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指著地圖說道:“行動隊傳迴來的情報是準確的,赤嵌城中的荷蘭士兵應當增加了一倍不止,否則不會有那麽多精悍的哨船水手出現在前線。現在他們正在調整防線,各處應該都有些混亂,這對於我們來說是機會。如果等到他們調整完畢,事情就難辦了。”


    “荷蘭大軍目前既然隻加強了赤嵌城西南一帶的哨騎,對北麵的山嶺,還是一樣鬆懈,這說明了咱們在赤嵌城中的內應沒有暴露,原本的三路突襲計劃依舊可以繼續實行。荷蘭大軍最核心的戰力還是那兩三千荷蘭士兵,然後還有兩千雇傭兵,若是沒有城牆可守,他們便不足為懼。


    就是,親軍營的那兩個千總部得提前泉州港那裏的大軍半日出發,迅速轉移到赤嵌城西北方向的山嶺之中。再往後,就要派出精銳哨騎去截殺荷蘭軍部署在山間警戒的關卡。”盧九德聽完張煌言的前線簡報之後,作為軍情司的負責人,在朱慈烺之後,也隨即出言道。


    朱慈烺又看了一眼地圖,現在時間非常緊迫,晚一日,荷蘭軍的防線就會比原本鞏固一日,兵力充足之後,甚至可能在赤嵌以北的山嶺中也部署兵馬。而一旦何斌等人被調離城門,那他的三路突襲便也就毫無意義了。


    他抬眼看向了張煌言,問道:“各部現在準備得如何?”


    “親軍營的兩個千總部今日已經登船,很快就會進入澎湖北麵的海域,隻要一靠近海岸,他們便能立即輕裝前進,從赤嵌城以北的山嶺背麵繞到赤嵌城下。中軍這邊從各營調來了最精銳的一批哨騎,打扮成了部落山民作為前鋒,為他們掃清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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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泉州和海澄兩地的兵馬也同樣做好了準備,士兵都完成了動員,徐誌彪就差讓兵馬直接住在船上了。隻要陛下的命令一下來,各部都能立即開始行動。”


    朱慈烺聽罷,點了點頭,近衛軍三營作為他的老班底,優先補充了第一批新兵之後,行動力並沒有因此變弱,這說明這群提前訓練過陣列行軍,表現優異的新兵,實力是可以信任的。


    “武衛營那批扮作部落山民的前鋒開始提前試探,但不要輕易和荷蘭大軍交戰,若是行動隊有人從那裏迴來,一定要把情報第一時間送迴來。


    咱們就等到今晚,若是今晚赤嵌那邊還沒有情報傳來,就用備用方案,直接將赤嵌城圍起來,然後再找機會,隻要何斌不被換下來,咱們就有機會裏應外合,拿下赤嵌城。”


    “盧大人,北門的那個何斌,真的可靠嗎?若是揆一將計就計,設下了圈套等著咱們,那現在這些突然的調動,就是故意在擾亂咱們的部署。”徐誌彪皺眉問道,其實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疑問,隻不過這關乎到他現在親領的親軍營,他不得不站出來。


    “若這是荷蘭軍的圈套,那渡河從北門進城的那部分兵馬就危險了,特別是那兩個輕裝簡行的千總部,他們缺乏甲胄輜重,幾乎沒有和荷蘭大軍野戰的的能力。南洋那邊至今沒有傳迴確切的軍情,說不定荷蘭總督不止調了兩千兵馬。”


    “何斌應當是靠得住的,而且親軍營渡河攻入北門的同時,常將軍也會在赤嵌城的西南搶灘登陸,到時候軍情司也會有人親自出來接應,說明入城行動的計劃,絕對不會讓千裏迢迢趕到的親軍營陷入絕境。”盧九德說著,頓了頓,然後又道:


