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略一思索,也長歎道:“是啊,這幾年潁川、河南打成一片白地,故都洛陽千裏無人煙。兗州糧草匱乏,屯田所需尚不足備,如何能千裏用兵?”


    說來說去都是一場空,沒有錢糧啥也幹不了,大夥眉頭緊皺卻相顧無言。


    說起來也可憐,兗州一共五郡三國,但是北麵的濟北國在袁紹手裏,泰山郡因為黃巾軍餘孽盤踞,太守臧霸與孫觀、尹禮等人擁兵駐屯於開陽,自成一股獨立勢力。名義上在兗州境內,其實最早聽命於徐州陶謙,最近更是誰也不聽,閉關自守觀望形勢。


    真正控製在曹操手裏的,隻有東郡、濟陰郡、山陽郡、任城郡,以及東平國和陳留國這兩個王國。


    陳留與潁川接壤,當初黃巾起事便深受其害,多年戰亂,早已沒有當年中原大郡繁榮氣象。張邈起兵反對曹操,更是在陳留堅守一年有餘,直至糧草斷絕人相食,才被曹操攻破雍丘,兵敗被殺。


    山陽郡又因為呂布在濮陽戰敗,據守此地多日,看情景不對便幹起了老本行,把此地劫掠一空逃奔徐州。所以山陽郡被呂布匪兵破壞的也比較嚴重。


    其餘三個郡隻是相對完整,但最近幾年大旱,民生經濟破壞的相當嚴重。


    好在曹操治政經驗豐富,在東郡時就大力壓製不良豪右,打擊囤積居奇,有一定積蓄。百姓們對曹操也比較擁護,陳宮等人叛亂時各地百姓參加叛軍的並不多。


    戰亂之後,曹操及時采納棗祗、韓浩的屯田之策,把兗州被叛軍、黃巾餘孽禍害不輕的老百姓們妥善安置起來。


    即便如此,兗州經濟受到嚴重破壞,屯田所需都大大不足,哪裏有餘力出兵關中。


    郭嘉突然說道:“主公,據北方探子迴報,袁本初大將麯義與劉幽州舊部鮮於輔聯軍十萬,大敗公孫伯圭,乘勝進逼易京。此戰過後公孫伯圭已顯頹勢,此後兩軍或有反複,但袁本初攻取幽州已不久矣。在下以為主公不能困守兗州,坐以待斃。”


    曹操苦笑:“此事誰人不知,連文若都無良策,奉孝就不用再提了。”


    郭嘉搖頭道:“嘉有一策,若主公用之,可供出兵之資。”


    “哦?”曹操大喜,“奉孝說說有何良策?”


    郭嘉卻並沒有急著提出來他的計策,反而拱手對曹操道:“在下之策有傷天和,恐怕主公要承擔些罵名。”


    郭嘉的話一出,在場眾人有些不明所以,謀士們紛紛皺起眉頭思索起來,荀彧、荀攸更是目露驚疑之色看著郭嘉。程昱倒是想到了什麽,但他似乎不以為意的暗暗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武將們卻不在乎傷不傷天和,聞言有些興奮的盯著郭嘉。對他們來說,隻要能打出一條生路,不至於窩在兗州等死,承擔點罵名算什麽。


    曹洪大聲嚷嚷道:“奉孝,要怎麽做你直說好了,承擔罵名的事某來做。”


    郭嘉卻笑而不答,眼睛直直的看著曹操。


    曹操這時有些迴過味來,似乎感覺到了郭嘉話中的嚴重性。不過他沒有猶豫,斷然道:“奉孝但請明言。”


    郭嘉這時也沒有了往日的嬉笑之色,肅容拱手道:“在下聽聞董卓當初遷都長安時,曾令呂布盡發北邙山諸陵以供軍資。兗州天下之中,數百年豪富,可謂藏金無數......”


    “奉孝慎言!”荀彧終於忍不住大聲喝止,“我大漢以孝治天下,董卓發皇陵,犯不赦之罪,已然受誅。主公若采用此策,雖不發皇陵,然涉及兗州數百上千家名族豪右,辱其先人。若其事發,主公如何能立足於世?你太不曉事了,還不出去!”


    郭嘉和荀彧同為潁川人,他比荀彧小十餘歲,算是荀彧的晚輩。


    作為謙謙君子,潁川士人的領袖,還是郭嘉的推薦人,驟然聽到郭嘉提出來的這個盜墓斂財的陰損之計,荀彧哪裏忍得住心中怒氣,立刻把郭嘉趕了出去。


    大漢以孝治天下,朝廷取才的標準就是孝廉。在沒有做過官,不知道廉潔與否的情況下,取士的標準就隻有孝這一條途徑。


    為了體現自己的孝,從而通過考核進入官場,所以很多想當官的人就拚命作秀。


    作秀的內容就是孝,特別是父母的葬禮,成了作秀的主要場合。


    於是乎厚葬成風,一些中等自家平時都節衣縮食,也要在父母的葬禮上大辦一場。


    因為這時候圍觀的人很多,一旦傳開了,說某人很孝順,把家裏的寶貝都給父母陪葬了。就有可能被舉孝廉的官員知道,也就有可能被推薦去做官。


    所以換而言之,漢墓隨葬品最多,演變到後來,天下幾乎有一半的財富都被葬在地下。


    而兗州作為天下最中心,也是最富裕的州,其葬在地下的財富可想而知絕少不了。


    但是你不要忘了,舉孝廉做官的幾乎都出於厚葬之家。也就是說兗州籍官員家中都有厚葬之墓,你曹操要是把這些墓盜了,其他不說,兗州籍官員可就都成了他的生死大仇人。


    父母祖宗的墓被人盜了,你還要在人手底下效忠,你還要不要臉,要不要名聲了?


    這些兗州籍官員門生故吏,故交好友遍布天下,傳了出去到時候誰還會願意效忠曹操,為曹操做事?


    所以荀彧才會勃然大怒,不等主公曹操表態便將郭嘉趕出去。這種事不僅不能做,連提都不能提。


    郭嘉或許也知道自己出的是餿主意,見荀彧發怒,低著頭一聲不響的走了。


    到了這個場麵,眾人也覺得氣氛不對,便紛紛告辭離去,一場軍議不歡而散。


    隻是郭嘉的話像一枚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曹操心中。


    當夜,曹操在臥室之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三更時分,曹操似乎下了決心,暗中使人叫來郭嘉和曹洪兩人密議良久。


    第二日,曹操便以各郡匪患未平為由,令曹洪率本部三千人巡視各郡掃平匪患。


    荀彧正與荀攸在府中手談,聞知此事,把棋子一扔,歎道:“曹公終非正人。”


    荀攸卻微微一笑,勸道:“叔父何必憂慮,成王敗寇,自有後人評說。曹公堅韌不拔,不肯束手就擒,不正是我們投奔他的緣由嗎?”


    荀彧擺手:“但願曹公能搏出一條生路,否則你我叔侄就跟著一起承擔這萬古罵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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