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請命前往長安鎮守,袁紹還是比較放心的。


    審配行事果決,性格堅毅;董昭工於器械,兩人配合長安城短時間內應該沒人能攻破。


    文醜乃河北名將,所部輕騎就算當初公孫瓚白馬義從也輕易不敢言勝。


    袁尚隻要不出昏招,長安城一時半會當可無慮。


    輕輕舒了口氣,袁紹環視眾人,見所有人都露出輕鬆之色,唯有沮授在一邊若有所思。


    便問道:“公與為何不發一言,難道尚兒鎮守長安有不妥之處?”


    沮授身為袁紹身邊第一謀士,袁紹對他極為信任,表為監軍、奮威將軍,幫助袁紹監統內外、威震三軍。又獻計獻策助袁紹奪取青州、並州、幽州而統一河北。


    往常時刻,袁紹每次軍議大事,沮授總是第一個發表意見、建議,可是今日卻到現在都不發一言,袁紹覺得很是奇怪。


    見主公袁紹問起,沮授拱手道:“主公,下官在想,賈君美或許非我河北一方可敵。”


    “嗯?”袁紹聞言有些不悅,“賈成雖挾天子在手,不過一州之地,即便奪了涼州偏僻之地,卻要耗費人力物力,與他有害無益。我河北四州人口千萬帶甲百萬,初戰稍有挫折而已,公與為何言我袁本初不低賈君美?”


    袁紹話裏夾雜著一絲怒氣,他自渤海太守任上起兵以來,十幾年間,取韓馥而代之,以冀州為基業,平黃巾餘孽,滅公孫瓚,威壓曹操,幾乎全取關東中原,疆域已經擴大到青冀幽並以及豫州大部,甚至揚州、徐州也有部分郡縣為他所有。


    雖說新占的疆域裏,豫州仍然需要投入資源恢複民生,徐州、揚州這部分隻是遙領,暫時沒辦法派人接收,與賈成占有涼州性質相差無幾。


    但冀州、青州向來是大漢經濟最發達地區,人口遠超其餘十二州,哪裏是益州這個西南偏州可比。


    賈成一個西涼軍餘孽,趁李傕不備,挾持天子逃到漢中,又趁益州牧劉焉病故,陰奪益州的小人。


    就算他這幾年勵精圖治,又能增加多少實力?


    沒見賈成空有天子在手,尚且數年不敢以天子的名義對關東群雄指手畫腳,更不敢一兵一卒踏出益州半步。


    沮授竟然說袁紹一方對付不了這個隻敢固守地盤的毛頭小子,簡直是豈有此理。


    沮授聽出袁紹話中對他很是不滿,不過此人才學一流,但性格上缺陷也很大,說話做事好不顧及別人臉麵。


    當初他作為冀州別駕,輔佐冀州牧韓馥。


    初平二年(191年),在韓馥打算出讓冀州時,沮授與長史耿武、別駕閔純勸諫說:“冀州雖然狹小,能披甲上陣的有百萬人,糧食夠支撐十年。袁本初以一個外來人和正處窮困的軍隊,仰我鼻息,好比嬰兒在大人的股掌上麵,不給他喂奶,立刻可以將其餓死。為什麽要把冀州送給他呢?”


    韓馥沒有同意,他便直接說韓馥乃昏庸之主,弄得韓馥直接下不來台。


    好在韓馥比較仁厚大度,並沒有生氣將他治罪。


    後來袁紹聽說他的名聲,親自上門辟他擔任從事,低聲下氣的向他請教。


    說:“如今奸臣作亂,陛下四處漂泊。我家曆代蒙受漢室恩寵,立誌盡自己的力量和生命來振興恢複劉漢天下。然而齊桓公沒有管仲不可能成就霸業,勾踐沒有範蠡不可能保存越國。現在我想與您同心合力,共同使國家安定,您用什麽計策匡正幫助我呢?”


