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劇痛不受控製激烈掙紮的四肢一點點平靜了下來,蘇妲己緊繃的身體漸漸癱軟了下來,眼皮沉沉的往下墜,意識模模糊糊的,飄得很遠很遠。

    褒姒驀地大笑了起來,笑的直彎下了腰,聲音在天地間一圈圈迴蕩著,像是真的發生了什麽讓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的事。蘇妲己茫然的眨了眨眼,努力讓視線清明一些,不知所措看著褒姒從未有過的姿態。

    那笑聲說不出的麻木僵硬,似是從心尖上硬生生的擠出,震得褒姒胸口都疼痛了起來。她慢慢直起腰,眼角因著大笑泛起了薄紅,眸中閃爍著碎琉璃一般透明的光芒,竟是笑出了淚。

    最後一聲笑停的尖銳而突兀,褒姒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濕潤,再抬頭時眼中那幾分柔軟已經徹底消失,語氣中滿滿的嘲笑諷刺:“難道你是想告訴我,你現在還愛著我?”

    蘇妲己用力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用力的點點頭,拚命掙紮的想說話。剛一開口血液就順著嘴角流淌而出,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刀山火海中走了一圈:“對……不起……我隻是,咳咳,不想……離開你……”

    勉強說完一句話,身體裏的力氣完全被抽幹,頭漸漸低了下去,眼看就要陷入昏迷。

    褒姒忽的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手中的力氣越來越大,幾乎要把她捏碎。為什麽蘇妲己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擺出這幅予取予求的姿態,明明都是她的薄情寡義,為什麽又像是自己對不起她一般?

    “話說的多麽好聽啊,蘇妲己,你當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麽。”褒姒又往前踏了一步,眼前的人陌生到了極點,或許隻是從未熟悉過。蘇妲己身上的氣息已經被濃濃的血腥味覆蓋,若是不這樣緊緊貼著她,褒姒都不知道麵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是不是那隻會撒嬌會纏著她不放的狐狸。

    褒姒的目光直直投在蘇妲己有些散開的瞳孔中,在裏麵看到了自己搖晃的影子,全身的骨骼像是被什麽碾碎般作響,她聲音喑啞暗沉,帶著不被人理解的苦楚:“父王的死竟然是我一手造成的,怎麽樣,很有趣吧。你要是從未存在過該多好,我真想你永遠消失,真想殺了你……”

    從蘇妲己那些怪異的舉動,大起大伏的情緒,以及這次的主動請纓中,疑慮早已一點點積累在心中。可褒姒總是不願深想,生怕一想事情就再不受控製,但是蘇妲己在天界突襲時表現的太過明顯,就算再怎麽不注意都隱隱約約的猜到她想要幹什麽。

    思緒陡然墜入了萬丈深淵,她對蘇妲己從來都是毫不懷疑的相信著,難道這也成了她最大的錯誤麽?或許她犯下的最大過錯就是在一開始放了蘇妲己一命,這是這一念之差,卻要讓她用一生的苦痛折磨來償還,背負著對父王永遠無法逃脫的負罪和愧疚。

    她怎麽能相信,那隻上一刻還在她懷裏,抵死纏綿,興致勃勃的說著要做這做那的狐狸,下一刻卻能對她父王痛下殺手,這就是所謂的正義麽?

    蘇妲己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在她的話中粉碎,隻能呆愣愣的望著她,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聽不懂,誰死了,她又想殺了誰?

    “魔尊……死了?……”潔白的汗滴掛在她的睫毛上,搖搖欲墜,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褒姒臉上的恨意逐漸清晰了起來,化作沾血的屠刀將她千刀萬剮。

    身體上各處的痛楚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偏偏那種心底發寒的窒息又一刻不停歇的湧上來,蘇妲己皺緊眉迴憶著自己昏迷前的場景,她明明……明明就沒有下手啊。

    蘇妲己臉上的委屈和迷惘如同重石般砸在了褒姒的心上,她手一顫,力道不知不覺的鬆了下來。

    畢竟褒姒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所以即使她再怎麽憎惡憤怒都還保留著一寸的清明和懷疑,可是鬼風會騙她嗎,他可是在自己出生前就已經在輔佐父王的魔界元老啊。

    “父王是被妖狐火焰活活燒死的,這三界中除了你……”褒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能抑製自己的顫抖:“除了你,誰還能駕馭的了妖狐火焰?”

