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沐楚玉與珮瑤以茶代酒聊了起碼一炷香的時辰,七七八八的聊了不知道多少實質性的內容,不過珮瑤喝茶倒是把肚子給喝成了水球。


    沐楚玉天南地北什麽都可以聊上幾句,唾沫亂飛,過足了嘴癮。珮瑤就隻顧著豎起耳朵聽,聽的津津有味的同時,竟忘了自己一直抱著茶杯喝個不停。


    “慢著!”珮瑤伸直手臂,擋住了沐楚玉滔滔不絕的金口,小臉憋得通紅,鼻音極重地羞道,“我要方便一下!”


    話音剛落,她便夾著尾巴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沐楚玉本來剛剛講到二十多年前,四大邪派之首的星火派發生內亂,掌門人謝清允練功時突然暴斃,其妻花紫焰奪得神木香,並以此大告天下,順理成章地登上了掌門的寶座。


    可故事還沒講完呢?這珮瑤也太不懂事了!前一刻還興致勃勃呢,這一刻的沐楚玉儼然一串被澆滅了撚頭的爆竹,濕漉漉的!


    他悠閑自得地提起茶壺欲給自己斟上一杯茶,可一提便立即察覺到手感不對,解開壺蓋一瞧:好家夥!茶水已經被珮瑤喝完了!茶壺底剩下的那薄薄一層茶葉與其說是泡在水裏,倒不如說是被水浸濕了……


    罷了,被拖延了將近一個時辰,早該休息了!沐楚玉站直身體伸了個懶腰,繞過圓桌關上了門扉,轉身又吹滅了燈罩裏的燭火,最後懶洋洋地移步至床榻,脫衣!睡覺!


    珮瑤方便完後,走在迴房的石板路上,心裏琢磨不解:這個沐楚玉天南地北地聊了個遍,卻偏偏對絳魂衛諱莫如深、隻字不提,白浪費我工夫!他到底是真的守口如瓶還是裝傻充愣?


    她一路上都在腦子裏垂目咀嚼沐楚玉剛剛那些長篇大論,妄圖“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然而隻是枉然!


    憑著直覺順著原路返迴到了沐楚玉的房間門口,抬眸一看,這廝竟然倒頭大睡了?


    屋裏黑燈瞎火,禁閉的房門已經說明了一切:不速之客快快滾開!


    珮瑤悶聲盯著房門,突然一道黑乎乎的倩影被皎潔的月色投影在房門上一閃而過。


    “誰?”珮瑤匆忙轉身,緊縮的瞳孔緩緩放大,咦?沒人?


    眼前是風過無痕的白牆黑瓦,就連樹木枝葉的暗影也是一動不動,就像潑墨在白牆上一般,深藍色的幕布如同靜止的背景,唯有遠方的星辰不安分地眨了眨眼睛。


    這怪異的安靜讓珮瑤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觀察了片刻之後,未等僵硬的身體柔軟下來,就迴頭一溜煙地窩進了自己的房間。


    後背緊貼著房門讓她有了些微的安全感,她下意識地低眸看了看手上戴著的謎心鈴,方才真正穩下心來。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敢點燈,硬是摸著黑打理完自己才爬上床睡覺。


    透過紫羅蘭色的床幔,她盯著房梁開始走神:我絕對不可能眼花!那個人是誰?是碧水山莊的人?還是外人?


    不知過了多久,屋頂上的瓦片發出“磕磕碰碰”的聲音,珮瑤一個激靈睜開雙眼,眼前依然是昏暗一片。第一次看見那道黑影,珮瑤相信自己絕對不是眼花,可現在淺睡了一覺醒來對剛剛聽見的到底是不是幻聽,她自己也迷糊了……


    好不容易放下戒心眠了那麽一會兒,珮瑤現在更加沒有心思睡覺了,陡然間便覺得四周陰森森的,懷想起西楚霸王四麵楚歌的時候估計也不過如此吧!


    翌日,頂著倆熊貓眼圈的珮瑤讓沐楚玉笑了個前仰後合。


    她的眼皮疲憊得老想往下耷,鼓著嘴氣唿唿地有意忽略沐楚玉的嘲笑:本來還想和你聊聊昨晚瞧見的黑影,說不定是找你索命的女鬼!現在看來,就讓你被那女鬼嚇得屁滾尿流也不錯!


