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日,曹魏洛陽皇宮,正殿外。


    百官就位,準備上朝。


    隻見鍾毓走到鍾會身前,道:“士季,今日大都督真要上表天子,請旨伐蜀?”


    鍾會看著他,道:“當然。”


    鍾毓道:“鍾司隸,野心是否太大了。”


    鍾會微微一笑,道:“後將軍,何出此言?”


    不遠處賈充斜眼盯著二人。


    鍾毓也笑了,道:“昨夜,我觀你在燈下研究甚晚,你是想做出超越父親的成就,從而獲取更大的功名吧。”


    鍾會反問道:“難道不可以?”


    鍾毓道:“凡事當有度,若不適可而止,必將禍及性命與家門。”


    鍾會停頓片刻,道:“這話也太嚴重了吧。”鍾會見百官已就位,又道:“隨你怎麽想,朝會時間到了。”於是鍾會通知上朝官,上朝官即宣百官進殿。


    同一時刻,季漢皇宮,正殿外。


    百官陸續進殿,即將朝會。


    黃門侍郎陳壽隨眾入殿,剛至殿門,卻被人攔下,攔者是一宦官,那人道:“陳侍郎,你今日不用朝會,另有安排,請隨我走一趟。”


    陳壽看了眼壽良,又看著這宦官,道:“馬上朝會開始,請問是誰找我,又是何事?”


    宦官道:“切勿多問,你去了便知。”


    壽良道:“我與你一同去。”


    宦官止住道:“不可,隻通知陳侍郎一人,壽侍郎請入殿吧。”


    陳壽對壽良道:“文淑,我去去就迴,你進去吧。”


    壽良道:“那你多保重,一會兒再說。”壽良道後便進殿。


    陳壽隨這宦官去了北宮深處一隱秘樓閣。


    當陳壽進入閣中,隻見房門忽然緊閉,他被關在裏麵,不能出去。陳壽見況大驚,對門口喊話道:“開門,開門,為何把我關起來,開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門外數名宦官連連大笑,一宦官道:“別喊了,這裏是後宮深處,沒人聽得到你的唿喊。等著吧,晚點黃常侍自會找你。”


    陳壽道:“為什麽,為什麽關我,放我出去!”無論他再怎麽唿喊,也無濟於事,便被關在了裏麵。


    此時曹魏洛陽皇宮正殿。


    司馬昭道:“蜀大將薑維屢擾邊陲,料蜀小民疲,資力單竭,我今伐之,如指掌耳。吾決議明年伐蜀,采取先取蜀地,三年之後,依巴蜀順流之勢,水陸並進,再滅東吳,統一全國。”司馬昭又看著魏帝曹奐,道:“陛下以為如何?”


    曹奐趕緊道:“愛卿所言極是也。”


    司馬昭迴頭看著百官,道:“另外,為了迷惑蜀國,我決定先揚言攻吳,將軍唐諮。”


    唐諮出列,道:“大都督。”


    司馬昭道:“我命你從冬季開始,作浮海大船,且大肆揚言,明年伐吳。”


    唐諮道:“諾!”


    同一時刻,季漢皇宮正殿。


    尚書向充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劉禪道:“請講。”


    向充道:“自秋冬以來,有兩件事困擾著尚書台,還請陛下解惑。”


    劉禪道:“哪兩件事?”


    向充道:“諸葛都護不來上朝,薑大將軍何時歸國。”


    一聽是這兩件,劉禪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旁邊黃皓,對向充道:“此二事,也困惑著吾。昔日趙國廉頗藺相如將相和,共同抵禦暴秦。和,則天下安,不和,則天下危。而我國如今之局麵,真是非常危險啊。”


    向充道:“陛下,諸葛都護不來朝會,是身體有恙。而大將軍常年在外,便不知近況如何。陛下是否會下詔,讓大將軍從前線返迴國內休整,來年再戰。”


    劉禪搖了搖頭道:“大將軍是倔強的人,若吾現在下詔令其歸國,隻會傷了他的心,還是隨他意願繼續屯田為好。”


    見皇帝都這麽說了,向充也不好再說什麽。


    習隆出列,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劉禪道:“習愛卿請講。”


    習隆道:“秋冬以來,百姓私祭丞相一事越發頻繁,看來百姓對丞相的懷念,是逐年加深。”


    劉禪微微點頭,感歎道:“是啊,這事我與諸位愛卿也多次提到,隻是給丞相立廟不合禮法,所以一直沒準許。”


    習隆道:“陛下這些年追諡前朝將軍,如今再考慮為丞相立廟,時機便已到。”


    劉禪驚奇道:“是嗎?若給丞相立廟,當何時,當何地?”


