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

    祭淵的聲音微弱卻癲狂。

    “梅娘就在這裏!就在這裏!她就在這裏!她在這裏啊啊啊啊——”

    哭聲淒厲泣血, 聽在林啾耳中卻隻覺諷刺。

    當初既然眼睜睜看著梅娘被人折磨至死, 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態?

    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麽愛, 隻不過是後來實力強了便想要彌補缺憾罷了,說來說去,困擾他的執念不過是自己當初的無能。

    況且,梅娘本也不是什麽單純無辜、癡戀丈夫的弱女子。

    林秀木微怔之後,從乾坤袋中掏出了桃木偶人。

    隻見桃木偶人瘋狂地揮舞著殘缺的四肢,劇烈掙紮。額心貼的那枚髓玉護魂符劇烈閃爍, 若不是林秀木捏著偶人的肩膀,它恐怕會直接撲進那方血池中去。

    林啾心下暗忖——究竟祭淵是想借著這血海逃遁, 還是當真把眉雙留下的破碎傀儡錯認成真人了?。

    “你說的梅娘, 是否這個氣息?”林秀木聲音沉著, 將始終攥在手心的碎布遞到人偶麵前。

    祭淵人偶重重一怔:“是……”

    緊接著,他揚起一條木胳膊, 揮掉了那半片衣裳, 衝著血池發出利嘯:“在那裏——在那裏——人都在那裏了, 還要什麽衣裳!”

    瘋狂的模樣,仿佛眼中要滴血。

    三個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祭淵尖叫愈烈, 而氣氛卻逐漸冷凝。

    “下麵,好像有東西。”林秀木沉聲說道,將祭淵人偶扔迴乾坤袋, 然後雙手置於胸|前, 捏了幾個奇異的手印。

    隻見一縷藤蔓自他腳底蜿蜒而出, 像蛇一般吐著信,爬到那血池邊上,探了進去。

    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林秀木眸中閃動著說不出是痛苦還是惡心的微芒。片刻後,他的臉色驀然一變,低喝道:“退!”

    話音剛從口中迸出,他手中的印已飛速變換,隻見沁入血池中的那截藤蔓猝然斷裂,他身形一旋,寬大的紗袖中蕩出萬千綠葉,直直飄向血池。

    這便是林秀木的劍意。

    眨眼之間,綠葉浩浩蕩蕩,覆滿了血池上空。林秀木手印一變,隻見劍葉片片倒轉,將尖削的葉尖對準血池,凝成了一張布滿殺招的葉網,隻待那池中之物探頭!

    林啾不禁微微屏息,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時刻準備化蓮。

    一息之內,先是一股極其腥臭的濁血味道迎麵撲來,旋即,血浪轟然卷起,一個龐然大物頃刻間填滿了整方血池,從血浪之下探了出來。

    濁血揮灑而下,它直直撞在了林秀木布在血池上方的葉網上,海底石山中,迴蕩起一道道沉悶的“噗噗呲呲”聲,就像是樹葉紮進了豬|尿|泡中一般。

    單聽這聲音,便讓人後腦陣陣發寒。

    很快,這個一時難辨形狀的東西便穿過了林秀木的葉網,從血池中爬了出來。汙血抖落,顯露真容。

    林啾的瞳仁不自覺地越收越緊。

    這個東西,她見過!

    這是一具屍首。一具仿佛在海裏浸泡了千萬年的屍首。

    它無比腫|脹,皮肉吸足了水份,隆成一團小山般的半透明物體。五官已擴展到變形,兩隻巨大的眼球吊在左右腦側,像是蜻蜓的複眼。

    寂魔嶺下,第一次出現的幻象,便是這具巨屍。

    原來,幻象並非隻是幻象。這具巨屍,是真真切切存在於血海之中的!林啾心中隱約劃過去一個極模糊的念頭,但此刻的形勢容不得她停下來細細思索。

    巨屍,爬過來了。

    林秀木祭出的萬千劍葉雖然不是絕強殺技,但威力也非同小可。然而,巨屍並沒有如想象中一般被切爆,那些劍葉雖然刺穿了它的皮膚,卻很快就在皮膚之下消散湮滅,並沒有給它造成實質的傷害。

    “啊啊啊——梅娘——”祭淵微弱的意念從乾坤袋中穿透出來,像蒼蠅一般嗡嗡迴蕩在耳側。

    林秀木神色凝重,踏前一步,雙手交疊在身前,飛速結印。

    人修個個修的都是劍意,像劍君這般實力超絕的大修行者,已經可以不依賴於劍而發出絕強的劍招。劍君之怒,竟沒能傷到一具在海底泡成球的屍首嗎?

