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如玉發現, 手中的暗金蓮觸碰到魔人之後, 便能令他們的情緒得到極大的安撫。

    一雙雙猩紅的、布滿血絲的眼睛, 在她的注視下迅速褪|去血色, 暴躁不安的氣息也消失了。

    他們瞪著她,目光是滿是難以置信和滔天的感激。

    淺如玉被這樣真誠熾|烈的感情驚得連退了幾步, 語音微微地發顫:“不是我,幫助你們的人,是魏劍君的夫人林啾。”

    “都是俺的恩人!恩人哪!”魔人雙手捧心, 對月長嘯。

    若是此刻林啾在場,便會發現這個早早被救治好的幸運魔人十分眼熟——正是千歧關中,被插隊然後被魏涼踹最後又被王衛之扔下台子的那一個。

    魏涼帶著林啾折返迴來時, 見到淺如玉已和魔人們打成了一片。

    淺如玉的性子看著冷淡, 其實她隻是不知道怎麽與人打交道。遇上腦袋裏隻有一根筋、直來直往的魔人,反倒一拍即合, 彼此都敞開了心扉。

    被救治過的魔人已自覺跑到花海裏麵, 替淺如玉照看那些剛剛出土的髓玉花幼苗。絕代佳人與一眾形貌駭人的魔人混在一處, 竟有一種迷之和|諧感。

    林啾:“好像完全不需要擔心她的安危了。”

    魏涼淡淡一笑, 攬住她的腰,幾步掠入雲上。

    二人向著東海行去。

    這一路, 林啾時不時便取出那朵量子蓮, 輕輕撥動蓮瓣,神秘兮兮地對它說道:“如玉如玉!你好不好呀?”

    很快, 蓮瓣迴顫, 淺如玉略有些羞澀的聲音傳出來:“我很好, 啾啾。”

    魔翳源源不斷,從淺如玉的蓮上渡來。

    她是個極稱職的醫師,發現了手中的小蓮可以救治魔人傷痛之後,她便沒有歇過半刻。

    極熱忱、極負責。她靠著觀察魔人的體征,來判斷是否已經將對方身上的魔翳抽取完畢,然後及時打斷動作。

    她不眠不休,幾日之後,林啾收到的魔翳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有加速膨脹的勢頭。

    “我隻是掌握了一點技巧,”淺如玉很不習慣這樣輕鬆的實時對話,語氣仍然羞澀,“謝謝你啾啾,我很喜歡做這件事情,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另一個意義。”

    “嗯,喜歡就好。”林啾及時掐掉了通訊,鼻頭微微有點發酸。

    “魏涼,”她道,“我有點喜歡她了,也喜歡蓬萊的髓玉花,就連林秀木,好像也不那麽討厭了。”

    蓬萊覆滅,遺民隻剩淺如玉一人。

    林啾相信淺如玉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其他的人都為家園而死,隻有她,背負著全族最後的希望活了下來。活著,隻是為了蓬萊血脈不斷。

    見到林秀木那一瞬間,她的身上陡然爆發的情感,並非單薄的男女之情,而是對族人和家園的哀思。

    林啾別開了頭,在風中眨眼。

    魏涼胸腔微|顫,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夫人想救蓬萊麽,小事。”

    林啾的嘴巴重重一扁,沒能忍住,迴身撲在他的胸前,把眼淚蹭了他一身。

    幸好真實的世界中,蓬萊仍未覆滅,一切還來得及挽迴。

    二人到了東海之上。

    林啾本以為,蓬萊的覆滅多多少少將對這一片海造成不好的影響,在她的想象中,東海應該是黑沉沉的洋麵,空中漫卷陰雲,海水渾濁,飄著許多殘木和器具。

    不曾想,這片海靜謐無波,藍色的天映著藍色的海,海風和煦,時不時有銀魚躍出海麵,濺起一串晶亮的小浪花。

    愕然之餘,心中更是湧起一股傷悲。

    時間不會為誰而停留,世界,也不會因為誰的逝去而改變。

    魏涼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悶了一會兒,她道:“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問的,便是前世那個‘卓晉’。

