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景耀四年冬,成都,尚書台。


    統領內政的行都護衛將軍諸葛瞻準備提拔一批年輕人到宮中,特別是尚書台任職。


    於是今日,他將提拔名單交於尚書令樊建、輔國大將軍董厥過目。


    名單包括:鄧良、費承、壽良、李驤等人。


    樊建看後拿給董厥,董厥閱後,道:“都護,這個名單很好,即有名將之後,也有蜀中俊才。”


    樊建道:“以鄧芝之子,新野人鄧良為尚書左選郎。以費禕之子,江夏人費承為黃門侍郎。以蜀郡成都人壽良為黃門侍郎。以梓潼涪人李驤為黃門侍郎。我看都合適。”


    諸葛瞻聽後大悅,道:“那就這麽定了。”


    樊建道:“明日都護就將此表上奏陛下。”


    董厥道:“不過有件事,還可以一起做。”


    諸葛瞻疑惑,道:“何事?”


    董厥道:“安平王次子武邑侯劉輯已成年,考慮到王族延續,可以上表陛下讓劉輯襲爵安平王。這樣國事和王事就都辦妥了。”


    董厥口中的安平王,是劉備庶子,劉禪異母弟,劉理。


    劉理,季漢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六月,劉備派司徒許靖封其為梁王。建興八年(公元230年),因漢、吳二國簽訂盟約二分天下,梁地在吳國境內,便改封劉理為安平王。


    劉理成年後娶馬超之女馬氏為妻,育二子,即長子劉胤與次子劉輯。


    季漢延熙七年(公元244年),劉理去世,諡號悼王,時年不滿三十歲。長子劉胤襲爵安平王。到了延熙十九年(公元256年),劉胤去世,諡號哀王。


    劉胤之子劉承襲爵安平王,可惜僅一年,延熙二十年(公元257年),劉承去世,諡號殤王。


    從劉理到劉胤再到劉承,十五年內劉理祖孫三代去世,從此安平王一係王位斷絕。


    安平王王位斷絕之問題,一直困擾著季漢皇帝劉禪,他為此糾結,詢問過董厥的意見,董厥說雖然安平王劉理還有一次子劉輯,但劉輯還小,不如等長大一些再考慮襲爵,劉禪認為妥當,便緩了幾年。


    到了現在,劉輯已經成年,董厥便又提起這個問題。


    諸葛瞻道:“安平王的問題確實長期困擾著陛下,而如今劉輯已經長大,是時候襲爵王位了。那我再準備一份上表,將襲爵之事一同辦理。”


    董厥道:“甚為妥當!”


    於是尚書台今日同時籌辦了提拔官吏和襲爵王位兩件事。


    第二日,上朝。


    皇帝批準,包括:鄧良、費承、壽良、李驤等人得到了相應的職位。


    至此,景耀年的黃門侍郎包括:陳裕(陳祗次子)、壽良、李驤、費承等人。而漢朝的黃門侍郎主要工作是在皇帝和尚書台之間,負責公事處理的往來傳達,屬於能自由出入禁中的外官,能接觸到很多國家機要,地位很重要。


    辦完此事,皇帝繼續下詔襲爵安平王事務。


    詔曰:“安平王,先帝所命。三世早夭,國嗣頽絕,朕用傷悼。其以武邑侯輯襲王位。”


    意思為:“安平王是先帝冊封的。三代國王都過早的夭折,國王的繼承人斷絕了,朕因此而悲傷哀悼。今日以武邑侯劉輯承襲安平王爵。”


    劉輯接招謝恩,劉禪坐在禦座上感歎道:“吾有兩個弟弟,甘陵王(劉永)與安平王(劉理)。這大一點的弟弟呢,總喜歡幹涉國事,所以吾不太喜歡他,讓他別來宮中。這小一點的弟弟呢,從不幹涉國事,吾很喜歡他,可惜卻短命,不滿三十歲就走了。而他的長子、長孫也相繼去世,吾更悲傷,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吾與董愛卿討論,決定晚幾年,等安平王次子輯長大些再襲爵。吾希望啊,這位新王能平安健康。”


    見皇帝一番言論,眼角又飽含熱淚,中常侍黃皓向前將禦用絹布遞給他,劉禪擦了擦眼角,道:“新安平王,汝過來讓吾看看。”


    劉輯走到劉禪身前,道:“陛下!”


