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和丁衝之死隻不過是個小插曲,根本無關大局。


    這邊賈成拿下定軍山,以種輯楊懷人頭祭旗一路南下。


    褒城、武鄉望風而降,沿途百姓蜂擁而至,或簞壺漿食,或自發從軍,短短十幾日便匯聚成十數萬大軍,直奔鄭都城。


    於此同時,賈成下令駐紮在隴西的甘寧、關羽,和巴西的徐晃南北夾擊,殲滅盤踞在遝中、陰平一線,試圖殺出封鎖線的劉備、段煨二部。


    建安八年(203年)元月初十。


    陰沉了許久的老天終於開出了太陽,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一絲絲春天的暖意。


    但是站在城頭上的董承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驚恐的看著城外漫天遍野的賈成大軍,久久不能發出聲音。


    別看董承平時交橫跋扈,給人一種粗魯軍漢的印象。其實他從靈帝時就靠著鑽營成了一軍將領,曆經董卓、李傕等人,依然身居高位。


    甚至還將女兒嫁入宮中,冊封為貴妃,僅在皇後伏氏之下。


    國丈付完一家死於叛賊楊鬆手裏,皇後伏氏悲傷過度,一直纏綿病榻。


    董貴妃實際上已經成為後宮之主,受到天子劉協專寵。


    董承更是水漲船高,深得劉協信任,被視為外戚之首。


    但董承更加知道自己是什麽水平,放放狠話,殺幾個手無寸鐵的學生百姓還可以,領兵作戰對付賈成,十個董承都夠嗆。


    “將軍,咱們開城降了吧。”


    身邊幾個校尉更是不堪,看到賈成大軍開到城下便開始瑟瑟發抖。


    見董承不說話,幾個人還是打折膽子上來勸說。


    “混賬!”董承氣抖冷,一腳把說話的校尉踹倒在地,“一旦開城,你我還有命嗎?眼下咱們隻有堅守待援才有活路!”


    那校尉被踹倒,疼的冷汗直冒,心道:“咱們幾個不過是你提拔起來充人頭的,投降丞相有啥關係?倒是你董承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丞相之事,估計投降也沒活路。”


    隻是他不敢說出來惹惱董承,諾諾連聲的退下,暗暗想著退路。


    董承接著抽刀厲吼:“陛下有令,守城有功者賞百金,官升三級!”


    他的話到底還是起了一定作用,稍微振作起了一部分手下的士氣,布置守城器械也積極了幾分。


    董承暗自鬆了口氣,心道總算穩定了下來。隻要能堅守個十天半個月,劉備他們大軍一迴來,自己就是大功一件。


    他正盤算著,哪知道城上一陣喧嘩,遠遠聽到有人在叫嚷著:“西門破了,張翼德已經殺進來了,咱們快跑啊!”


    董承大驚,急忙跑到城門樓上掏出千裏鏡觀看。


    遠遠的就見西門那邊人頭攢動,一支部隊向城內湧去。


    “東門也失守了,趙子龍率部進城了!”


    又有人在東麵大聲嚷嚷。


    董承急忙轉頭向東麵望去,就見火光熊熊,一支部隊快速進入城中。


    “不好!快跟我去阻敵!”董承大聲下令,急匆匆奔下城樓。


    哪料到他剛下城樓,就見手下幾個校尉惡狠狠的一擁而上,將他撲倒在地,七手八腳捆綁起來。


    “你們這是作甚?要造反嗎?”董承一邊掙紮一邊厲聲大罵。


    “嘿嘿!董將軍,咱們這些都是苦哈哈的小人物,混口飯吃而已。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讓咱們將功折罪,留條賤命吧。”


    被他踹翻的校尉笑嘻嘻的說著,手裏卻毫不留情,把董承捆的嚴嚴實實。


    “無恥小人!枉我將你們從曲侯、隊率提拔起來,你們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恩情?”


    董承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道。


    那校尉不耐煩了,扯過一塊破布塞進董承嘴裏,冷笑道:“沒有丞相,咱們這些小兵小卒早就餓死了,他才是咱們大恩人。隻恨我們骨頭軟,為了活命才屈從你。現在丞相迴來了,咱們怎能再錯上加錯,與丞相作對!”


    說罷,眾人拖著董承下了城牆,早有軍士七手八腳把城門打開,這幾個校尉便帶著董承出門,跪在道邊迎接賈成大軍。


    等賈成率軍來到北門外,這座近五年來聞名天下,號稱最雄偉的漢室新都已經四門大開,兵不血刃落入他的手裏。


    不禁令隨行在側的司馬懿感慨道:“丞相之威,無人可擋矣!”


    賈成哈哈大笑,搖頭道:“仲達錯矣,民心所向,非吾之威也!”


    司馬懿拱手:“懿瑾受教!”


