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扯著眼前風景的暈眩感,伴隨著屁股與地麵的大衝撞,直接突變成五彩斑斕的天旋地轉,漫天飛星。劇痛混雜著哀鳴與羞恥,如登月火箭失事斜著衝上天靈蓋,慘烈的視覺爆炸,毫無響應的肺部麻醉出了窒息感,這養蠱一般一層疊了一層,也沒能讓肩上的劇痛讓出最痛苦的寶座。


    貼著冰冷的地麵,呻吟著方向偏過頭去,迷迷糊糊中,隻見噴湧出的紅色的體液。


    血流不止...!


    肉片撕裂分離的痛感依舊,憑著意誌也暫時無法啟用這條左臂,但溫蒂這番與他兩敗俱傷不難望見,畢竟也僅僅承受了暴力洪流的冰山一角,沐陽都已經打算與地麵簽訂短期的長相廝守協議,那邊可等於把自己的渾身解數甩出去的迴旋鏢用臉頰接,拉出來的又塞迴去,相必一時半會還得在地上橫著——


    隻不過奇怪的是,還沒等沐陽反省自己的天真,一道輔天蓋地的黑影便住進了沐陽顫顫巍巍的世界裏,掃清了幼稚的猜想,又為現狀的理解抹上濃厚的墨汁,在肩膀的劇痛之下,在情感胡攪蠻纏的漩渦中做出純粹而清爽的疑惑神情,簡直不要太強人所難。


    他為什麽還能站得起來?


    骨頭就算摔斷了幾根,都得偷著笑的狀況,卻如何阻擋不了他毫發無傷俯瞰自己的豐功偉業,就如大地的巨人一般高高起,遮天蔽日,讓在地上疼得站不起來的沐陽顯得如此渺小,原本亮眼的粉色長發埋藏在陰影之下,他手中的刀刃卻融合著邪魅的血色,徐徐生輝,那哪裏還是從廢鐵上切下來的鐵屑,那是擁有與沐陽同名同姓的妖刀,飽滿吮吸的汁血還在紋路上雕刻著看不見的神秘。


    腦中還準備拋棄糾結著對方為什麽還能站起來的猜想,那把廢刀的黑影就已經架在了沐陽心髒之上,以無形的壓迫扼住心髒的狂跳,切割沐陽靈魂的皮囊,雙手高舉著廢刀就如十字架於胸前,溫蒂臉上沒有內疚,也沒有遲疑,像個沒有慈悲的聖母,聽不得懺悔的神父。


    要刺下來嗎?憑你那純白無垢的雙手?


    或許沐陽確實低估了溫蒂的決意,一個純正的本土人,就算沒受到父母親精英的教導,也能聞到風裏藏在冰寒中那甜到發膩的社會風氣,又怎麽會能如此輕易拿出害人的心,利刃切開皮肉反饋到手中那對良心的震撼,豈能輕易被無視?


    然而,這塊璞玉不拒絕任何外來的光折射,不管什麽顏色,他都會盡心盡力地懷抱,用憧憬的目光吮吸其中的媚香,那兩顆飽滿的眼中珍珠,已經明亮到容不下沐陽此刻的身影。


    不是發愣的時候,得做點什麽!不然——


    不然就會怎樣?死?被自己打磨的武器刺死?被一個毫無惡意,這輩子甚至沒傷害過人的小無辜送下地獄?哪門子的笑話?


    稱溫蒂已經在這場試煉勝利也毫不為過,但溫蒂仍然沒有停下沐陽先前誇大的‘指令’,純粹而堅毅的眼神裏頭,滿是尊敬與服從,他必然不會浪費將刀尖刺入沐陽心髒的機會,他隻需要聽從命令便可——


    咦?


    鎮住起霧的視線,恍然發現,溫蒂手中那把廢鐵似乎少了最靈魂的部件,那是沐陽精心磨礪,注入了不少體力的產品,如今完全缺失在了陰影之中。


    不是錯覺,那引以為豪的尖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還算平滑的廢鐵截麵,是理所當然的粗劣,或許不專業的打磨,一味追求觀感上的鋒利,讓刀尖部分變得太過單薄,斷了情有可原。


    安心下來了?不,隱患在暗不在明,四下都見不著刀尖的影子,又如何安得下他膽小如鼠的心,肩部那仍然在撕裂精神的痛,強調著,誇耀著自身的存在,在通報沐陽全身的細胞,它才是現在應該傾力關注的亮點。