    眼前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過於惡心,林秀木不再留手,屈起手指,用拇指指尖刺破無名指,迫出元血,在身前虛空中急急劃出幾道符印。

    蓬萊的秘技與中原的劍招有較大的區別,林啾看著眼前的一幕,逐漸入了神。

    隻見林秀木染血的手指劃過之處,虛空之中不斷浮起一枚枚金中帶血的小符文,仿若實質,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林秀木身前遊弋組合,凝成一個不斷變幻的巨型符印,足有林秀木大半個身軀高,像一隻豎起的磨盤,立在他的身前。

    組成巨型符印的那些金血小符文在挪動時,會發出聲聲鏗鏘的金屬撞鳴,質感非同尋常。

    幾次碰撞之後,巨型符印固定了形狀,在林秀木身前凝出一個“卍”字,然後飛速旋轉起來。

    林秀木立於符印之後,右手捏訣,緩收疾出,重重點在“卍”字中心。

    便有震撼神魂的唿嘯聲“嗡嗡”響起,一串串金紅光芒從那飛旋的“卍”字中疾|射而出,還未臨身,道道勁風已令那巨屍皮肉震顫,隱有倒退之勢。

    不到半個眨眼的時間,無數金紅飛芒沒入了巨屍之中。直到此刻,才能看清這些金紅飛芒是一柄柄泛著佛光的無柄劍,劍上無任何裝飾花哨,劍刃寬而重,直直穿透了巨屍的皮肉,釘中了骨。

    原以為,隱在皮肉之下的骨頭該是泡得稀鬆腐爛,不曾想,佛劍擊中屍骨,竟是發出了極清越的金石相擊之聲,佛劍,不得寸進!

    “這……”林秀木瞳仁緊縮,倒抽涼氣,“這已是我本命絕技,耗元血所發,威力絕不亞於梧木蒼穹!恕我說句冒昧逾越的話,這一擊,便是魏涼你硬扛,也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情急之下,他既沒自稱“吾”,也沒敬稱魏涼為“尊駕”。

    魏涼唇角微挑,發出一個音:“嗬。”

    林秀木雙手疾疾在身前旋轉,“卍”字變幻,凝成一隻豎起的手掌,掌紋清晰可見。

    隻見釘在巨屍身上的佛劍支支倒飛迴來,沒入符印中。

    下一刻,巨屍正上方靈氣密聚,一聲恢宏莊嚴的鍾鳴聲迴蕩在海底,隻見一隻飛速迴旋的金血色大鍾出現在巨屍頭頂,罩頭兜下!

    “嗡——”

    林秀木唇角微抿,快速地說道:“如此邪氣,吾當真聞所未聞,若是吾所料不錯,這血池之下,必是藏汙納垢,蓄了不少不為世人所知的邪物!這具異屍隻是先鋒而已,萬萬不可將其他邪物引出來。”

    忽然,他目光一凝,望住魏涼:“方才魏劍君仿佛提到,這裏是……地之垠?魏劍君莫非早已有所了解?如此邪惡之地……”

    魏涼唇角忽然浮起一個冷冰冰的笑:“若無濁氣下降,何來清氣上揚。”

    林秀木蹙眉不解。他心知此刻不是談論這些大道理的時候,急急收攏雙手,道:“金鍾罩可以持續一炷香的時間,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吧。”

    發現眉雙並未掉入虛空裂隙之後,林秀木對這底下的東西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

    話音未落,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令人牙酸的“滋拉”聲,仿佛指甲刮擦在牆壁上。迴頭一看,那金血色的劍鍾,竟被由內而外,撕裂開來。

    那巨屍的雙手上已不見了皮肉,隻餘兩隻漆黑的骨手。

    骨骼刮在那金屬質感的鍾壁上,將它一點一點撕開了一道裂縫,然後,它便嚐試著擠出來。

    能夠擠出來的,唯有一具金屬般的堅硬骨骼——它將一身腫|脹的皮肉都留在了身後。

    林啾頭皮發麻,完全不願腦補此刻那鍾罩之下將是怎樣的景象。

    “嗬?!”