    魏涼唇角浮起淡淡諷笑:“秦雲奚無能,根本摸不到我行蹤。”

    林啾也隻能歎息。

    對於前世那個神秘莫測的‘卓晉’,秦雲奚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憐,隻知道他是操縱一切的幕後黑手,一步一步,將秦柳二人拖進無底深淵,身死道消。

    林啾簡直懷疑,秦雲奚是不是直到臨死之前才看見了對方的真容。

    “荒川那道不滅印痕中的靈蘊,少說還可以再支撐千年。”魏涼轉了話題。

    林啾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有人偷走了不滅印痕中的靈蘊,導致蓬萊提前覆滅!”

    “不錯。”

    林啾的心髒‘怦怦’直跳,心中有股激|動之情上下翻湧:“所以,迴去之後我們隻要找出這個人來滅了他,就可以阻止蓬萊之禍。這個人……我怎麽覺得就是那個哪哪都不對勁的眉雙呢?”

    魏涼淡笑:“此人的確嫌疑最大。不過可以再看看,以免先入為主,影響了判斷。”

    “嗯,”林啾點頭歎息,“林秀木不知出了內鬼,還以為靈蘊即將耗盡,便想要出來尋找新的不滅印痕挽救蓬萊。難怪蓬萊之禍發生時,誰都沒能逃脫——必定是那個賊忽然將靈蘊全部偷走,令人猝不及防。”

    “嗯。”

    “可惡!”林啾眸光劇閃,“那他自己,不也淪陷在破碎歸墟了麽!怎會有這種害人害己的蠢貨!”

    “貪婪與愚蠢,向來密不可分。”魏涼唇角微勾。

    說話間,隻見洋麵上一成不變的景象中,多了一些異常的東西。

    空間隱約有些扭曲,一道龍吸水般的灰色雲狀物自空中垂下,落入大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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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近些,便看見洋麵上赫然躺著一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巨大漩渦。海在眼前消失了,萬丈浪滔斜斜向下,直達洋底,渦壁上的海水泛著灰色,渾濁的海水中,偶爾便會看見一兩樣殘破的遺址舊物在浮沉。

    整個巨型漩渦中,四處遊|走著雷電。

    這片區域,天地靈氣極其暴|亂,神識和靈氣都被雷電幹擾,無法探測一丈之外。空間破碎,處處是極為兇險的陷阱。

    漩渦太大,又直達洋底,在這樣廣域複雜的區域,要搜尋一個人,的確不易。

    魏涼用衣袖攏住林啾,順著漩渦的渦壁向下掠去。

    其實現在的林啾已不像魏涼以為的那麽弱小了,化神之後最深刻的感受,便是好像從陸地上轉入了海洋中,空氣中的天地靈氣,每一縷都可以被清晰地捕捉和感應,就像是魚兒遊在水裏時,可以感覺到水中傳來的細微波動。

    不必刻意放開神識,便能感覺到四麵八方的傳來的動靜,凝神感應的話,神識覆蓋範圍內的每一樣東西,都好像近在眼前,可以隨心查看。

    林啾能夠感覺到那些在漩渦壁上遊|走閃電中蘊藏著巨大的威能,碰上去恐怕情形不會太妙。

    雷電也就罷了,這一片區域中更可怕的東西,是那些空間破碎之後留下的黑色裂隙,它們就像傳說中的“純二維線”一般,隻有從特定的角度望去,才能捕捉到它們的存在。

    但凡不慎撞上去的物體,便會被整整齊齊地切割成兩半,斷口平滑至極,泛出奇異的耀眼寒光,像是鏡麵一樣。

    漸漸地,林啾察覺出了一些規律。

    這些雷電與空間裂隙,呈現出一種放射擴張的形態。林啾小心翼翼地用靈氣觸碰它們外緣,描摹它們的形狀和軌跡。

    很快,一張草圖在她的識海中成型,她的後頸越來越涼,寒毛根根豎了起來。

    這些裂隙,是爆|炸之後,逐漸向著四麵擴展開的。

    腦海中,不禁浮起了一幕景象——

    美輪美奐的蓬萊仙境,忽然從中央開始潰散。那些奇異的黑線如蛇一般向著四周蔓延,但凡被它們碰上,無論是人或是物,頃刻間便會支離破碎!