    褒姒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等到著她的迴答,會不會,真的還有別人也能做出這種事,會不會蘇妲己真的沒有下如此狠手。

    她恍惚中發現,似乎蘇妲己對她的背叛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隻要她和父王的死沒有關係,其他再怎麽過分的事都可以被原諒。往日裏她都舍不得蘇妲己皺一下眉,又何況是這樣親手讓她疼痛。

    蘇妲己身體已經虛軟的連汗都流不出,她急促的喘息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身上的傷口隨著她每一次的唿吸都會溢出更多的鮮血。她喘息的速度越來越快,可身體的起伏卻慢慢停頓了下來,似乎根本唿吸不上任何的空氣。

    褒姒敏銳的發現手指下的皮膚從一開始的火熱一點點涼了下去,即使在這樣的高溫中,蘇妲己的身體竟散發出了寒氣,如同生命垂危一般。

    長長的睫毛停止了顫抖,蘇妲己終於支撐不住的合上了眼睛,身子掛在斷崖上,一會兒沉重的像是要無止境的下墜,一會兒又像是輕飄飄的浮了起來。

    褒姒遲遲沒等到她再發出聲音,打眼看去似乎連她身上傷口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褒姒的心猛然縮了起來,瞬間什麽情緒都褪的幹幹淨淨,她下意識的揮了揮右手,貫穿在蘇妲己胸口的劍忽的融化開來,化作點點光芒散在空中。

    那把封印她修為的利刃一消失,身體裏的法力自然的流轉了起來,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逐漸愈合了起來,那張慘白到散發著寒氣的麵容緩緩有了生氣。

    “迴答我,到底有沒有別人能使得出妖狐火焰?”褒姒的手已經變成輕輕抬著她的臉,眼中有了絲絲縷縷的急切。

    蘇妲己剛覺得唿吸順暢了不少,就有被褒姒一句話堵在了心口,她莫名有了些怯懦:“不,沒有別人,隻有我……但是我真的沒有殺你父王,我怎麽可能下手,他可是你父王啊……”

    三界之中,的確隻有她才能駕馭的了妖狐火焰,可是她真的對魔尊的死一頭霧水。褒姒剛剛升起的些許明亮情緒又陡然灰落了下去,她聲音低了下去,不知是說給蘇妲己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父王是被妖狐火焰燒死的,除了你再沒有別人,我必須當著魔界眾人的麵把你處死,你明白麽。”

    蘇妲己隻是靜默著,現在她自己都在懷疑是不是真的是她殺了魔尊,魔尊因妖狐火焰而死,難道真的是她昏迷前下手沒有了分寸,做出了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

    腦中一片混亂,她用力的甩了甩頭,看著褒姒忽然沉寂下來的臉色,說道:“姒兒,我不知道魔尊為什麽會因我而死,但是我從未想過殺他,我怎麽可能傷害你父王。”

    蘇妲己頓了頓,揚起頭看著血紅的天空,隱約的笑容浮現在嘴角:“至於死,當初女媧娘娘就已一再警告我,若是放不下你定會難逃一死。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現在三界平安,姒兒你也再不會卷進任何的紛爭,受到任何傷害,隻要魔界承諾不再越界,女媧娘娘絕不會為難你們的。”

    褒姒看著她彎起的唇角綻開淒迷的笑容,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有著滿足,亦有著空洞的失落。

    她們之間好像劃過了一條巨大的溝壑,誰都到不了誰的身邊,她們所有的骨血像是都融進了那片血紅的天空。

    “姒兒,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動搖過,對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是當真的。我唯一遺憾的,就是在我們最後相守的那段日子裏,沒能對你坦誠心扉,你每天看著那樣的我,也很累吧……”蘇妲己低下頭,用臉頰輕輕蹭了蹭褒姒的手掌,臉上竟顯露出許久未見的純真無邪,一如在鎬京裏那片靜謐的小樹林中一般。

    褒姒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心在蘇妲己一句句鄭重的仿若訣別的話語中寒冷徹骨。她思維忽的有了些許遲鈍,隻能怔怔的看著那如玫瑰般的唇瓣一開一合,訴說著那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的感情。

    蘇妲己臉上的笑容堅強到冷淡的地步,可是眼角卻蜿蜒而下一串晶瑩的水滴,四肢被束縛住,沒辦法伸手摸去,她也隻能故作鎮定的當作感覺不到,倔強而不舍。

    “我一直說著愛你卻總是做些讓你傷心的事,對不起啊,我一直都是如此自私的愛著你。”聲音有些微啞,她偏過頭,眼淚在早已濕漉漉的臉上又一次衝刷而過。

    褒姒卻一句話都沒說,她看著蘇妲己雪白寂寞的臉龐,支撐身體站立的骨頭放佛已經幹枯生鏽,在她短短幾句話之間竟有了浮生若夢的錯覺,原來此生她們誰都不屬於誰。

    褒姒忽的扳正蘇妲己的臉,唇瓣兀的就貼合在了一起,在她的唇角嚐到了眼淚的甘澀。

    蘇妲己有了短暫的失神,褒姒身上的花香時時刻刻都將她引迴人間的那座離宮,還記得西宮庭院裏那顆開花的梔子樹,在她們走時依然亭亭如蓋,現在大概已經被戰火席卷,連枯枝敗葉都應以一絲不剩了吧。

    蘇妲己閉著眼睛,終於發出輕輕的哽咽聲,如果再也見不到她,如果就此死去。雖然還沒有成真,但隻是這樣在腦海中幻想,就已經無法承受那不知將會是怎樣涼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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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趕在零點前發了哈哈哈

    下一章是什麽你們知道

    嗯,看在人家這麽努力彌補過錯的份上,撒點花花鼓勵一下鳳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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