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萬澤大洲的禦龍靈山上清門內,一道童忽然從陽華殿中飛奔而出,高聲唿和,“師傅,師傅。出大事了。”


    “你這頑童,不在陽華殿裏值守供奉祖師修習晚課,大唿大叫成何體統。”陽華殿外的山峰上有聲音傳出。


    那道童對著山頭跪拜,“師傅,歸元祖師座下有新弟子入門。那道牒金光顯像,有個叫紫明的師叔入門了。”


    那山峰上一個黑發長須的道人盤坐於石上,起身觀朝霞,腳踏罡步,以術法演之。一時間峰頂靈炁倒旋,他隻覺胸中氣血翻湧。不能成卦,不得因果。


    此人正是上清門當代掌門,紫乾真人。


    紫乾盤膝坐下,理清陽神靈台。腦中紛亂複雜的信息一一剔除。不禁喃喃道,“師叔,你身死魂消十餘甲子了,弄出來一個小師弟是怎麽迴事呢?”


    他隻覺今日望霞之法不得寸功,索性收了那石上的蒲團,飛身而下。當年歸元真人入邪之事應還有隱秘,需重新探查才行。


    那沙漠仙山中的巍峨殿裏,楊暮客剛剛對歸元行完拜師大禮。


    歸元拿出一個木魚,咚的一聲。


    楊暮客霎時間凝神入定。


    歸元朗聲道,“你乃是我修行路上第二徒,你師兄道號紫晴,俗名姬祁。我那徒兒修行之路坎坷,於元道七百二十一甲子丁巳年出陰神未果,殉道了。你師傅我修行已有三千餘年,卻終不能合道。說此番話乃警告與你,修行之路坎坷,往往天不如人願。你莫要急功近利,一切當順其自然。否則最終隻會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


    楊暮客本心應道,“明了。”


    歸元再道,“我屆時將《上清太一觀星長生法》傳授與你。此法乃源自《太一觀星感應篇》與《上清太初觀炁經》,當你習得此法修行將至築基之時,可到萬澤大洲去尋禦龍靈山,我上清門山門就於此地。拜入山門,可得金丹修習之法。”


    楊暮客本心再應,“明了。”


    歸元伸出手指向天外一指,那巍峨殿的穹頂消失不見了。外麵是黎明前浩瀚的星空。


    楊暮客不知多少次仰望,他曾試圖找出這片星空與地球相似的地方,卻一直徒勞無功。


    歸元腳下八卦圖現,二人仿佛漂浮在了宇宙之中。他對著楊暮客輕聲道,“世人都知天權星乃是此間定數,皆以它定密樞。卻不知這天權星乃是太一宗的宗門。爾等凡人未習觀炁之法怎能看透被靈炁罡風遮掩的星空。你此番再看……”


    楊暮客從入定中解脫,他抬頭望去。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他看見了那恆久不變的星星。不再忽隱忽現。


    歸元撫須一指,“你再看。”


    楊暮客忽然看到了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河流一樣的靈炁。


    歸元從炁脈中引下一縷,“這靈炁縱橫交錯,乃是一條條炁脈編製成了一張大網,遮天蔽日。人們因無根骨而視而不見,又因無宿慧視之而不知。你且再看。”


    楊暮客這次看到的不止是那一條條靈炁河流,還有狂烈無比的罡風。黑煙陣陣,好似要將自己的魂魄吹飛了。終於他透過炁脈看到了天權星。


    一座巍峨大殿漂浮在罡風裏,金光四溢,然後隱隱約約還有些飛山樓台時隱時現。


    歸元將手中的靈炁送入罡風之中,“觀星法乃用四象二十八星宿為圖,將炁脈縱橫分辯,你習得此法後可入定觀星以引炁入體,凝練自身。你可看到那星圖了?”