    “徐將軍不必有此憂慮,不管是揆一,還是何斌,都沒有那個本事收買軍情司。現在本官更擔心的,反而是他被換下去之後,北門失去了控製,到時候強攻城池,大軍無功而返,損失反而更大。”


    朱慈烺聽完,用力地敲了幾下桌子,掃了一眼圍著長桌的十幾個將領之後,才讚同道:


    “大軍三路行動,互有配合,率先發起進攻的是常青山所領的兵馬,他們牽製為主,又有舟船掩護,隨時可以撤離。而親軍營雖然深入敵區,但山嶺之中,哨騎先行,荷蘭軍既無法埋伏,也不能追擊,一旦情況有變,親軍營固守至朕領主力抵達赤嵌城外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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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這個計劃確實有極大的冒險成分在,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原本的曆史上,何斌通過馮澄世秘密聯係鄭成功的時候,鄭軍中的許多將領也同樣提出了這樣的懷疑。


    但在洪旭的分析和支持之下,鄭成功也最終做出了決策,台灣一戰最終也獲勝了。


    如今,朱慈烺的實力更強,在台灣的布局也更深入,現在裏應外合之下,拿下赤嵌城,應該會更加簡單。


    “荷蘭大軍的兵馬守城有餘,野戰不足,咱們不必畏懼,到時候依情況而定便可。此戰無論有無內應,都要拿下赤嵌城。若是等到將來荷蘭進一步增兵,其他台灣緩過了氣來,拿不下赤嵌城,咱們隻會更加被動。”朱慈烺最後一錘定音道。


    “是!”大帳之內的將領們紛紛應聲,隨後按著預案裏的計劃,迴到各自的部隊下達備戰的命令。


    “陛下,可需讓行動隊的其他二十人先一步入城,若是城內真的有意外,這些人也能給大軍一個警示。”盧九德等其他人走光之後,對著朱慈烺拱手問道。


    朱慈烺又低頭看了看長桌上的地圖,微微點頭道:“立即派去。到時若是北門安全,這二十個人就協助胡盛強,一起控製北門,隻要城門在手,城內的荷蘭大軍便不是咱們的對手。若是北門不好控製,那就想辦法大鬧城池,到時候大軍抵達之時,城中必然破綻百出,咱們依舊有機會。


    何斌應該是可靠的,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就算是出賣了本藩,荷蘭大軍在南洋也無兵可派,而一旦朕不能立即破城轉而圍困,他同樣岌岌可危。就算最後荷蘭軍成功守住了赤嵌城,隻要沒有取得什麽大勝,他最多就是的一些封賞,甚至連赤嵌城的主官都當不上。”


    “下官這就去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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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八號中午,張季正帶著手下的兵在山坡上警戒,他和孫俊帶著新兵參與完廣州的戰事之後,又因為台灣的戰事緊張,暫時被調到了福建。


    不過,他們並沒有直接迴到武衛營,而是帶著新兵中的精銳,補充到了親軍營負責百裏奔襲,馳援赤嵌城的這兩個千總部之中。


    他此時正趴在山坡一塊大石頭的側麵,左右兩側各是一個小隊的戰兵,對麵的山腳下,還有另外一個旗隊,兩個小隊的伏路軍。而更遠的地方,則是大軍的前鋒警戒哨騎,雙方一前一後,相互唿應,確保著後方營地的安全。


    這裏雖然還明軍實際控製的地盤,也沒有清軍出沒,實際上十分安全。但這支一千多人的親軍營戰兵組成的突擊隊伍為了模擬最真實的戰場情況,還是藏得很隱蔽,朱慈烺還特地從大軍中抽調了幾十個精銳的哨騎在前方偵察,他們幾乎沒有突然暴露的可能。


    張季在這裏守了一個上午,就沒看到一個人影,一想到孫俊如今正躲在帳篷裏麵舒舒服服,甚至可能還在抽煙的樣子,他心裏就來氣,恨不得把這好兄弟拉來一起吹冷風。


    正想著這個的時候,山間又吹來了一陣寒風,張季雖然躲在岩石邊上,但是寒風還是刮到了他的臉上。他抬頭看了看天,狠狠地瞪了幾眼,心裏還暗暗罵了一句“他娘滴”,以發泄自己的不滿。