    沒有人能夠阻止仙境崩潰,連逃離都無法做到。

    滅了蓬萊之後,這些裂隙仍在向著四周擴散蔓延,它像一個黑色的湮滅之球,不斷將四周的一切納入、割碎,變成死地的一部分。

    擴散的速度是恐怖的。

    林啾的視線掠向天空,心想,恐怕那奇異的灰色‘龍吸水’,便是這些裂隙眼下抵達的最高處。

    而下方……崩潰早已深入洋底,這才造就了眼前這個無法看清全貌的超巨漩渦。

    這,怕不是有賊竊走了不滅印痕中的靈蘊,而是有滅世魔王引發了靈爆吧!

    越往下行,空間扭曲得越是厲害。

    林啾的眼前再一次開始出現幻象,有破碎的亭台樓閣,有被切割成碎塊的仙鶴,有一株株髓玉花,還有一個個毫不猶豫撲上前去,試圖用身軀阻止大地崩潰的人。

    她看見了林秀木。

    驚鴻一瞥。

    那是潰散剛剛發生的時候,一枚拳頭大小的黑色光球,忽然爆|發出灼目的異彩。

    林秀木手中掐訣,將梧木蒼穹化作一枚仙人球,把那潰散黑光裹入其間。

    唿吸之間,便有刺目黑光割破禁|錮,傾|泄而出,林秀木合身撲上,身軀融入神劍之中,迴眸,額心蕩出一道長逾長丈的靈藤,卷起距離他最近的淺如玉,遠遠擲向無盡深海。

    他的容顏,瞬間破碎。

    蓬萊尊主與他的神劍,隻保下了蓬萊一縷血脈。

    上次在寂魔嶺也曾遭遇過幻象,但那時林啾修為實在太低,無法看見幻象之下隱藏的虛空破碎。

    此刻,她清晰地感知到,正是因為空間破碎,才殘留下了這些影像。

    以白玉為基,仙露為泉,繁花作毯,雲霧織裳的蓬萊仙境,頃刻之間,分崩離析,沉入破碎洋底。

    海嘯向著四方奔湧,濃塵直入雲霄。

    “一場史詩級的災難。”林啾感到唿吸艱難。

    魏涼抬起寬袖,護住她的後腦,將她摁在胸前。

    她聽到他的心髒在胸腔中沉沉跳動,一下一下,安撫著她的心。

    二人在破碎歸墟中穿行了兩日,終於看見了林秀木。

    林啾瞳仁驟然收縮,一時驚得屏住了唿吸。

    隻見林秀木獨坐在洋底一處密集裂隙的邊上,手中攥著半片紋有暗繡的黑色袍角,目光放空,神情呆滯。

    白色的長袍已陷進了海底淤泥中,一縷裂隙偷偷擴散到了他的腳邊,切去黑靴一角,然而他卻無知無覺。

    在他身後,三團密聚的空間裂紋已合並在一起,像是潛藏在黑泥中殺|手一般,逐漸向著這個廢墟中的活物合圍。

    逃生之路已被截斷!

    瞬移之術必須與落點的天地靈氣共振,但在這破碎虛空中,是無法隔著那些裂痕感應天地靈氣的。

    “林秀木……”

    林秀木聽到林啾的聲音,迴轉過頭來。

    那一瞬間,林啾在他的眼睛裏再一次重溫了蓬萊之禍。那樣一雙眼睛,已不再像是人類的眼睛,而像是一方破碎的大地,盛滿了哀痛。

    魏涼冷笑一聲。

    隻見冰霜如龍,席卷向林秀木身後合圍的黑色裂縫。

    “錚——滋!”