    沒想到斷鋒竟然在沐陽的肩膀內折斷,血肉模糊的傷口,如山澗水口般細出著小血流,就連斷片的一角都目視不著。


    心跳加速,眼線模糊,這般恐慌竟然來自一塊拇指大小的斷片,如果他沒有發現,那沐陽或許就得帶著日後隱隱作痛的臂膀,去胡思亂想一切不存在的大敵,鬱鬱而生。


    溫蒂毫不猶豫下壓身子,折射著淡光的斷刀驚詫著冷風,往沐陽的心房墜去,溫蒂無辜而平淡的表情,就算自己可能親手釀出大禍,也沒有任何改變。


    還沒到謝幕的時候——


    就在斷口即將抵達終點,一隻大手從邊上殺了出來,精準握住了還在高速撞破空氣的刀身,哪怕那粗糙的斷麵離沐陽健碩的胸口隻有一片指甲的距離,卻像陷入了剛凝固的泊油路中,卡在空中紋絲不動,就連帶溫蒂沉下來體重都接應了下來。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此等富有魄力的一幕,經由溫蒂雙眼,又貼上了更多顏色的敬仰標簽,完全不知退縮,之前被一拳頭打出幻覺的女裝男,如今無影無形,要不是他沒聽過古老某個王的傳說,少說也會把廢刀美化成石中劍。


    力道並不大,就算將那瘦骨嶙峋的體重再加倍,也難以瓦解沐陽拚命的一握,發鈍的刀刃切不開手掌心的粗皮,倒把沐陽內心的猶豫斬斷——


    “得了吧,你做得很好了,好樣的...”


    左肩的痛,右手的勁兒,讓沐陽的表情難以管理,眼角都泛起了小小的淚光。


    一聽聞沐陽的‘真言’,正在執行的命令馬上被替換了下去,溫蒂抽迴斷刀,露出了疲憊的微笑,靜下身子,默默等待沐陽發言。


    “合格,你合格了,你可真狠,現在,麻煩你站開點,行麽?”


    明明自己完成了命令,為何他的臉上依舊痛苦不斷?


    溫蒂疑惑著,乖乖移開了身位,見溫蒂不再追擊,沐陽才肯咬緊牙關,放鬆了全身肌肉,躺平,複雜的心境在腦中交織,但比起這些,要先處理掉肩膀上那該死的侵略者。


    或許該去找醫生?


    能不留痕跡處理這事的隻有道上的黑醫,他們不會問傷口哪來的,也不會管為何所傷,但要去哪找呢?那裏?


    落花村醫務室的醫生到底是黑是白,沐陽也無法立刻給出結論,貿然依賴,說不定會引火上身。


    沒有時間猶豫了,要不自己來...?


    一不做二不休,鼓起勇氣來——


    在哪...??


    將還活著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視網膜上,卻也捕捉不到血霧之中,那本該像躲避追殺,狼狽趴在外壁上,不出息地露在外頭灰內褲一角的出軌男一般的斷片,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再不做治療,就怕感染病毒,感染破傷風,這也都是傲慢的真誠的代價,來不及抱怨與反悔,沐陽顫抖著手,伸向傷口——


    原本的骨肉之痛放大了數十倍,差點讓沐陽的意識跳出腦門,但隻要忍下了第一波的激流,身為生物的膽怯就會隱去,破釜沉舟的意誌站上了精神的高地。


    這是撕扯的爛肉,那是滾燙的血流——


    千刀萬剮的激痛,如十個快刀手切皮斷骨的處刑地獄,每一瞬間都是對靈魂的淩遲。


    啊...?


    在意識的熔爐裏頭掙紮,好不容易觸碰到了硬物,在狂亂中的一絲理性並沒有放過,兩指一夾——


    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抗拒接踵而至,那不是單純的痛覺或者絕望感,而是組成沐陽這個人的基盤在動搖,嚴肅警告他萬萬不可用力——


    沐陽所夾住的不是斷掉的刀鋒,而是被血浸濕的肩胛骨,以及還在滾動的血管...


    刀傷之深,竟至於此。


    像個男子漢!堅持下去!


    腦中播放起令人懷念地激勵聲,卻隻能被當成退堂鼓的伴奏,指尖上逐漸冷卻的血液,是沐陽除了疼痛,唯一感知到的溫度。


    這不是我能自己解決的問題...!


    就在這時,一個碩大的人影代替了原本瘦小的溫蒂,還以洪亮的聲音將沐陽‘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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