    劉禪道:“侄兒,汝家就隻有汝一人了,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告訴吾,吾一定幫汝。”


    劉輯道:“稟陛下,臣侄家中沒有任何困難,物資充足,足以生活,請陛下不必擔憂。”


    劉禪點頭道:“那就好。汝也是先帝的後人,好好活下去吧。”劉禪道後,劉輯便退下了。


    見況,諸葛瞻道:“陛下,襲爵事務已辦妥,還請保重龍體,當以國事為重。”


    劉禪道:“是啊,是要保重。或許是一把年紀了,容易思念過去,容易感慨。諸位或許不知,吾的西河王琮最近病了,吾得去看看他,退朝吧。”於是結束了今日的上朝。


    西河王琮,即劉禪三子劉琮。


    劉禪一共有七個兒子,包括:長子劉璿、次子劉瑤、三子劉琮、四子劉瓚、五子劉諶、六子劉恂和少子劉虔。另外有三個女兒,分別嫁給諸葛亮之子諸葛瞻、關羽之孫關統和費禕之子費恭。


    三子劉琮於季漢延熙十五年(公元252年),立為西河王。而這位西河王一直體弱多病,這次又生了重病,這讓劉禪非常擔心。


    剛一退朝,劉禪便去往西河王宮。


    到了午後,尚書台。


    諸葛瞻將幾位黃門侍郎叫來開會。


    看著眼前的陳裕、費承、李驤、壽良四人,諸葛瞻道:“除了陳侍郎,其餘諸位都是我提拔起來的,所以心裏應該清楚,諸位即是陛下之官,也是我之下屬,都明白嗎?”


    四人趕緊道:“明白,明白!”


    諸葛瞻道:“以後傳達任何消息或文書,是否應該首先向我通報。”


    四人繼續道:“應該,應該!”


    見四人有些緊張,諸葛瞻安慰道:“都放鬆一點,我諸葛思遠是很隨和的人,隻是公事公辦,沒有他意。以後無論是邊關軍情,還是朝中消息,任何事務及時通報於我就好了。我要為國家負責,為陛下負責,不然出了什麽意外或錯誤,誰也擔當不起,是不是?”


    四人接著道:“那是,那是!”


    諸葛瞻道:“行,都去忙吧。”於是四人離開。


    諸葛瞻訓話黃門侍郎,被不遠處的向充看到,向充眉頭緊皺,心理有些波動,卻也無可奈何。


    此時,尚書郎費恭走到諸葛瞻身前,道:“都護。”


    諸葛瞻道:“什麽事?”


    費恭道:“西河王病危,陛下通知皇親皆要去問候,你我是帝婿,也需要去。”


    諸葛瞻點了點頭,道:“確實是,走吧。”


    於是二人去往西河王宮。


    話說劉琮生病後,皇帝劉禪又想起了擅長占算之術的周巨,希望這位國師能出來作法,保佑劉琮盡快康複。隻可惜周巨早已雲遊吳國,不知所蹤。無奈之下,劉禪讓黃皓尋找國中擅長巫術,懂得占算的高人。黃皓派人打聽,終於打聽到在成都青羊肆有一位道家天師姓張,為五鬥米教張道陵之後人。此人好神仙之術,懂長生之道,統領成都地區的道教教徒,擁有極高的聲望。黃皓派人兩次去請張天師入宮,卻一直未果。在皇帝的再三催促下,於是黃皓親自出馬,帶著旨意,前去青羊肆。


    青羊肆,位於成都之西南。建於周朝,被稱之為‘川西第一道觀’,此時黃皓連同手下數人,進入青羊肆大門。


    正殿中,此時張天師正帶領弟子誦讀《道德經》,聽說黃皓來了,於是迎接。


    黃皓快步走到正殿,見到了站在殿中的張天師。


    張天師道:“黃常侍,貧道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黃皓道:“哪裏話,張天師近來可好。”


    張天師道:“托陛下之福,一切還好。”


    黃皓道:“把東西都帶上來。”於是十餘名宦官進殿,他們手捧金銀錢財,數量驚人。


    張天師一看這陣勢,驚訝道:“黃常侍,你這是?”


    黃皓道:“張天師接詔。”張天師於是與眾弟子下跪。


    皇帝下詔封張天師為太卜,為天子決定諸疑,觀國家之吉兇。


    張天師領詔謝恩後,黃皓接著道:“聽說你道觀幾十年未有修繕,這些都是陛下的賞賜,請用於修繕吧。”


    張天師於是唿喚弟子收下錢財,道:“黃常侍,請問陛下需要貧道做些什麽呢?”


    黃皓道:“陛下三子西河王病了,天師馬上隨我入宮,為西河王作法續命。”


    張天師不敢猶豫,道:“貧道遵命!我現在去收拾用具,馬上過來,還請黃常侍領路!”


    黃皓道:“好,我就在這殿中等你。”


    張天師整理片刻後,便隨黃皓入宮。


    此時,西河王宮。


    劉禪的兩位女婿,諸葛瞻和費恭已經進入宮門。


    費恭停下腳步,道:“對了都護,我還沒問過你,如今大將軍不在成都,你心情是否會好一些。”


    諸葛瞻道:“心情不好說,或許掌管國事容易了些。”


    費恭道:“也是,現在國家政務皆由都護裁決,是容易了許多。”


    諸葛瞻糾正道:“此言差矣,國家政務皆由陛下裁決,我隻是提議。走吧,趕緊進堂中。”


    此時後堂寢房中,禦醫正給劉琮把脈,完畢,走到劉禪身前,劉禪道:“吾三子怎樣了?”


