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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真正的行家麵前落筆,總有些不好意思的。


    樓筱臉皮再厚也做不到鎮定自若,特別是李懷卿在身邊立著,萬分期待她的字跡。


    她有些後悔當初在雲霧山沒有聽師姐的話,好好練字。


    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必遮掩,


    想是沒有在鎮國公府書房內麵對樓鴻的無所畏懼,在風波亭內,她雖然沒有猶豫,但是一落筆,她心道“要遭”。


    渾身僵硬,筆下的字歪七八扭,毫無形態。


    李懷卿真真是好涵養,他臉色絲毫不變,依舊姿態卓然,隻眼神仔細觀察她的握筆姿勢和用力方式,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症結所在。


    樓筱寫完一行字轉頭問他,“如何?”


    不像樓鴻一臉的生無可戀,李懷卿倒是微笑著點點頭當先誇讚,“樓小姐曾經的師者不是常人,基礎很好。”


    他話鋒一轉,像是拿著板子的先生嚴肅道,“可見是樓小姐懈怠,不曾潛心練習,這才是如今模樣。”


    樓筱尷尬但莫名鬆了一口氣,他說的確實沒錯,


    她的文化課幾乎都是當時師姐親自教育的,但由於師姐時常下山,沒人監督,


    讓她自覺練字那是不可能的,彼時她寧願天天滿山跑練功,都不肯迴書房裏一筆一畫的寫字。


    在她看來字寫的好看並無太大用處,師姐讓她看的古籍什麽的,也很枯燥無味。


    李懷卿能僅憑她一字就能看出她的過往,不愧是個中高手。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她一下子就對他服氣了,“可有辦法改進?我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好歹……”


    好歹讓她比得過蕭正度吧?


    此等事不好與李懷卿細說,不過她的意思他似乎明白,鎮定的點點頭,“如果隻是臨這本帖子,不是難事。隻是樓小姐可得用功了,在下不會留情。”


    這是要真真當個嚴格的夫子,就等她的首肯了。


    樓筱求之不得,隻要能讓陛下滿意,幾日之內寫好字帖,且比得過蕭正度,


    不過寫字而已,能比得上她練功之苦?


    於是就這麽說定了。


    也不必做那許多禮,倆人便在這風波亭中,就著春風暖陽,一個輕聲細語的教,一個壓著性子的學。


    隻樓鴻在亭外望著森冷的白牆出神,他聽著偶爾飄來的李懷卿的聲音,


    一邊心中止不住的厭,一邊又想難怪那些女人會被他傾倒。


    他屬實做不來。


    這邊風波亭習字,風波亭外的院子門口,李懷卿的侍從攔住了正踩著大步要進來的艾英,


    “俠士!俠士!公子正和鎮國公會談,您不能進去!”


    艾英身高腿長,若是強行闖入,誰也阻攔不得,


    不過礙於有求於李懷卿,他留在李府也是和他有了交易,自己得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艾英原以為李懷卿是有什麽實力雄厚的仇家,才會被刺殺,遂答應了護衛他以換得他幫助取迴“黑樂”刀。


    然而住進了李府才知道,李懷卿每天不是去拜訪高官顯貴,就是日日在府中寫詩作畫,哪裏有絲毫危險。


    那天的刺殺他看在眼裏,對方並未想要取他的性命,不過是嚇唬一番,倒讓他的侍衛大驚小怪。


    京城嬌氣貴公子,真是惜命。


    艾英不無鄙夷的想著。


    今日原是在客房聽聞府中來了客,他許久都未聽說李懷卿和他心上人的事,想著他到底是否還記得和他的交易,


    才不顧有客在,要逼李懷卿做點什麽。


    但是侍從把他攔了下來。


    “鎮國公?”艾英不知為什麽有點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他會談便會談,既然要我護他安全,怎能不近身守衛?”


    他今日不管發生何事都要問清楚,他究竟把刀送去了哪位府上。


    “鎮國公自己就是習武之人,且如今正在府中,怎會有危險?”侍從就是不讓他進去,


    “鎮國公乃陛下寵臣,我家公子也得小心伺候著,生怕惹了不快,你這般冒冒失失進去,若是有個什麽,我家公子也救不了你。”


    艾英聞言站定,以為那位深受女皇寵愛的鎮國公,是位喜怒不定且嗜殺的人物,


    他倒不是怕,隻是他本身身份就有問題,還是不要招惹京城高官顯貴為要。


    想了想,他放棄了繼續進入院內,而是問起李懷卿的心上人來,


    “你家公子和那位……怎麽樣了?”


    怎會有小姐看不上李懷卿的?要不把刀還迴來?


    侍從眼一跳支支吾吾,“嗯……挺好的,現在有些進展了。”


    這不,現在就在風波亭呢。


    艾英沒覺出有什麽問題,今日李懷卿待的客位高權重,他不能去,隻能擇日再與他談。


    他扭頭又迴了客房,琢磨著李懷卿讓他做這勞什子護衛究竟有什麽目的,若不然自己去尋找線索,繞過他直接尋刀。


    風波亭內氣氛極好,李懷卿一手執著合上的折扇,親自監督她的一筆一畫。


    她畢竟是習武之人,手穩,姿勢也對,


    隻是筆畫起伏,抑揚頓挫之事,她極難記住,寫的字總是僵硬無比。


    李懷卿時而用扇柄輕點她的虎口,示意用力,又時而虛空抬腕,示意她鬆緊合宜。


    收筆再看,雖說因著她掌握不好力道,字看起來仍然大小不一,


    但筆鋒濃轉,起承轉合,到底有了屬於她自己的風格。


    剩下的就是時間的練習。


    樓筱看看攤開的帖子,又看看自己寫的字,頗有信心。


    李懷卿在她身後拍掌而笑,“甚好,再來。”


    這一次可就沒先前的溫和,樓筱但凡錯一著,李懷卿便皺了眉自她身後用手扶正,甚至她屢教不改時,手虛虛扶在她握著筆的上方,


    以堅定的力度,帶著她如遊龍走筆,揮灑自如。


    倆人挨的極近,他的唿吸打在她的耳邊,她能聞到他身上隱隱的香味,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


    樓筱渾身緊繃,壓住自己的本能。


    習武之人最忌身後有人,以李懷卿的位置,足夠對她產生威脅。


    雖然她知道李懷卿不會武,也不會對她不利,但並不代表屬於她的本能不會被激發。


    她隻能咬著牙緊握筆,告訴自己不要緊張。


    “放鬆。”


    李懷卿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對,說了一聲就放開了手退到一邊,“別繃著,再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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