    “嗬?!”

    “嗬?!”

    漆黑骨骼之中,發出一聲比一聲響亮的疑問。

    它並沒有撲向林秀木三人,而是迴轉身,撲在那金鍾之上,用十根漆黑的手骨瘋狂抓撓,仿佛那金鍾與它有殺父大仇一般。

    “它,是想把肉拿迴來嗎?”林啾抽著嘴角問道。

    林秀木忍無可忍,雙手結印,散去了金鍾。

    漆黑的骨骼猛然迴身,一雙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林秀木。

    “嗬……”

    它撲了上來。

    這具骨骼其實很秀氣,很難讓人相信它是從方才那具巨屍中剝離出來的。

    它擰了下腰,身體化成一道黑色閃電,直襲林秀木。

    雖然來勢洶洶,但此物並不能引動天地靈氣,除了自身堅不可摧之外,仿佛並無別的本事。速度雖快,卻也沒到令人驚歎的地步。

    初初化神的林啾,也可以精確地捕捉到黑骨的軌跡,她很確定,若這黑骨攻擊的是她,她輕易就可以閃避開。

    林秀木修為遠在她之上,雖然一時沒有找到消滅這邪物的方法,但卻絕無可能……為……它……所……傷……

    林啾的思緒忽然凝滯。

    她怎麽也沒料到,林秀木忽然便不動了!

    隻聽“噗哧”一聲,五根尖利的指骨竟是直直嵌入了林秀木的胸口,隻待五指一合,便能將他的心髒生生從胸腔中抓出來!

    林啾倒抽一口涼氣,驚得愣怔在了原地。

    他怎麽不躲?!

    莫非,她實力太弱,根本沒看清這黑骨身上的玄機?!

    就在林秀木命懸一線之際,林啾聽到魏涼輕輕笑了一聲。

    隻見嵌入林秀木胸膛的黑色指骨上,迅速覆滿一層白霜。捏合之勢凝滯了,指骨“咯咯”作響,幾乎觸到了林秀木那顆滾|燙跳動的心髒,然而就是差了那麽一線,始終無法取走他的性命。

    它揚起了另外一隻骨手,想要繼續襲向林秀木。

    剛張開五指,便被凍在了半空。冰凍順著兩隻骨手向後蔓延,這具黑骨的動作很快就陷入了凝滯。

    “嗬……”

    黑色骨口張開,唿出一小蓬腥臭的黑霧。

    “眉雙……”林秀木仿佛不覺疼痛,隻呆呆地立著,盯著黑色骷髏喃喃道,“是你,眉雙,為何,為何。”

    若不是魏涼及時出手,此刻林秀木口中說出的,便該是他的遺言了。

    眉雙?!這具巨屍,是眉雙?!

    林啾瞳仁緊縮,腦中仿佛有驚雷滾過。

    “嗬……”黑骨並不會說話,它呲牙咧嘴,掙紮著,拚命晃動那兩隻被冰封的骨手。

    林秀木怔怔地抬起手,覆在了黑色骷髏的腕部,指尖細細摩|挲一處微不可察的凹痕。

    “這是,我們第九十七次爭吵時,你發狠自己咬的。”

    指尖上移,落在骷髏的臂彎,撫著一枚小小的骨刺,又道:“這是與我結侶之時,交換的刻生骨。”

    他把指尖摁在那枚小骨刺上,鮮血落下,骨刺變成了透明的髓玉色。

    林秀木的身體輕輕晃了下,然後指尖平抬,虛虛指著骷髏胸骨上的傷痕。

    他的聲音恍恍惚惚,仿佛從天外飄來:“這是,諸無痕叛離蓬萊時,你為我擋的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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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雙,眉雙……”林秀木的眼睛絲毫也沒有濕,仿佛生怕淚霧擋住了他欣賞麵前人兒的容顏一般,他定定盯緊了麵前黑骨,喃喃道,“眉雙……你不要生氣,我並沒有丟下你逃跑,我其實與你一起死了,現在的我隻是……我也不知如何向你解釋,總之我定會阻止這一切發生。”