    禦醫道:“陛下,西河王常年體弱多病,而這次最為嚴重,臣已經盡力了。”


    劉禪道:“那汝的意思是,西河王他?”


    禦醫點了點頭,道:“是的,很難治療了,可能就這幾日了。”


    劉禪激動道:“不可能!他還這麽年輕,怎麽就很難治療了。”劉禪道後趕到床邊守著。


    見父親痛苦,太子劉璿對禦醫道:“禦醫,我三弟真沒希望了嗎?”


    禦醫搖頭,道:“殿下,我去開一些藥,能緩幾日緩幾日吧。”


    劉璿道:“辛苦禦醫了。”禦醫道別皇帝、太子,便去開藥。


    此時前堂,諸皇親子女,包括帝婿諸葛瞻與費恭,基本都到齊了。劉璿走到前堂,帶領眾人進入寢房。


    劉禪坐在劉琮身旁,看著這個年輕的孩子,他很難過,又見諸子女都來了,於是道:“諸子都來看兄弟了?平時沒見諸子關心別人,如今都病成這樣了,才想到關心,是不是過於虛偽了。”眾人聽後,皆低下頭來。


    見劉琮的王妃及兒子也來了,劉禪抱著哭泣的孫子,道:“孫兒,不哭了,你皇祖父和汝一起守著汝父王。”


    劉琮之子點了點頭,道:“孫兒不哭。”


    劉璿走到劉禪身前,道:“父皇,禦醫開藥之後,很快就會迴來。”


    劉禪道:“身為太子,為何不親自給弟弟開藥,汝還能為別人做多少事,哪裏有胸懷天下,重情重義之仁君模樣。”


    見父親指責,劉璿道:“臣兒明白了,臣兒現在就去與禦醫一同給三弟開藥。”他道後,便離開了。


    這時諸葛瞻和費恭走近,見皇帝傷感,諸葛瞻道:“陛下,忙於國事又忙於王事,你很疲勞,注意身體。”


    費恭道:“是啊陛下,要不你先迴去休息,臣與思遠留下來陪伴西河王。”


    劉禪道:“二位愛卿的心意吾領了,可是他是吾的兒子,現在又病重,吾怎能輕易離開呢,還是讓吾多陪陪他吧。”


    諸葛瞻和費恭不能勸導,便隻能與劉禪一同陪伴西河王。


    過了一陣,黃皓帶著太卜官張天師來到西河王宮。


    黃皓、張天師趕到劉禪身前,張天師拜見皇帝,劉禪激動道:“可把天師盼來了,快請起。”


    張天師起身後,道:“陛下召臣,臣必來,臣願為陛下分憂。”


    劉禪道:“吾聽說天師懂得占卜天地,觀測吉兇,救死扶傷,施法除惡之術,還望天師為吾三子作法續命呢。”


    張天師道:“臣一定盡力,請讓臣看看西河王。”


    於是張天師來到劉琮床前,進行把脈,觀其氣色,道:“陛下,禦醫怎麽說?”


    劉禪道:“禦醫說很困難。”


    張天師道:“西河王的情況確實很困難,而陛下讓臣作法,臣願一試,但臣非周巨之輩,能否有效,還得看天意。”


    劉禪道:“好吧,汝盡力便是,這總比什麽都不做好吧。”


    張天師道:“臣遵命。”於是劉禪、張天師等人去往王宮後院。


    諸葛瞻跟在後麵,旁邊費恭湊到他身邊,道:“以前是國師,現在是天師,陛下為何喜歡這些巫術。”


    諸葛瞻思索片刻,道:“我哪知道,或許人老了,都有這一日吧。”


    費恭道:“可是陛下是皇帝,過多癡迷,實在令人不解。”


    諸葛瞻停下腳步,看著他道:“有什麽不解,這種事在商周之際就有,又不是最近才興起。再說以前孝武皇帝就很喜歡這些事。”


    費恭道:“但是孝武皇帝的做法並不妥啊,等他醒悟之後是追悔莫及,承認了自己的過失。”


    諸葛瞻道:“算了,此事不爭了,趕緊去後院吧。”於是二人跟在眾人之後,去了後院。


    張天師在後院作法一個時辰後便離開了王宮。


    諸人相繼離開,皇帝也累了,向王妃和負責留下照看的太子劉璿交代一番後,在黃皓的陪伴下,返迴寢宮休息。


    劉家弟子,劉理一支,命途多舛。劉禪三子劉琮,重病不起。看來這景耀四年之冬季,並非太平。那麽之後又會發生哪些事,請看下一章:東觀郎郤正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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