗腳婢，身份太過低微，不堪為帝。幾番博弈下來，最終還是讓皇帝登基。
成王敗寇，潞王之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一直拘在行宮裏頭，直到三年前，皇帝親政後，才讓潞王娶了王妃，住到如今的潞王府裏。
但這位潞王一直很識趣，除了逢年過節必須進宮請安的日子，否則都是安分地待在自個的王府裏。
隻是，潞王進宮的日子雖然對得上，但身邊怎麽沒帶潞王妃？
依禮，親王需得攜正王妃一同進宮請安。
潞王目不斜視，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他腳下沒有停頓，直接走了。
孫福兒等人走遠了，才起身，笑道：“明公公，今個是在養心殿用膳麽？”
陳明笑道：“是呢！”他似乎是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孫姑娘，您認得潞王殿下呀！”
孫福兒笑道：“不認得。但看服飾能看得出來。如今能穿親王服的，這歲數上，隻有潞王殿下。”
是還有兩位親王，禮王與慶王在，但他們是皇帝叔公輩的，都五十歲朝上了。
陳明道：“哦。”
孫福兒笑道：“明公公，你應該也知道呀。”
又不是剛進宮的愣頭青，這些事兒，應該都知道的。陳明幹嘛多此一問？
還是……在試探？
可她的經曆一查便知，沒有一點和潞王重疊的日子。
陳明笑道：“孫姑娘聰慧。”
孫福兒含笑道：“沒有，我很一般。”
沒必要說破的。
話雖然是陳明問的，但他有主子。真正犯疑心的，可不就是昨日才招幸孫福兒的皇帝！
孫福兒裹了裹身上新得的織金披風。可這披風擋得住外頭的嚴寒，擋不住心裏陣陣泛起的冷意。
果然，帝王心術，深不可測。
也不能怪人家防範。
她和小橙子肯定不是皇帝放進來的。而皇帝自詡乾清宮是鐵桶一塊，沒想到她和小橙子卻能得進來，如入無人之境。這也太打皇帝的臉了。
想必皇帝會徹查吧。
孫福兒轉過臉：“昨天和我一道的是小太監小橙子，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陳明道：“奴才不知呀。”
見問不出來，孫福兒沒吱聲了。
小橙子肯定會被拉去拷問的，隻怕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