    黑色骷髏徹底被冰封。

    林秀木抬起手,握住紮進自己胸腔的五根指骨,將它們慢慢抽離。這個過程中,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事,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之後,眸色有一瞬間變得深沉。

    他的神色,迅速恢複了清明。

    他先偏頭向魏涼道謝,然後再一次刺破指腹,用血在黑骨上畫出道道符文,將它封印起來,放入乾坤袋中。

    “梅娘——你終於迴來了——”祭淵破音大吼。

    林秀木眉頭一皺,隨手把桃木偶人抓了出來。

    “叫誰梅娘。”語氣平淡,卻令人心寒。

    “啊啊啊啊啊——”祭淵失聲尖叫,“梅娘!她是我的梅娘!不要把我們分開——”

    神念戛然而止。

    無數枝芽瞬間刺穿了桃木偶人身上每一處。自它體內萌出,將它徹底拆成了指甲蓋大小的碎片。

    “她,不是你能侮辱的。”林秀木溫和地說道。

    一縷濁血想要逃竄,被一枚細小的葉尖精準刺穿。

    祭淵殘念,灰飛煙滅。

    林啾微微皺眉。

    魏涼眸光漠然,注視著林秀木。

    “魏劍君,”林秀木平複了心緒,長揖到底,“方才,多謝了。”

    “這一迴確定了?”魏涼問道。

    林秀木點頭道:“確定,這的確是眉雙遺骨,絕不會有錯。雖然氣息已所剩無幾,但仔細分辨,仍能察覺一二,且刻生骨對我的血液也有所反應,她,必定是眉雙,絕不會是旁人。”

    他眯起了眼睛,目中難得流露出幾分狠意:“這具屍骨,沉在此地已有數十年不止。門人並未看錯,眉雙確實與蓬萊一道,沉入破碎歸墟——既然眉雙已死,那在外麵操縱傀儡傷人,將我引至此處的,又是何人?是誰故意模仿眉雙行惡,目的為何?若是叫我逮到,定不會輕易放過!”

    林啾看著地上碎成了木屑粉末的祭淵人偶,沒有接話。她偏頭看了看魏涼,見他唇角浮著一抹淡淡的譏諷,也沒有接話。

    血池中開始出現異樣的波動,仿佛有什麽地方正從極遠處潛來。

    “先離開這裏再說。”林啾道。

    三個人剛從洋底的黑石山中穿出來,便發現那道從天幕中垂落的灰色“龍吸水”已在不知不覺間卷到了附近,直直衝著三人襲來。

    隻見那灰色“龍吸水”所經之處,無論是雷電還是破碎的黑色裂紋,都被它卷入其中,空間極度扭曲,恍惚看見了煉獄般的景象。

    這是一種極其難言的體驗。眼前,分明隻有一道直徑百丈的灰柱,頂天立地,轟鳴聲聲。但不知為何,看著它襲來,腦海中卻是不斷閃過一幕幕昏暗血色,耳旁仿佛有萬鬼齊喑。

    “大約是方才的戰鬥動靜太大,引動了它。”林秀木瞳仁驟縮,身體禦風而起。

    魏涼攬住林啾,隨意踏出幾步,掠到林秀木附近。“龍吸水”雖然速度極快,卻無法追上他們,距離漸漸拉開了。

    三個人很快就離開了巨漩渦的區域。

    然而,那道灰柱仍然沒有放棄,鍥而不舍地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卷來。

    海水被攪碎,一道恐怖至極的海溝頃刻間生成,像是活物一般,猙獰扭曲,瘋狂追逐著半空中掠遠的三道氣息。它途經之處,空間隱有被撕裂之兆,雷電四散,像是要將地獄擴散到人間。

    “不行。”林秀木目光暗沉,“這樣下去,會將災難帶到陸地。得留下一個人,將它引迴原處。我來吧。”

    魏涼瞥了他一眼。

    此刻,洋底血池中正不知有什麽恐怖的物體急速潛來,這灰色龍吸水亦不是人力能夠抵擋,留下來的人,恐怕是兇多吉少。

    隻見林秀木麵露苦笑,抬了抬手,道:“別,別說。我不是什麽舍己為人之輩,隻是技不如人。若是能打過你,那做這件事之人,便該是你了。”

    “輪不到你。”林啾道,“魏涼,你帶著他藏好氣息,走遠一些。讓我來!”