    進入城中,賈成先迴到相府,令各部將領接管城防,收繳城內守軍武器,看管起來。又令他們約束士兵,不許騷擾百姓。


    然後下令釋放關押在天牢裏的官員,一律恢複原職,掌握各部衙門。


    令法正、李嚴收捕跟著劉協發動政變的官員,關押待審。


    發布完一道道命令後,賈成帶著司馬懿和一千親衛前往皇宮。


    來到宮門外,隻見宮門大開,衛兵、內侍、宮女恭恭敬敬的跪在兩側,似乎專門在等候他的到來。


    一個小黃門膝行幾步,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陛下有旨,宣丞相賈成安漢殿覲見。”


    賈成點頭,昂首大踏步走進皇宮,侍衛們隨即接管宮門防務,一部分跟著賈成直奔安漢殿。


    安漢殿內燈火通明,纖塵不染的木製地板上光滑的能照出人影。


    可這巨大的宮殿內卻隻有一個消瘦的人影孤零零坐在台陛上。


    賈成揮揮手,示意侍衛守在大門外,自己一個人抬腳走了進去。


    劉協直愣愣的看著賈成,眼中沒有一絲神采。賈成也不做聲,挺直了身體站在劉協麵前。


    終於,劉協似乎迴過神來,開口了:“你來了,嗬嗬,朕還是鬥不過你,一敗塗地。”


    賈成正聲道:“陛下到現在還不明白,你敗給的不是臣,而是民心,是百姓。”


    “民心?百姓?”劉協嘲弄的笑道:“這不過是幌子罷了,勝者為王敗者寇,你賈成贏了,說什麽都行。”


    賈成有些恨鐵不成鋼:“陛下,當初在長安,你為了不讓饑民挨餓受苦,放出宮中不多的口糧賑濟百姓。為了不讓賑濟官員中飽私囊,親自監督粥棚。那是何等感人肺腑,長安百姓人人誇讚陛下為聖明之主。可是現在呢,為了除掉臣,你殺了多少人?你去宮門外看看,鄭都城戶戶縞素,人人戴孝。漢中三縣幾成鬼蜮,數十萬人命喪刀下。陛下,你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聽到賈成的責難,劉協突然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還不是因為你!賈成,當初我們是怎麽約定的?你發誓輔佐朕平定天下匡扶漢室。僅僅因為朕要親政,做錯了一點點小事,你便把朕軟禁在宮中,軍政大權盡數奪走。還美其名曰讓朕讀書明理,學有所成之後再還政與我。我呸!朕已經二十二歲了,書讀的還不夠嗎?而你呢,權勢越來越大,都已經是丞相了,還有小人攛掇著裂土封公。你想怎麽樣?是不是過幾年就該篡位了?”


    看著無能暴怒的劉協,賈成愣住了,喃喃道:“臣無非是想天下一統,把一個蒸蒸日上的國家交給陛下,最多做個周公而已。陛下竟不惜生靈塗炭,忌恨臣到如此地步。”


    “嗬嗬,你就不要再朕麵前搞這假惺惺一套了。所謂成王敗寇,既然你贏了,那就都給你,公爵、王爵隨你選。就算你現在讓朕退位禪讓帝位給你,朕也無話可說。隻求你看在做過漢臣的份上,留我劉氏一條血脈吧。”


    “陛下言重了,”賈成沒想到劉協會這麽說,畢竟天下未定,劉協還是名義上的天下之主,他帶兵進宮質問劉協已經算是違背禮製了。


    隻不過新朝上下大多覺得天子劉協受小人蒙蔽,錯罪大功臣。


    所以他以路起兵進京才那麽順利,那麽受百姓擁戴。


    就算帶兵進宮質問天子,也勉強算得上他蒙受冤屈,憤怒之下做出的極端反應而已。


    但要是隨後進爵王公,甚至逼天子禪讓,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賈成可以誅殺那些反對他的臣僚,也可以事實上軟禁天子,甚至從此以後不許劉協與其他大臣會麵,但在目前情況下,決不能逾越那條看不見的規則。


    如果他這麽做了,賈成相信不出一個月,天下將真正分裂,稱王稱製將成普遍現象,而漢中朝廷的正統性也將不複存在。


    賈成決不能允許發生這種情況。


    看著披頭散發,一副破罐子破摔樣子的劉協,賈成強忍怒氣,冷冷道:“陛下放心,臣不會趕盡殺絕,也不會動你家人一根汗毛。隻是陛下聖體欠安,以後就不要操勞國事了,安心在宮中將養聖體吧。”


    說完賈成轉身,頭也不迴的大步走出殿外。


    劉協呆坐許久,突然心中一鬆,癱軟在地上,低聲自語道:“結束了,躲過了一劫。你說的對,賈君美...還是...有底限的。”


    賈成大步出宮,司馬懿低聲問道:“丞相,宮裏的人怎麽處置?要不要把董貴妃和她的逆子......”