    冰霜與虛空裂紋同時在消融。

    林秀木視線一動,與魏涼對視的霎那,眸中忽然泛起一縷活氣。

    這一霎那,林秀木忽然有種錯覺——眼前的男人好像是救世的神祗,隻要他願低頭看一眼,垂憐一二,便能救世人於水火。

    灰色的死氣迅速褪|去,林秀木眸中重現生機。

    他伸出一隻手,摁在了冰霜與黑色裂紋的交界處!此刻,逃生出口,已隻剩下拳頭大小了。

    旋即,隻見林秀木的身體像藤蔓一般,不斷抽長,綠芒稍縱即逝,他竟是化成一根細藤,掠出了黑紋的包圍。

    “啵。”

    空間裂隙連成了一片,靜靜地躺在洋底,仿佛剛才並沒有發生過一幕兇險。

    “多謝。”林秀木的聲音好像帶著鏽。

    他從上方尋下來時,看清了蓬萊覆滅的景象,也看到了自己的死亡過程,心神失守,在所難免。

    親眼見證家園覆滅,族人盡數死去,種種無力絕望,足以摧毀一個人的意誌。

    再加上,他掌中那半片袍角。

    魏涼和林啾都知道,林秀木是追著眉雙過來的。此刻他獨坐在深淵裂隙旁邊發愣,手中還抓著半片衣裳,發生了什麽事,自不必說。

    果然,林秀木低低歎道:“吾無能,竟讓道侶誤會至此,寧願死亦不願見吾——叫二位見笑了。吾,是真的無法想象,這些年,她究竟經曆了什麽……”

    他追得急,並不知道被眉雙驅禦的那具屍身和林啾長得一模一樣。

    他隻以為事情很簡單——自己的道侶沒有死在那場災難中,她見到他拚盡全力救下淺如玉的性命,便誤會了他與淺如玉的關係,是以對淺如玉下手。

    淺如玉用通靈術傳訊並不像林啾的量子蓮這麽方便,這幾日裏,與林秀木隻簡單地交換了信息——位置,大致情況。

    直到此刻,林秀木仍不知道事情的背後還隱藏著錯綜複雜的內幕。

    “確定是她嗎?”魏涼問道。

    “不錯,進入此地之前,吾曾有一次險些追上了她。”林秀木眸色複雜,“仿佛昨日還與她攜手觀花,心中著實是複雜難言……她既能活下來,為何見了麵,卻又想不開?吾真的,有許多話想要與她說。”

    林啾隱隱覺得哪裏有點不對,思忖片刻,遲疑地問道:“我記得數日前與你傳訊時,你曾說過這片區域尋人不易。那也就是說,當時你已經把她跟丟了。”

    “是的,”林秀木道,“直到今日,才覓到一些破碎氣息,追至此處,然而她已陷了進去。”

    他捧起手中破碎的半片衣角,長長歎息,“吾隻……強留下了這個。這上麵,有她的氣息……”

    他單手掩麵,聲音從指縫間傳出:“吾……迴去之後,定會好生與她說,想來誤會是日積月累,點滴積蓄起來的,吾會從最細|微之處開始留心,不令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即便,最終無法阻止蓬萊之禍,至少希望可以夫婦同心。”

    林啾正想開口,攬在肩膀上的大手忽然輕輕摁了摁她。

    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魏涼的意思。

    在暗境時,林秀木曾暗中出手,卷起柳清音替淺如玉擋了一劍,這足以證明他根本不是什麽端方君子,而是一個極度護短的人。而這一路行來,並沒有發現萬劍歸宗門人的半點蹤跡,顯然是林秀木在中間做了手腳,不讓旁人追上眉雙。

    蓬萊的人和事,隻有他能處理,沒有別人置喙的餘地。

    若是引起了他的緊張戒備,此人非但不再是助力,反倒會變成極大的阻礙。

    這樣的人,不能說他不好——對自己的家園和族人,他會毫不猶豫地拚上性命,在外人麵前亦會無條件地庇護,自家的事關起門來自家解決。作為家人或者族人,若是遇上了這樣的大家長和領袖,其實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林啾定定神,勸道:“你也不必想太多,此時此地,蓬萊已覆滅了許多年,這中間究竟發生過多少事,我們是無法猜測出來的。眉雙既然死也不願見你,那必定有她的道理,你與其為這些尚未發生的事而傷神,倒不如努力尋找脫困之法,迴到現世,阻止這一切發生。”

    林秀木驀地抬頭看她:“此言甚是!是吾狹隘了!實不該在此自暴自棄。”

    “你想通了就好,”林啾欣慰地點點頭,貌似不經意地歎息著問了一句,“沒能見上最後一麵嗎?”