    沮授覺得袁紹氣度不凡,有王霸之誌,而且袁紹態度又這麽好,立刻將袁紹當成明主。


    全心全意獻策道:“將軍不到二十歲就被朝廷重用,名聲傳揚全國。趕上董卓廢立皇帝的時機,將軍奮然生發忠義之心,隻身一人騎馬出奔,使董卓心裹恐懼。


    您渡過黃河向北,勃海的百姓稽首歸順。您擁有一個郡的軍隊,聚集冀州的人馬,威勢控製黃河以北,名聲為天下推重。假使發兵向東,就可以掃除黃巾。


    還軍攻打黑山,就可以滅掉張燕,掉轉兵力向北,就必定捉住公孫瓚,以威勢脅迫戎狄地區的人,立刻就可平定匈奴。橫掃黃河以北,合並四個州的地盤,網羅英雄人才,擁有百萬人馬。


    到長安迎接陛下,恢複在洛陽的宗廟,向天下發號施令,征討不服從的人。憑藉這樣的條件爭決勝負,有誰能夠抵擋!幾年以後,建立功業並無困難。”


    袁紹聽了大喜,立刻表沮授為監軍、奮威將軍。


    這些年沮授盡心盡力輔佐袁紹,助袁紹奪取青州、並州、幽州而統一河北。


    但是沮授性格上的缺陷也時而讓袁紹惱怒不已。


    袁紹非常喜歡第三子袁尚,讓他跟隨自己身邊治理冀州,準備作為嗣子來培養。同時,袁紹任命長子袁譚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為幽州刺史,外甥高幹為並州刺史。


    沮授反對,認為是諸子分立是取禍之道,於是上門直言不諱勸諫道:“世稱一兔走衢,萬人逐之,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製也。願上惟先代成敗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義。”


    明確指出袁紹這樣做不能遵循立嫡立長的傳統,將來會對袁氏統治不利。


    但袁紹堅持是要令四子各據一州,以觀察其能力。


    於是沮授二話不說轉身便拂袖而走。


    原本這隻不過是主臣二人關起門來密議,就算袁紹不滿沮授對自己選擇繼承人的家事指手畫腳,但也隻是覺得這是手下人擔心袁氏未來而提出自己見解,內心並不怪罪沮授。


    哪知道沮授一出袁府,便將他與袁紹對話說與旁人聽,還當眾仰天長歎道:“袁氏禍患要從此始了!”


    這讓袁紹如何受得了,你沮授私下裏與我說說也就罷了,我不同意你的意見,你就當眾詛咒我袁氏將來要生禍患,這是幾個意思?


    主臣二人從此便開始有了間隙。


    但沮授依然故我,不管什麽場合,也主公袁紹下不下的了台,想到就說。


    漸漸的袁紹也不太愛搭理他。


    今日軍情緊急,袁紹心中還是有些不太安心,又見到沮授少見的一言不發,便忍不住開口詢問。


    卻不料沮授居然一開口便說自己對付不了賈成,心中陡生一股怒氣。


    不過袁紹也知道沮授才能過人,說話好不好聽放在一邊,提出的建議往往一言中的,很少有說錯的時候。


    便暫且忍住怒氣,要聽聽他怎麽說。


    沮授卻不管袁紹對自己有什麽想法,自顧自的說道:“盩厔原本不過一數裏小城,卻被賈君美改建的前所未見,且堅固異常,我軍損兵數萬尤不能拿下此城。可見益州人才出眾,絕非尋常州郡可比。


    先前敵將張飛率軍出城與李稚然(李傕)作戰,數千騎軍人馬皆著甲胄,如此重騎聽說益州非隻一部。主公,我河北雖富,能湊出上萬重騎嗎?


    武關之戰,徐晃數萬人夜襲淳於將軍大營,固有淳於仲簡疏於警戒之責。然數萬人暗夜行軍卻無有差池,天下哪支部隊能夠做到?這說明什麽?唯一解釋是賈君美手下大軍無一患雀蒙眼之疾。


    主公,這意味著賈軍士卒不斷葷腥,益州之富,亙古未有啊!”


    沮授根據幾個細節就推斷出如此令人詫異的結果,細思極恐。


    包括袁紹在內的所有人都傻了,難道益州真的富裕到如此程度?


    敵將張飛的鐵甲重騎威力如何大家親眼目睹,誰都不敢小覷這支騎兵部隊。


    就連曾部下騎兵最終將公孫瓚白馬義從擊敗的河北名將顏良,也不敢有把握說能夠正麵硬憾張飛重騎。


    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賈成麾下不止張飛一支重騎部隊。


    即便是偶爾會想到,益州方麵會不會還有這樣強大的騎兵部隊,也隨即會當做笑話一樣覺得自己多想了。


    因為他們更不會覺得誰能擁有這麽巨大的財力來支撐這麽大規模的重甲騎兵。


    當然了,這隻不過是沮授的推測,在沒有親眼見到之前,是不是真的還有待商榷。


    可是沮授說的另一件事情卻絕對是是事實。


    在座的誰都不是蠢人,袁紹身邊都是些世家子弟,從小飽讀詩書。


    儒家傳統,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多多少少接觸過一些醫術。特別是與戰爭相關的疾病,哪一個不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雀蒙眼是怎麽一迴事,普通人不知道,在座的誰不清楚。


