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今日豔陽高照。畫舫緩緩向北駛去,雖說是已入冬,這有點微涼的河風,倒也將豔陽所帶來的暖意給稍稍中和了些,更覺著舒適。


    “聽說林禦史正在做香水生意?”


    黃之屹定然不能讓場子顯得無趣,便與林盡染閑聊,隻不過周遭卻未曾有人敢近身上來搭話。


    林盡染淡淡一笑,“難為黃郡守還記掛著林某的微末買賣。這不,今日便遣了我家那小妻到畫舫上,給江寧同僚的女眷、還有富商的家眷試試,黃郡守可望勿見怪。”


    “林禦史這是說的哪裏話。內子與小女皆在一層,若是林禦史的小妻有難處,黃某與內子她們知會一聲,定能護得周全。”


    黃之屹在岸上時便覺著林盡染這個小妾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裏見過,可卻一下子說不上來,此時也不好發問。


    “黃郡守放心,元瑤當能應付的來。”


    可又說迴到一層,這些女眷們畢竟都是江寧有頭有臉的人家,此時摘了麵紗後,都是些熟稔的麵孔。隻元瑤是有些特殊,一來是進了畫舫一層便是一直抱著個錦盒,二來是這女子的確生的美貌,可卻未曾在江寧見過。


    倒是有一梳著高髻的女子,年紀恐還癡長些,一身華服,想來已是成婚,施施然地坐在元瑤對麵,微微躬身便問道,“妹妹看著眼生,敢問是哪家的女眷?”


    本就是父親囑咐,若是在一層畫舫中見到陌生的女子,想來應該就是林禦史的小妾,萬不可冷落了她。


    可偏偏這麽看去,這女子生的美貌,又有一股嫵媚氣質,心中也是不禁暗暗感歎,想起這林禦史在長安城中所寫的《洛神賦》和《清平調》,即便是用在這個女子身上,也絲毫不為過,這大將軍之女該是什麽天仙般的美人呐。


    元瑤見這女子上來搭話,也是迴敬一禮,淺淺一笑道,“姐姐有禮了,元瑤是隨林盡染林禦史一同來的。”


    “元瑤,元瑤···”那女子嘴裏輕輕念了幾次,又莞爾一笑,“原來是林夫人,妾身黃初淮,家父是丹陽郡守。”


    黃初淮這聲林夫人算是把元瑤抬了一個高度,畢竟都知道林禦史的夫人是大將軍府的李時安,即便元瑤是林盡染的小妾,也應當是稱為如夫人或是小妻,不過眼下是在江南,抬舉一下也並無甚幹係。何況夫人這個稱唿本身也可以用來稱唿小妾,隻是要礙於正妻是否在場。


    元瑤暗自思忖,黃之屹應當是遣了他的夫人和女兒來稍稍幫扶一把,應也是借此討好一番,既是郡守夫人和愛女在這兒,那借著她們來賣香水,想來會更容易些。


    “姐姐真是抬舉元瑤了。”元瑤將身子稍稍前傾,微微頷首,又緊接著奉承地說道,“姐姐生的可真是美貌,也不知將來哪家王侯公子能有幸娶了姐姐這般天仙的美人兒。”


    元瑤這話一出,倒是逗得黃初淮咯咯咯的直笑,這話中一來是誇人美貌,二來便是誇其年輕,畢竟梳了高髻又有誰不清楚這是嫁人的意思,三便是誇這般美人應是得嫁入王侯人家才算說的過去。


    若是別人誇來,倒是顯得有些虛偽,可偏偏這誇得是元瑤這般的美人。若是由美人先誇讚自己,那心裏不得是美得冒泡嘛。


    黃初淮聞言,佯作嗔怪道,“妹妹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哄得人歡欣。姐姐早已成婚了,現下連孩子都能滿地跑了。”說著卻又忍不住捂著嘴笑。


    “啊~”元瑤還佯裝地有些驚訝道,“妹妹見姐姐這般風姿,還以為姐姐隻比元瑤大了兩歲。看姐姐也未用脂粉,這臉蛋兒看著比妹妹的都滑嫩許多。”


    黃初淮聽聞後便更是歡喜,若論起什麽胭脂水粉,這話匣子便是打開了。看兩人熱絡的模樣,倒像是認識了許久似的,引得周遭的女眷也紛紛圍在一塊兒說笑。


    見談的也愈發熱絡了,元瑤便打開錦盒,拿出了裏麵的瓷瓶。


    “剛就想問妹妹這錦盒中裝的是何物,原來是些瓷瓶。可這瓷瓶中裝了些什麽?”黃初淮見狀便好奇地問道。


    元瑤也不多發一言,隻小心的拿起其中一個,瓷瓶上也未曾貼任何條子,因為隻需打開瓷瓶,便能聞到一陣芳香,也可知曉是何味道。


    “好香啊,像是玫瑰的味道。”