    得到第三式秘技解蓮渡,正愁找不到機會放手一試。

    魏涼淡淡“嗯”一聲,將她從懷中放出去。

    林秀木瞪圓了桃花眼,瞅瞅魏涼,又瞅瞅林啾:“這……不是,魏劍君,這,男兒生於世上,怎可讓女兒家替死!吾……不能苟同!”

    魏涼懶得與他囉嗦,冰幕一招,將二人身影罩下。

    林啾施放解蓮渡,化作萬千小蓮,飄向四麵八方。那灰色龍吸水略微猶豫之後,追著她的身影而來。

    林啾得意一笑,身影凝實在數百丈外,雙手一張,再度散成漫天小蓮。

    那龍吸水每每要追上她,她便向前方瞬移,險險與它拉開距離。

    巨浪翻騰的洋麵上,一道直|貫上下的灰柱,追逐著一道嬌小的身影,掠迴了巨漩渦附近。

    林啾知道,魏涼的那枚冰棱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保護她。就像千歧關內,她悄悄放置在他身後的監控蓮一樣。

    進入漩渦範圍之內,林啾驀地轉身,一手召出虛實鏡,另一隻手攥住了那枚浮在後心處的冰棱,毫不猶豫地將它收入|體內。

    假身出現在漩渦之上,真身潛入虛空,飛速遠遁。

    那灰色龍吸水畢竟不是活物,雖然本能地被活物的氣息吸引,但卻並沒有辨別真偽的能力。虛實鏡製造的假身,形貌氣息都與真人一般無二,足以以假亂真。

    隻見龍吸水迅速卷過,將那假身攪入腹中拆得粉碎。

    此刻,魏涼與林秀木的氣息早已消失在汪洋之中,龍吸水消滅了入|侵者,複又變得懶懶散散,扭動著灰柱,慢慢爬到巨漩渦正中停住。

    林啾遠遁千裏,身影從虛空中逸出。

    她的心髒怦怦直跳,乍然放鬆下來,隻覺十指指尖都在微微地發麻。雖然這一次的行動並不算非常危險,但被那麽一個毀天滅地的東西追著咬,感覺著實是十分酸爽。

    “不錯不錯,首戰告捷。”林啾吐出一口氣,正準備召出冰棱來讓魏涼感應自己的方位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清晰的擊掌聲。

    “不錯不錯。”

    聲音耳熟到不行。

    林啾乍然繃起的心弦微微一鬆,慢慢轉身,見身後浮著一道頎長身影,紅白相間的華袍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青年模樣的王衛之長身玉立,微微眯著一雙丹鳳眼,凝視著她。

    王衛之。是這個世界的王衛之。

    這個王衛之,與林啾認識的那個人有很明顯的區別。這個世界的王衛之被咒印所縛,癡愛柳清音多年,眉眼之間隱隱多了幾分風霜和陰鷙,表麵上,卻裝得更加玩世不恭。

    王衛之怎麽在這裏?林啾微微有些愕然地望著他。

    她記得在茶樓中時,王衛之曾對柳清音說過,他要替她去尋什麽飛升的機緣,難不成他要找的東西就在破碎歸墟?

    “他叫我到東海堵人,果然沒錯。”王衛之得意道,“你,便是害得蓬萊沉入海底的罪魁禍首,蓬萊女尊主,眉雙,是也不是!你倒是挺會藏,這麽多年了,終於露出一點馬腳。來,把你偷走的東西交出來,小爺饒你一命。”

    林啾:“……我不是眉雙,你堵錯人了。”

    鑒定完畢,無論哪個世界,王衛之都是一隻二哈,純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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