    “旗總,前麵有信號。”張季一聽到士兵的提醒,眼睛一瞪,馬上條件反射般地探出了腦袋,眯了眯眼看去,隻見遠處的山道上忽然出現了一團黑影,但是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楚對方的動作,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聽好了,等狗日的靠近了就抓人,盡量抓活的,但是也別被這狗日的傷到了。”張季輕聲對著身邊的士兵命令道。


    幾個士兵立即點頭,有的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繩子,有的拿起了裝備的長槍,戚刀,這是他們守在這裏那麽久第一次看到人影,心中都不免有些激動。


    等到那個人走近的時候,張季才注意到了對方走路一瘸一拐的,一麵走還一麵用手中緊握著的刀在側麵支撐身子,體力似乎已經嚴重不支,那人身上穿著一件已經看不清楚顏色的軍服,不過看樣子應該是一件棉甲,棉甲上有不少地方都被割破了。


    他朝著身邊的士兵打了一個手勢,然後又縮了迴去,小心的聽著慢慢變大的腳步聲,等待著最佳的抓捕時機。


    隨著躲在草叢中觀察的戰兵一聲唿喊,埋伏在周邊幾個士兵一擁而上,很快把人圍了起來,張季也抽出了腰間的厚背戚刀,隨之衝出,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穿著荷蘭漢軍軍服,渾身是傷,一隻手握著刀,另外一隻手緊緊攥著一封密信的荷蘭漢軍士兵。


    “老子是行動隊的,天黑之前,送到盧大人那裏,否則全部軍法處置。”何興蒼白的臉上不受控製地抖動了幾下,喘著粗氣,狠狠地瞪著麵前狗熊般高大的張季道。


    .


    “赤嵌城南門這裏,胡盛強終究還是太急了些。”朱慈烺看過何興冒死傳迴的軍情之後,很快就從靴子落地的興奮中冷靜了下來,他已經慣於分析事情的另一麵,並以此來修正自己的判斷,減少失誤的可能。


    密信中寫了行動隊和何斌打探到的赤嵌城內最新的局勢,包括近幾日城中各部兵馬的調動,以及胡盛強作為“台灣大戰”軍情司負責人的個人判斷和建議。


    不過,這份情報細節上的東西依舊十分模糊,最多的不是確切消息,而是根據所發現線索的推斷,甚至朱慈烺最為關心的城門換防時間,也是何斌猜測的。


    而少數確切的消息中,最出乎朱慈烺預料的,便是南門漢軍統領魏勳的投靠。這固然是好事,此人確實不是荷蘭人的死忠,但問題是這家夥的本事也並不大,至少在原本曆史上聲名不顯。


    朱慈烺此時頗有些擔心對方的忠誠和意誌,亂局之下的人心是難以控製的,特別是那些本就意誌不堅定的人,他們甚至無法控製自己前後的行為,在關鍵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與此同時,朱慈烺也慶幸自己早先讓盧九德派出了行動隊最後的支援力量,否則胡盛強就憑那三十幾個人,必定顧此失彼。


    “陛下說得是,胡盛強雖然有決斷力,但此番確實是有點急功近利了,便是再有把握,這種事情也該三思而後行,否則連何斌也可能跟著一起暴露。”盧九德跟在朱慈烺的身後,頓了頓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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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此人如今有把柄在咱們的手上,倒也不怕他耍什麽花招。若是胡盛強和何斌守得住北門,他必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親軍營也能從南門快些入城。若是守不住,他反正了,咱們也不虧,不反正,陸方有了增援之後,到時恐怕也會將南門攪得大亂,親軍營抵達的時候依舊有機可乘。”