    楊暮客眼中的黑色罡風消失不見了,依舊是浩瀚的星海。他隨著歸元的手指望去。


    “那是白虎,這是奎,婁,胃,昂,畢,觜,參。此象乃是我們所在西耀靈州之地的靈炁星圖。你要牢牢記住。那是朱雀,那是井,鬼,柳,星,張,翼,軫,此象七宿乃是萬澤大洲的星圖。你若前去尋山門必定要以此圖修行。那是蒼龍,這角,亢,心,三宿於靈土神州之上,氐,房,尾,箕四宿於那靈土神州之東的蓬萊仙海之上。那是玄武,這鬥,牛,女,壁四象於濟靈寒川之上,那虛,危,室,三宿因交界於濁炁之域不可用。”


    楊暮客腦子中不知怎麽就出現了一個球麵,那四象二十八星宿坐落其上,一條條靈炁炁脈好似經緯線一樣穿插其上。他隻看得清小半個球體,也就是有四象標注的星空,其他的依舊是一片混沌。自此他又找到了這個世界與地球的共性,四象二十八星宿名稱是一樣的。


    歸元腳下的八卦開始上浮,穿過了歸元的身體和楊暮客的魂魄,“我方才傳授你的為觀想法的觀之法,觀想法還有修行之法。修行,要合乎天道。天為乾,地位坤。”


    那八卦一下子立體起來。


    “兌為澤,艮為山。離為火,坎為水。震為雷,巽為風。是以引炁入體之時要合乎天道,炁脈自有靈炁降下入體。靈炁經靈台而入,經泥丸宮行於軀幹之間,最終宿於丹田氣海。當你氣海滿溢之時需尋道心以築道基。此乃築基。你可明了?”歸元說罷,那八卦重新變成了普通的八卦圖,然後衝進了楊暮客的魂魄內消失不見。


    楊暮客一睜眼,殿堂還是那個殿堂。星空八卦全都消失不見了,但是那一幅幅圖像卻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不知為何,當他迴想觀想法的時候,還有一篇道經存於腦海,卻無以言之。他默默叩首道,“弟子明了。”


    歸元哈哈一笑,此子當真聰慧異常。隻傳授一遍觀想之法他就能銘記在心,果然是一個修道種子。


    歸元歎了口氣,“你現在是魂魄之體,此法你隻能觀,而不能修。此處仙山有一棵樹,名為牽魂木,可引魂入木,魂木同修。為師可將此木煉化為根,靈泥為骨。以合你神魂根骨。你奪舍與此物之上可骨肉漸生。如此,你即可再世為人,性命雙修。”


    說罷歸元起身抓住楊暮客的肩膀腳下一邁,縮地成寸。楊暮客隻覺得眼前雲霧繚繞,對此他並不陌生,那地球上謝必安白將軍曾經多次帶著他使用。眨眼間二人便來到了一棵巨木之下。


    楊暮客仰望著參天巨木,他能感覺到一股吸扯之力。


    歸元劃手為爪,掌心一吸,那巨木樹幹中噗的一聲一顆樹心被他抽了出來。另一手掐訣招引,四方靈土飛至樹心之上將其包裹起來。


    楊暮客眼見那個樹心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泥人。泥人幹了之後跟常人無異,倒是一副秀氣小道士的模樣。他定睛一看,這不就是自己麽?


    “還不快與身相合!”歸元大喝一聲。


    楊暮客隻是下意識地向前踏步,嗖的一聲他就鑽進了那個泥人裏。他懷中的那塊玉石不知怎麽一迴事開始往泥人的身體裏鑽去,一直鑽到了樹心之上。然後就消失不見了。楊暮客能感覺到那玉石和樹心化成一體。此時那樹心就像是生物的心髒一樣。


    咚。


    咚咚。


    心髒跳了起來。


    楊暮客一睜眼,他伸出手在眼前探了探,然後握緊了拳頭。哢吧哢吧地泥土落了一地。


    歸元忽然一問,“紫明,你生前多大?”


    楊暮客再次下意識地迴答道,“弟子年方十八。”


    那歸元眼中紅光一閃,“好。果然鍾靈秀氣。”


    楊暮客沒有看到歸元眼中的紅光,他還沉浸在重獲身體的興奮之中。


    歸元對他招了招手,“過來吧,跟我迴殿。路上我有些話要叮囑於你。”


    “嗯。”楊暮客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他猛然覺得不對,他一直都說自己記不得生前之事了,而剛剛卻說自己年方十八,一時間膽顫心驚。


    歸元慈祥地說著,“你此身方成,最忌諱水浸,暴曬,火烤。你魂身之中吞噬生魂的戾氣在剛才我引你入道的時候都已經全部化去了。當你肉身長成的時候就是你修道的時候了。”


    楊暮客急忙應道,“知道了師傅。”


    歸元繼續說道,“你修行以後,金身不漏之前切莫妄用法力,這奪舍外物的身軀經不起靈炁法力的衝刷,你每每動用法力,身魂相合的過程就慢上一分。嚴重的話身與魂還會產生間隙,此時你就真的入道無門了。”