    習隆道:“時間為明年春,立廟於定軍山。這樣百姓可以自發前往定軍山祭祀丞相,便不用隨處私祭。”


    劉禪道:“明年春,定軍山,這個提議很好,可以采納。”


    向充道:“臣願與習校尉共同上表,為丞相立廟,丞相在天之靈必保佑我大漢,走向中興。”


    劉禪道:“好,吾準了。”


    二人今日這麽一出,其實是事先商量好的,先詢問軍情,若陛下不樂,即把話題轉為為丞相立廟,而事情果然如預料那般。


    此時曹魏洛陽皇宮正殿。


    司馬昭看著百官,道:“我也是半百之人了,可這天下依舊未寧,令人痛心。我願與諸位同僚一道,奮勇平虜,使天下重歸一統,成就我朝千古盛世!”


    這時鍾毓出列,道:“大都督,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見是鍾毓,司馬昭道:“後將軍請說。”


    鍾毓道:“我國到底能不能伐蜀,除了朝廷之決議,還需征求西線將領如征西將軍鄧艾、雍州刺史諸葛緒與關中司馬都督的支持。特別是鄧艾將軍,若他不支持,這事就很難辦。”


    司馬昭聽後臉色瞬轉直下,因為鄧艾是明確拒絕出兵的。


    朝堂之上,諸臣紛紛議論起來。


    鍾會見況,出列,請諸臣安靜,道:“大都督自知鄧艾乃西線重要將領,征求他的支持是必然的。”


    鍾毓道:“那若鄧將軍不支持呢?”


    鍾會道:“是否伐蜀,鄧將軍可以保留個人看法,但是天下大勢,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他必須聽令於朝廷。若想養寇自重,不服從軍令,那朝廷便可找人取而代之。”


    鍾毓怒道:“鍾司隸,你這叫什麽天下大勢,你這是威逼脅迫!”


    鍾會道:“後將軍,這怎麽不叫天下大勢?哪裏又威逼脅迫了。所謂天下大勢,指得是天下之變化無常,分合無定。周末分七國,七國合於秦。秦末分楚、漢,又合於漢。漢傳二百年遇王莽,後光武中興至獻帝,天下又大亂,至魏代漢已曆四十年,天下即將再度合一指日而待。”


    “你!”鍾毓氣憤難言,揮袖不再說話。


    見二人一番爭論,司馬昭道:“鍾氏兄弟之言,各有道理。我料蜀小民疲,難以抵禦中原大國,所以欲大舉圖蜀。此事已考慮多年,主意已定,不容更改了。”司馬昭看著曹奐,接著道:“還請陛下降旨,命令征西將軍鄧艾等西線將士,做好伐蜀之準備,明年一聲令下,正式伐蜀。”


    曹奐道:“是,一切聽大都督安排。”


    季漢皇宮,退朝之後,尚書台。


    壽良走到樊建身邊,道:“尚書令。”


    樊建道:“怎麽了?”


    壽良擔心隔牆有耳,湊到樊建耳邊,將陳壽被宦官帶走之事述之,樊建正納悶陳壽去哪兒了,一聽是這般,感到情況不妙。於是將尚書台工作交於董厥等人,即刻與壽良前往宦官住地。


    此時北宮一間隱秘樓閣,陳壽在裏麵待了很長時間,不知外麵情況,有些累了,便坐在一處,安靜下來。


    隻見大門忽然打開,陳壽往那裏一看,光線照出一人,仔細一看,正是黃皓,黃皓身後則是若幹小宦官。


    陳壽於是起身。


    黃皓旁邊小宦官見陳壽起身,怒道:“見了黃常侍還不快跪下!”


    陳壽隻行鞠躬禮,道:“黃常侍是宮中老人,我可行李致敬。”


    那宦官道:“喲,嘴還挺硬,你不怕死嗎?”


    陳壽道:“怕死?我是陛下任命的朝廷官吏,是樊尚書令的屬官,你等沒有權利囚禁與處決我。”


    那宦官欲再說,被黃皓止住,黃皓道:“陳壽啊,你還挺有骨氣,可你知道這裏是何地,這裏是宮中深處,隻有宮仆才能來到的地方。陛下也好,尚書令也好,誰也護不了你。”見陳壽不語,黃皓接著道:“宮仆也好,百官也好,看在老仆年老的份上都尊重於我,但偏偏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甚至侮辱我,你可知我說的那人是誰?”


    陳壽道:“在下不知,還請黃常侍告知。”


    黃皓道:“我說的人,便是你陳壽。你私下說我壞話,說我一個宦官專權,有意為難大將軍及前線將士,而使國家命運危於累卵。這些話都是你自己說的,你應該不會這麽健忘吧。”


    陳壽一聽,這話確實是自己之前在尚書台所說,可是怎麽這麽快就傳到黃皓耳中,這讓他有些驚訝。


    此時樊建、壽良走向宮中宦官住地。


    壽良道:“今日陳承祚是否有危險?”