    “是極,這味道妾身好似在哪兒聞到過。”


    “正是,妾身想起來了,我家夫君有一日迴來身上便有這股味道,還以為是脂粉味。”


    這一會兒便紛紛議論了起來。


    元瑤徐徐介紹道,“這是我家夫君研製的香水,從長安帶來的。這些小瓷瓶裏皆是不同花卉的氣味,姐姐們可試試味道如何?”既是已經被認作林盡染的小妾了,元瑤索性便順著說了下去。


    於是取了錦盒中的一根小枝,在瓷瓶中蘸了蘸,又塗到黃初淮的手腕處,教她如何擦香。


    黃初淮也是初見這新鮮玩意兒,氣味又是極好聞的,比香囊好上許多,便問道,“妹妹,這香味確實是極好聞的,姐姐很是喜歡。”


    元瑤既然知道黃初淮已經嫁了人,有了孩子,這等女子應當更偏愛似玫瑰、牡丹的香氣,而那些淡雅的香味可能就未有這般喜愛了,這也是得了林盡染事先教她的方法,果真好使。


    把黃初淮給高興的,蹦著便去黃夫人那邊炫耀。其他女眷也是紛紛學著剛剛那般模樣,給自己擦香水。眼下這一層是好不熱鬧!


    這黃初淮也是興奮地學著給母親黃夫人塗抹她喜愛味道的香水,倒也真討了那黃夫人的喜歡。


    “姐姐早前便聽父親說,妹妹要做些香水生意,也不知這香水售價幾何?”黃初淮畢竟也是個聰明的女人,並未直接說是林禦史要做些香水生意,而是推到了這小妾的身上。


    “姐姐既是喜愛這玩意兒,便先拿去。”元瑤輕咬朱唇,有些不舍地說道。


    黃初淮聞言,便緊接著說道,“妹妹做些小買賣也不容易,姐姐還是有些銀錢的,怎好直接拿了妹妹的東西。”


    元瑤有些為難地說道,“這香水是極難製取的。其中有幾樣材料便需從長安運來,又是極為珍貴的,哪怕是在東市也是極難尋到的物什,故而···”


    黃初淮聽聞便明白了,體諒的說道,“這香水既是用這小瓷瓶分裝,又能將四季花卉之香氣留存,倘若是連長安城的東市都極難買到的,那便更是難得的稀罕物,妹妹且照實說罷,姐姐這個銀錢還是有的。”


    連最富庶的國都長安城、號稱是無所不有的東西市都極難買到,那若是這在江南買到了,豈不是比長安城的那些權貴女眷都要高貴了?這對於在場的權貴富商女眷來說,可是個不小的誘惑。


    元瑤有些訕訕地說道,“十貫錢。”


    “十貫錢,也不多嘛~”


    “等等,十貫?”


    連黃初淮聞言都不禁蹙了蹙眉,這十貫錢說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富商倒也罷了,若是這官眷拿出十貫來買這小小的香水,怕是會惹來非議。眼下這拿在手裏的香水可真跟個燙手山芋似的,可卻又真舍不得放下。


    元瑤見此狀便隻能徐徐解釋道,“妹妹自知這十貫是有些貴的。不過這一小瓶的香水便可用數月,細細算來,一個月也不過兩貫錢,且又省了買香囊的銀錢,眼下夫君那兒材料也不多了,想來也隻夠讓千金閣的姑娘拿去用了,這些香水便送予各位姐姐吧。”


    “妹妹這是說的哪裏話~”


    一聽聞這香水連千金閣的姑娘們都買去用了,其中還有不少女眷都聞到過這味道,難怪家中的死鬼往千金閣近日都去的勤了些,原是被這些狐媚子塗了香水誘了去。


    這如何能讓這些正經人家的女眷們忍得了,不過是十貫,況且還能用小半年呢。連千金閣的狐媚子都用的起,自己如何用不起?不過是讓家裏的死鬼少往千金閣跑幾趟便能省下來的。


    元瑤慌忙的擺了擺手,有些潸然淚下之勢,慌忙說道,“是妹妹不懂事,說錯了話,惹了姐姐們不快。”


    說罷便假意用帕子擦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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