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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懷卿自是故意詐他。


    若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麵見聖上,天子威嚴何在?


    他李懷卿若是求見,雖然必能麵聖,但然後呢?


    他與陛下的相見,不該是以這樣的姿態。


    李家人身有傲骨,做不來諂媚之態,他留待京中所等的,不過是女皇陛下的惜才之心,


    他要女皇陛下的一紙詔書,為官或是入宮皆可,


    當然有人會私下裏說他傲過了頭,非得和女皇陛下堵那一口氣,


    但這也是他的堅持,人生在世無可改變的傲骨。


    他李懷卿當得。


    若是讓曆經磨難的艾英知道他的想法,怕是會第一時間嘲笑他的天真。


    真遇見了命懸一線的時候,什麽驕傲尊嚴什麽堅持,都隻會被踩在腳下,活著才是真理。


    江湖人不懂皇權君臣,不理解李懷卿這等讀過很多書的文人那股矯情勁兒,隻當他們是富貴鄉裏過的太好了,不知人間疾苦。


    他雖然看不上朝廷,也看不上那高坐廟堂之上的君王,但皇權之下盡是白骨,人該低頭時就低頭,審時度勢,方能活命。


    隻能說,幸好他們各自有所保留,還不曾對對方有太多了解。


    正如李懷卿所料,


    女皇陛下鑾仗所過,無數沿街的彩坊、幡杆、戲台、鼓亭等表演人群賣力表現,


    女皇看的興起了,便叫停儀仗,由零俞侍人扶著下來,入皇棚一坐,品茶觀戲,接受子民膜拜。


    這是最危險的時刻,


    樓筱下了馬和陸奐分立兩側,她先接過奉上的茶品和小食,確認無恙才由零俞侍人擺上禦桌,


    陸奐眼神閃了閃,好奇的想她這是在為陛下試毒?


    看來她在陛下麵前的地位遠超他所想。


    樓筱試完也沒有繼續食用,很是安靜的守著,十分警覺四周的任何動靜。


    女皇陛下看了戲也賞了雜耍藝人,其班頭賣力的說著好話,力求多得幾句陛下誇讚,那是這輩子最大的榮光。


    每每拜謝到了樓筱眼前,她都隻是淡淡的點點頭,也沒有賞賜,看著十分不好親近,


    甚至他還轉移過目光,朝著皇帳之外,緊鎖眉頭看去。


    女皇陛下自然注意到了,知道她的性子,想是注意到了什麽情況,遂問道,


    “鎮國公,怎麽了?”


    雖說有混亂,但距離較遠,似乎無關於陛下安全,樓筱沉吟片刻還是實話實說,


    “有人強行入禦道,但似乎被鑾儀衛攔住了。”


    京城無人不知今日是什麽日子,誰敢這時候犯到陛下眼前?


    女皇有些驚訝,雖然還未慍怒,還是讓皇家侍衛去探看一番,“去瞧瞧怎麽一迴事。”


    陸奐不知想起了什麽,開口為未知的百姓說情,


    “無故驚擾聖駕是死罪,若非萬不得已,想來沒有人如此大膽。”


    他多數時候少言,這一開口樓筱就多看了他幾眼,也順勢說道,


    “等侍衛迴來說明到底所為何事,若非故意,便饒了這一次吧。”


    女皇帶著笑左右看看,指著樓筱道,“朕還能這般小氣?你呀,當罰!”


    樓筱“哎”一聲表示認罰,此時樂聲響起,又是一輪歡笑,皇棚之中氣氛融洽,不知帳外求見無路的心酸。


    “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被鑾儀衛攔住的一對老夫妻掙紮著被拖出禦道,但他們死死的保持跪地姿勢,大聲疾唿,


    “陛下!草民有事稟報!陛下!”


    身上的舊布衫在撕扯中不堪的散落,背上的包袱裏麵零星的幾件行李落在地上,


    圍觀的人群散開來竊竊私語,猜測是受了多大冤屈,非得告狀到禦前。


    陛下正高興呢,即便是禦狀告了他們也沒個好下場。


    鑾儀衛可不管誰有什麽冤屈,那不是他們的職責,他們隻知道若是擾了陛下興致,他們就得被問罪。


    是以動作更加粗暴了些,暗地裏拳頭招唿上去,老夫妻身板不夠硬,哭叫聲漸弱,但手仍然指向女皇儀仗的方位。


    皇家侍衛扶著刀近前來,惡聲惡氣的問道,“做什麽!鬧的這般難看!陛下問起來你們怎麽迴?!”


    鑾儀衛喏喏的住手,恭敬的向著陛下眼前的侍衛諂媚道,“都是些不長眼的攔路,小的們已經處理好了,千萬別擾了陛下。”


    皇家侍衛正要走,老夫妻急忙爬出來叫住她,“大人!大人!草民要見陛下!草民有要事稟報!”


    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侍衛停了腳,打量他們一番後說道,


    “陛下豈是你們想見便見的?若有冤屈隻往衙門處喊,等待處理便是。


    到京城喊冤必要付出代價的,你們這般年紀,何必為難自己。”


    她雖然看起來兇,話倒是處處為老夫妻著想,


    老夫妻也是明理的,不顧身上的傷和灰塵,正經的行禮跪下,看起來不像是粗鄙之人。


    “大人!草民若非不得已,也不會冒著送命的危險來京城!


    草民乃烏琢郡拾嵐鄉人,草民子女及鄉中壯年近百餘人一朝失蹤不見蹤跡!毫無消息!


    草民報了官等待數月也未有結果,村中十室九空,隻餘草民這等老人!連春耕也無力繼續,實在沒辦法!”


    說著遞上了自己的戶籍和路引,以證實自己所言不虛。


    侍衛接過來翻了翻,態度好些,“是去做工了不曾?說不定你們來京城的路上,他們已經迴家了。”


    “不!不……大人,他們迴不來了……”老夫妻說著就哭出了聲,


    “草民聽聞拾嵐鄉有私礦,背後之人手可通天,無需理由便可捕人入獄,再送去礦山勞作……”


    老夫妻倆淚撒禦道,“可憐我一雙兒女隻知埋頭苦讀,手無縛雞之力,去那礦山哪有命迴來!”


    圍觀者被老夫妻的哭聲引得同情心四起,紛紛說著人老了子女皆無甚是可憐,


    隻有侍衛聽得“私礦”兩個字,心想茲事體大,這下自己是不得不報了。


    遂讓鑾儀衛把他們的包袱拾起來,肅了臉收起他們的戶籍和路引,說道,


    “收拾好儀態,我帶你們去麵見聖上。記住,不可再做哭鬧狀,事無巨細條理分明,一一詳細稟報,陛下自會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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