    正因為自古以來曆代軍隊最多隻能保證士卒吃飽,從沒有奢侈到還能不斷葷腥,所以部隊雀蒙眼也就是夜盲症的發病率居高不下,幾乎八成以上的士卒都患有此病。


    史冊上那麽多有名的戰役,很少有夜襲成功的記錄。


    即便零星有幾次夜襲,也是規模很小,很快就推卻,作為騷擾軍心的一種手段。


    究其原因,夜襲敵營不能點火,在黑燈瞎火的夜裏,讓成千上萬的瞎子摸黑行軍,領兵將領得腦袋被門夾了多少次才會這麽做啊!


    淳於瓊會敗,並不僅僅是他昏聵無能,還在於自他領兵以來,從未聽過,也未見過有人會發動這麽大規模的夜襲戰。


    從另一個層麵上來說,他敗於兩方綜合實力差距太大上,不冤。


    沮授分析完了之後,眾人傻眼了。


    要照沮授的說法,袁紹一方好像真的有可能打不過賈成。


    論兵力,袁軍號稱八十萬,不過實際上也就三十萬,還有大量民夫徒附,時機作戰部隊不到二十萬。


    而據他們所知,盩厔城至少有一萬五千人,賈成親自率領北路大軍五萬馬上就要到達盩厔。


    也就是說袁軍正麵的敵人有六萬五千人,和不下三萬徒附。


    聽說徐晃的南路軍有五萬正兵,三萬徒附,共有八萬人。


    也就是說賈成至少動員了十七萬以上的部隊,論總人數來說,袁軍占有一定優勢。


    可惜前麵數次戰鬥,袁軍在盩厔城下損失了三萬多,武關又丟了兩萬人。


    十七萬對二十五萬,在數十萬人規模的戰役中,袁軍的人數優勢並不太明顯。而且他們還要分出去好幾萬人馬確保長安、洛陽等補給線上的軍事要地不失。


    這進一步削弱了袁軍人數優勢。


    令人恐怖的是,兩軍裝備相差懸殊,賈軍又能隨時發動夜襲,等於可以日夜不停的作戰。


    而袁軍士卒由於雀蒙眼的緣故,夜裏隻能固守營寨不能出戰。


    無形當中,袁軍竟然處於相對劣勢。


    袁紹頓感增添了無窮壓力,對戰勝賈成的信心開始動搖起來。


    “如此說來,我軍勝算的確堪憂。公與可有應對之策?”


    袁紹不傻,他隻是在占據優勢,或者態勢不明的時候會犯選擇困難症。


    一旦發現形勢不利,便不會固執己見,聽不進手下謀士的反對意見。


    “下官以為,賈氏挾製天子屢屢以下犯上,其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主公當傳檄天下諸侯共討之!”沮授目露精光,一字一頓的說道。


    對啊!袁紹暗自一拍大腿,沮授不愧是手下第一謀士,提出的建議竟然如此無懈可擊。


    袁紹現在還沒露出敗相,表麵實力依然是天下最強,他要號召群雄攻打益州,誰都不敢不答應。


    再說益州的底細雖然各路諸侯不是非常清楚,但這些年益州商賈遍布天下,富庶之名大家早有耳聞。


    單對單或許不敢明目張膽出兵益州,但是有袁紹衝在前麵,跟著咬塊肉,喝口湯卻沒有絲毫問題。


    隻是苦於袁紹想吃獨食,他們不敢得罪袁紹,便隻能在一邊眼睜睜看著,不敢過來占便宜而已。


    萬一肉沒吃上,反而惹得一身騷,將來袁紹翻總賬,先把自己滅了,卻到哪裏說理去。


    現在袁紹若是放開口子,號召大夥一起瓜分益州,這些諸侯一定不會放過這天大的機會,興衝衝率軍前來分一杯羹。


    袁紹當即對記室陳琳道:“孔璋,討賈檄文就由你來下筆。”


    陳琳拱手道:“此易事爾,下官領命!”


    陳琳乃揚州名士,天下有名的文學大家,寫一篇檄文當然是手到擒來。


    他也不推辭,當場揮毫成書,刷刷刷在錦帛上寫下數百言《討賈檄文》。


    袁紹令人抄寫百餘份,遣使者送到天下各個州郡,連身在萬裏之外的膠州的交州牧張津也沒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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