    樊建道:“不必過於擔心,我想沒那麽快。”


    壽良道:“黃常侍玩弄權術日久,而陳壽之前的言論舉止已經得罪他,我為此非常擔心。”


    樊建停下腳步,看著他道:“陳壽畢竟是我的人,黃常侍不敢輕易對付他。”於是二人繼續趕路。


    當二人走到一間宮門時,被宦官攔下,並道:“來者何人?”


    壽良道:“這是樊尚書令,要見黃常侍,快把門讓開。”


    那宦官道:“這?請稍等,我去轉告黃常侍。”


    樊建道:“不必,你領路便是。”那宦官不好迴絕,隻好領路。


    此時密閣中。陳壽與黃皓接著對話。


    陳壽道:“黃常侍在宮中耳目眾多,消息靈通,看來我是再不能在宮中說話了。”


    黃皓道:“我直接告訴你吧,一個人想要長留宮中,隻能巴結依附於我。而意誌過於堅定且與我格格不入者,最終皆會離開這裏,羅憲就是一個例子。你想成為羅憲嗎,羅憲的父親羅蒙是前朝的廣漢太守,他出於名門,所以才能平安去往巴東。而你就不同了,因為你的父親在街亭不聽命令,與馬謖一道使國家損失慘重,北伐最終功虧一簣,所以你父親是國家罪臣,受到了髡刑的處罰,被革職永不錄用。你是罪臣的後代,那可好收拾多了。”


    陳壽道:“看來你很了解我,你想怎麽樣?”


    黃皓道:“怎麽樣,我想老賬新賬一起算。你這些年是不是和薑維走得很近,又去他家裏作客,薑維北伐離開前你又去為他送別。你給老仆交代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薑維安插在宮中的人,替他賣命收集情報。”


    見黃皓如此說來,陳壽摸不清頭腦,道:“黃常侍說我是大將軍的人?”


    黃皓道:“怎麽著,被我說中了是吧。”


    陳壽仰天大笑,道:“若我從戎,做大將軍的先鋒有何不可!隻是我選擇從文,便在宮中任職黃門侍郎,便是尚書令的屬官。大將軍的先鋒也好,尚書令的屬官也好,皆乃國家之官吏,陛下之臣子。”


    黃皓不屑道:“住口!老仆還需你來教育不成!薑維給了你多少好處,事到如今還想隱瞞,還敢隱藏在這宮中!”


    陳壽道:“你就這麽恨大將軍嗎?想著公報私仇,專權軍事,封鎖一切前線消息,等候大將軍失敗?你知道這麽做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你知道嗎?”


    黃皓道:“荒唐!你隱藏在深處的小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是吧,別以為樊建與薑維能救你,我今日要殺人,那你連全屍都保不住!”


    陳壽道:“什麽,你要殺我?”


    黃皓道:“沒錯,老仆就要殺你,這就是你輕視我的下場!”


    正是這時,有宦官匆忙跑來,向黃皓轉告消息,黃皓一聽是樊建來了,隻得趕緊接待,此時樊建已經走近這閣樓,站於門外。


    黃皓出門迎接,行禮道:“樊尚書令,你怎麽屈駕至老仆寒舍,老仆未有遠迎,還望恕罪。”


    樊建道:“黃常侍請起,我這次來是向你要一個人。”


    黃皓道:“尚書令想要何人?”


    樊建道:“我聽說今日上朝時,黃門侍郎陳壽被你的人帶走了,他現在還在你這裏對吧。”


    黃皓笑著道:“啊,是的,老仆找陳侍郎有事,他就在裏麵,尚書令請。”


    於是樊建走近閣門,見到了陳壽。


    陳壽一看樊建來了,拜道:“尚書令。”


    樊建將他扶起,道:“你還好吧。”


    陳壽道:“我很好。”


    壽良趕到陳壽身前,道:“近一日沒見到你,可擔心你了。”


    陳壽道:“這不是見到了嗎,不用擔心。”


    樊建轉身對黃皓道:“陳侍郎還有公務在身,現在我要把他帶走了。”


    黃皓趕緊道:“可以啊,老仆與陳侍郎也交流過了,尚書令請便。”


    於是樊建帶走了陳壽。


    今日上朝,曹魏司馬昭堅定主張,一定要在明年伐蜀。而季漢黃皓封鎖前線軍事消息,致使很多人不滿。那麽之後又將發生哪些事,請看下一章:陳壽落難返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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