    說完比了個下切的手勢。


    賈成深深的唿吸了幾口氣,似乎要把濃烈的殺機吐出體外,搖搖頭道:“算了,大人做錯事,就不要罪及無辜小兒了。你把宮中那些內侍和侍衛清理一下,伺候天子一家人用不著那麽多人,有個百八十人就足夠了。還有,伺候天子的人必須家底清白,忠誠可靠之人,別讓那些心懷鬼胎之輩再蠱惑陛下。”


    “諾,下官明白!”


    賈成知道司馬懿心思縝密,善於揣度人心,由他去辦這件事,想來劉協再也翻不出風浪來了。


    定了定心神,賈成知道自己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辦,一個埋藏在心底最大的疑問要解決。


    深深吸了口氣,賈成跨上戰馬,沿著熟悉的道路策馬而去。


    司徒府,賈成緊咬牙關,大踏步走進府門。


    “大哥,你來了?”


    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堂弟賈穆快步迎向賈成,卻被一隊侍衛攔阻在一邊。


    “你們幹什麽?大哥你...你怎麽了?”


    見一隊隊士兵舉著刀槍如臨大敵般衝進府中,賈穆蒙了,手足無措的看著賈成。


    賈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不過還是冷聲問道:“叔父在何處?”


    賈穆呐呐道:“父親在書房裏。”


    賈成點頭,徑自走向書房。


    賈穆想開口問,但被侍衛們用刀槍逼在一邊,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開口,眼睜睜的看著大哥賈成走進後院。


    “砰!”賈成用力推開房門,踏步進去。


    就見賈詡端坐在案幾前,悠閑的煮著茶水。


    “君美迴來了,正好老夫煮了茶,過來喝一盞。”


    賈詡熟練的衝水洗茶,然後倒在小小茶盞裏,端起來先聞一下,一口喝下,神情極為舒暢道:“說起來這飲茶之風出自你君美之手,竟深合君子之道,士大夫多有喜愛此道者。老夫也附庸風雅,一日不肯離它。”


    賈成卻定定的站在賈詡麵前,目光複雜的問道:“叔父,侄兒一直沒有想通,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賈詡微微一笑,反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覺的?”


    “大概是追擊袁紹之後吧。叔父應該知道我的,最多隻想做周公。可是當我打敗袁紹時,朝野上下便有輿論勸我裂土封公。以叔父之能,壓下這股輿論應該是輕而易舉之事。一開始我還以為叔父是想引蛇出洞,順勢清理一批反對我的人。但反常的是,這股風卻愈演愈烈,這時候我就發覺有些不對了。”


    “嗯,君美終於成熟了啊,不再是以前那個毛頭小子了。”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叔父為何要策劃這一切,置我於死地?”


    “因為老夫怕啊,自古權臣從未有人能得善終。如秦之趙高,篡漢之王莽,甚至勒石燕然之竇憲,無不權傾一時,就算篡位為帝,依然逃不過身死族滅。況且你隻不過因緣際會才集大權與一身。最重要的是你秉性仁厚,下手不夠狠辣,終將累及家人啊!”


    “我明白了,陛下以退為進賣慘求活,看來也是你教的。”


    “不錯,想必你已經決定放過陛下了吧。”


    “嘖嘖,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把侄兒算的死死的。但是你口口聲聲說我會累及家人,所以處心積慮要對付我,更是那麽殘忍致使數十萬無辜的人死於非命,你的心怎麽會這麽狠?”


    “為了賈氏存亡,死些人有什麽打緊。”賈詡不以為意道。


    “可你還是失敗了,沒有弄死我,還連累了那麽多人,這筆賬怎麽算?”


    “老夫隻是沒算到還有這麽智謀超群之人給你獻上翻盤奇計而已,若是憑你自己,你覺得你會想出對策嗎?估計還要等夏收之後才會出兵吧。隻是到那時,你身邊還能剩幾個人?涼、益二州早就被老夫分化瓦解了,想要翻盤,癡人說夢罷了。”


    賈成歎道:“叔父啊,你智謀遠勝於我,把我每一步算計的明明白白。可你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一點,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下人終歸會做出自己明智的選擇。陰謀詭計終究還是上不了台麵,掌握大勢才是王道啊!侄兒雖然愚魯,但是百姓們知道,在侄兒治下是什麽樣子,在你們手裏又是什麽樣子。他們的選擇才是判定勝敗的唯一依據。”


    賈詡這時候才終於有些吃驚的看著賈成,似乎被他的話觸動到了內心。


    嘴裏喃喃道:“百姓的選擇才是判定勝敗的唯一依據,這難道真的不是一句口號而已......”


    當夜,賈詡服毒自盡,其妻子遣送迴姑臧,子子孫孫不得為官。


    賈成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斷了叔父賈詡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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