    林秀木搖頭:“她遠遠看見我,便跳下去了……其實吾真的沒有要怪責她的意思,她又何必……吾已全速趕到她的身邊,遺憾隻抓住了一片衣裳。”

    果然。

    林啾不動聲色,看了看魏涼。

    隻見這個狡猾的家夥依舊擺出標誌性的麵無表情,連演戲的功夫都省了。

    她心中已有了判斷——林秀木追到破碎歸墟,跟丟了,再尋到人之時,她恰好跳進了虛空裂隙,隻撈到衣角。這分明就是一個金蟬脫殼的典型套路。

    很顯然,眉雙來到此地隱匿了蹤跡之後,弄了個傀儡,穿上她的衣裳,就等著林秀木尋過來時請他看場好戲。

    林秀木穿行在廢墟之中時,目睹了家國覆滅,心神震蕩失守,輕易就被騙過了。他在這黯然神傷,眉雙卻早已不知遁到哪裏去了。

    林啾心中很是為林秀木不值,恨不得立時把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揪出來扔在林秀木麵前。

    魏涼忽然彎了彎唇角,平平靜靜地吐出一句話:“這底下便是地之垠的邊界,虛空破碎蔓延不到那裏。掉下去的東西,說不定還能找出來拚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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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秀木陡然抬頭,桃花眼圓睜:“你,你的意思是,吾還可以,為眉雙收屍?”

    林啾心中一動,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隻遲疑地說道:“要穿過這一段破碎區域,恐怕絕非易事……”

    林秀木思忖片刻,重重皺起了眉,搖頭道:“太冒險了。收屍而已,不值得。”

    魏涼淡淡一哂,道:“隨我來。”

    林秀木和林啾都不知道他葫蘆裏在賣什麽藥,見魏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二人不由得都有些驚奇。

    隻見魏涼很隨意地從虛空裂紋中間穿過,他很體貼地用冰霜覆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黑紋,防著林啾和林秀木不慎撞上去。

    跟在他身後,隻覺無限心安。

    林秀木的眼神隱隱發生了一些變化。他雖然貌似溫吞守禮,但骨子裏卻是個極為強勢的大家長。他這是第一次被旁人的羽翼庇護,心甘情願地追隨旁人的腳步。這種感覺,令他有些抗拒,又覺得新奇吸引。

    很快,魏涼便帶著他們從破碎的巨球邊緣繞了出去。

    不錯,一個球,總是有邊界的。

    林啾:“……”

    林秀木:“……”

    破碎虛空的邊界已深入大洋底部。在漩渦巨力下,海底的生物和軟土層已被刮得一幹二淨,隻餘下無比堅硬嶙峋的石山。

    魏涼負手向前行,麵前的堅石飛速凝成了冰,然後融化破碎,自動讓出一條道路來。

    在海底穿行一段,忽然感到陣陣腥風迎風撲來,聞之欲嘔。

    眼前漸漸開始出現那純黑的虛空裂痕,爬在石山內部,像是蜿蜒的蛛絲,越聚越密,這些密聚的虛空裂痕爬行到某一處時,戛然而止。

    順著裂紋尾端望去,隻見血海露出一角,仿佛管中窺豹。

    林啾心中一跳。

    她知道,這血海,便是‘地之垠’的邊界。

    血海被圈在嶙峋黑石中間,仿佛一汪不大不小的血池,池上飄浮著破碎的衣料,看起來還很新鮮,木屑碎料浮浮沉沉,一望便是不久之前切碎的。

    林秀木的臉色,漸漸凝重。

    他本就不是傻子,見到這一幕,自然猜到了真相——眉雙根本沒有死,而是金蟬脫殼了。

    正要開口時,神識忽然再一次感應到了祭淵的尖叫。

    “梅娘!梅娘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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