    “弟子記住了。”


    二人從山上慢慢走下來,歸元就在前麵慢慢引路。楊暮客在後麵跟的很吃力,他隻覺得這個身子笨重無比。從心口的樹心那裏總有一種麻癢難當的感覺。


    “天就要亮了,你好好感受下日升之炁。”歸元停下麵朝著東方。


    此時楊暮客才發覺自己竟然可以黑暗中視物,他聽到太陽初升,發現自己竟然在黑夜中走了許久的山路。


    他看著那紅霞,看到了白虎下的七宿,也看到了東方蒼龍的七宿,隻是蒼龍七宿距離太過遙遠,那炁脈根本觀察不到。他默默地感受到了有一股炁從昂宿緩緩地向著自己降下,他與昂宿下的一條炁脈建立起了聯係。


    明亮,灼熱。這種感覺不是單純視覺或者觸覺上的。而是一種自內而發的感覺。楊暮客感覺到了清者升而濁者降。清炁升與天地之間,而濁炁滾落成泥消失不見。他接引到了第一股靈炁進入身體。腦門一陣火辣辣的感覺,然後覺得渾身發燙。


    “唿。”楊暮客口鼻之間吐出三股白煙。原來這泥胎還是留不住靈炁的,全部都在身體中轉了一圈又漏走了。


    歸元笑了笑,眼睛一歪,盯著北方看了看然後又重新看著楊暮客。歸元好像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眼睛歪了。他說道,“你肉身未成,自然是留不住靈炁的。這就是我說的性命雙修。性,乃人心,命,乃長生。無仁心者不成道,無長生者不成活。此乃金丹之法。既然你無法修命,可以先修性。到這世間之中摸爬滾打,曆凡塵而尋道心。”


    楊暮客看著歸元的眼睛向著北方歪著,不看自己。俯身拜道,“弟子願陪伴師傅左右,待肉身長成之後,再下山曆練。”此話並非推脫虛假,楊暮客見到這仙山竟然空曠無人,就好像那山間小觀,想必師傅也會寂寞的吧。


    歸元此時眼睛正盯著楊暮客,然後歎了口氣,“為師不日將要遠行,也許,你我師徒後會無期。”他努力地不讓自己眼睛向北方看去,隻是死死地盯著楊暮客。“一年,為師允你在這靈山之上逗留一年。我將會傳你七十二變武法,你自可以選一些這七十二變的凡人可用武法傳與那季通,你這一路上也需要一個人來照顧,遮風擋雨。”


    楊暮客抬頭癡癡地看著歸元,發現他的眼睛又向著北方飄去,然後眼珠裏全剩了眼白,而師傅好似渾然不知。這是怎麽迴事,師傅在看什麽,這眼珠都不見了,能看到什麽。


    歸元掙紮著,紅光將起欲起。他猛地定神,他發現了自己的異樣,然後迫切地說,“休要言他,本真人還有要事要辦。”說罷歸元腳跟一跺拂袖而去。


    楊暮客隻能憑著感覺小跑下山。迴到了那巍峨殿,門外飛入一捆玉簡,歸元傳音說此物就是七十二變,你且自學,用神魂觀讀自能讀懂其中經文。


    楊暮客抱著玉簡發呆。這便宜師傅是怎麽迴事?他忽然有種危機感湧上心頭。他此時已經明白這叫心血來潮。到底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盤坐在蒲團上楊暮客唉聲歎氣,他始終無法入定觀讀玉簡。隻是呆呆地看著靈台上太上道祖真君的金身。他放下手中的玉簡對著金身叩首,“弟子楊暮客,道號紫明。今日方得入道修行之法,在此叩謝祖師爺。我師父似有事卻不曾向弟子言說。師父對弟子有再造之恩,請祖師爺保佑師父。無量壽福。”


    楊暮客抬頭望去,隻覺得心中清明,煩憂皆去。道法自然,遇山修路,遇水修橋,此時煩憂亦無用處。他抱著玉簡入定了。


    七十二變,乃是用靈炁錘煉身體的七十二般變化。命修以不漏金身使用這七十二般變化可徒手搬山填海。身體可大可小,修煉到極致,大可伸手摘星,小可如同芥子。


    這一坐就是一日,歸元始終沒有見他,好似在躲著他一樣。


    待七十二變的經文爛熟於胸之後他便迴到禪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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