    朱慈烺點了點頭,危險和機會從來都是並行的,除非魏勳一開始就是臥底,不然對方不可能隨便就出賣何斌和胡盛強,最大的可能仍舊是保持觀望,等待時機。因為他無法保證揆一就一定信任他,特別是後者不久之前剛剛截斷走私通道,斷了他們的財路,還扣押了一批參與走私的地方商人。


    揆一原本想要以此作為要挾,敲山震虎,慢慢處理城中的漢人力量的,卻沒想到此舉直接激化了城中一直隱而不發的荷漢矛盾。而赤嵌城一旦興複,魏勳憑借著放明軍入城的功勞,收益必然巨大,就算最終明軍攻城失利,他也有機會逃脫。


    朱慈烺重信重義的名聲早已經傳開,他自然也知道。荷蘭雖然在遠海依舊占優,但在全局已經處於收縮防禦的頹勢,他們這些身在前線的人看得十分清楚,相對而言,給紅毛幹活已經撈不到足夠多的好處了。


    “親軍營的那兩個千總部,必須要在常青山發起攻擊之前到達指定的地方,他們是此戰的關鍵。而魏勳最終能不能下決心,很大程度上得看他們出現得及時不及時。”


    盧九德知道朱慈烺在擔心什麽,他細細斟酌了一番,又道:


    “咱們此番集中了近衛軍三個主力營,又有其他的三個營助戰,兵馬超過一萬五千。而赤嵌城內的荷蘭軍便是加上援軍,也不過六七千人馬,魏勳不會看不清楚局勢。


    陛下若是擔心他最終壞了事情,大可直接按照原本的計劃,讓親軍營從上遊搭浮橋渡河,從北門進城,荷蘭軍就算有伏兵,也是在南門附近。但當前局勢有變,就怕這個時間一耽誤,何斌和胡盛強的那點兵馬守不住城門。胡盛強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冒險策反魏勳的。”


    “嗯,就按照胡盛強的建議。”


    朱慈烺聽罷,當即點頭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草木皆兵了,想得更深一層沒錯,但不該是這樣畏手畏腳,猶豫不決。他如今占著很大的兵力優勢,正麵由沿海一線的陸路攻勢和徐誌彪在北麵的攻勢都占著主動權。打仗是不可能不冒險的,但值不值得冒險,應不應該冒險,才是最關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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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各部立即按原定的計劃行事,泉州和海澄的大軍即刻開始休整。同時,派快馬通知親軍營,將所有輜重留在原地,每兵隻帶兩日的糧草,必須要在二十日亥時之前趕到南門西南的山口。若是遲了,就見機行事,至少要將一個千總部送進城中。”


    .


    港口中的明軍營地內,此時一片燈火通明,無數戰兵幾乎同時湧出帳篷,在各級軍官的命令下緊急列隊,軍中剩餘的塘馬已經提前出營上船,他們將為大軍的行進探路,沿途設置路標。


    這裏就是即將進入赤嵌城北麵山嶺,從山路突襲赤嵌城的親軍營那兩個千總部的駐地,徐誌彪在之前動員命令下來之後不久,便守在了此地等候命令。


    他雖然擔心此戰過於冒險,會使得他麾下的親軍營損失慘重,但隻要軍令下來,他便會不折不扣的執行,直到完成作戰目標。這也是朱慈烺多次在軍事會議上強調的——軍中可以有不同的意見,但軍人必須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朱慈烺當前的威望足以壓倒軍中任何不同的聲音,他帶領著大明由弱變強的功績,便是最大的倚仗。特別是北伐大戰之後,朱慈烺的威望更是直接攀升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峰。


    這一次朱慈烺將突襲赤嵌城的任務交給他,其實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風險雖然很大,但隻要成功,他也必然會被記一大功,今後的前途也就更加明朗了。不過,此戰若是敗了,他也極有可能不會再有任何被重用的機會,如果兵馬損失慘重,甚至會被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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