    珮瑤隻是暫時這樣想著玩,她才不認為那黑影是女鬼,但圖謀不軌肯定是真的!隻是,她現在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就把到嘴邊的話給囫圇吞迴了肚子裏。


    沐楚玉對老莊主宋菘避而不見一事感到疑點重重,索性露出公子哥壞笑的賤樣兒勾引珮瑤和他一起去探望探望那位“身體抱恙”的老莊主。


    珮瑤錯開他那隨便放電的桃花眼,翹起蘭花指嫌棄地拈起沐楚玉搭在她肩頭的手臂:“走開!本姑娘要補覺!反正跟著你總沒有好事!現在本姑娘一心隻想完成任務,對多管閑事不感興趣!”


    隨即她輕哼一聲,頭也不迴地進了房舍。


    沐楚玉望著珮瑤單薄的背影,輕輕搖搖頭,不由得為自己方才的行為感到可笑:奇怪!這種事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幹嘛還要熱臉貼她的冷屁股?


    目前,沐楚玉和珮瑤誰也搞不定誰,他們都有著自己的小倔強,不肯服軟!不肯撂下麵子!但轉而想想,有多少人不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在越親的人麵前越放肆呢?(????)


    沐楚玉一掃方才不舒服的小情緒,又恢複了樂天本色,裝作漫無目的閑逛的樣子,東看看西摸摸,最後摸到了老莊主養病的後院。


    “在下沐楚玉,聽聞老莊主身體抱恙,特來探望,還請通報一聲!”他非常客氣地對看守後院的弟子拱手道。


    誰知卻意想不到地碰到了第二張冷屁股,那弟子連仔細看他的耐煩心都沒有,不屑地瞟了一眼就收迴眼神,直接拒絕:“不行!少莊主有令,不準人任何人進入這座小院,以防打擾老爺休息!”


    沐楚玉就見不得那名弟子狗仗人勢的態度,脾氣一橫:“如果我非要進去探視呢?”


    站立在院門兩側的弟子不由分說地拔出腰間長劍,齊刷刷地架在了沐楚玉的脖子上。或許是利器上明晃晃的劍光晃到了他的眼睛,又或許他沉住了氣,不便在別人的地方撒野,當即就扯出一絲微笑:“在下隻是開個玩笑,二位大哥何必當真?”


    兩名弟子麵麵相覷,考慮如何處置這位不速之客。


    巧的是,正當二人一籌莫展之際,宋一暮居然來了……


    “少莊主!”二人異口同聲,連語氣都帶著相同的驚訝。


    要說宋一暮現在來是早上省視問安,未免太晚;要說他是晚間就寢問安,未免太早。況且這小院在碧水山莊裏偏安一隅,宋一暮無論是練武、讀書、探妹、迴房或者去看沐楚玉等客人,都不會順路經過這兒……可如果不是偶然,宋一暮定是知曉了沐楚玉在這兒所以才趕過來!可真是這樣的話,那監視沐楚玉的人一定內力深厚、輕功了得。


    分析到此處,沐楚玉心裏不禁打了個寒戰,盡管麵上仍然言笑晏晏:“宋、宋少莊主的手下果然是忠心不二呀!”因為脖子還被劍架著,他隻有幹笑緩解尷尬。


    “你們倆就是這麽對待我們碧水山莊的客人嗎?還不快放下劍,給沐公子賠禮道歉!”宋一暮當場訓斥了兩名弟子,額上青筋突兀。


    他們聞言立即收迴劍,倒握在掌心,神色慌張地向沐楚玉賠禮道歉:“在下眼拙,冒犯了沐公子,還請贖罪!”


    “不礙事!不礙事!”沐楚玉擺擺手,樣子十分和氣。


    宋一暮的第一句話不是詢問沐楚玉來這裏的目的,而是替兩名手下解釋道:“家父自從生病後,每日必須睡到午時過來才會醒來!沐公子來錯了時辰,所以這兩名弟子才會出手冒犯!”


    晨昏定省變成午昏定省了?沐楚玉一時感到詫異,這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也太不靠譜了吧。


    “原來是這樣!那倒還是在下的不是了,請兩位大哥不要見怪才是!改日我一定記準時辰,頂不會給兩位大哥惹麻煩,今日就此告辭!”沐楚玉扮作恍然大悟的模樣,抱拳在原地轉了半圈,向他們一一道歉。


    “沐公子慢走!”宋一暮好以整暇地目送他離開。


    半晌,他仍然兀自看著沐楚玉離開的方向,麵色陰沉,平靜如水地問道:“你們為何不讓他進去?”


    別說是守護在小院門口的兩個弟子,就是宋一暮帶來的那兩人也都被這句話弄得腦子裏一團漿糊,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那兩名弟子身體向前一福,拱著手,舌尖在打顫,喉嚨裏癢癢的,有些話本是唿之欲出,可現在卻不知如何開口。


    宋一暮卻並沒有為難他們,國字臉擠出了一臉的愁樣,緩緩道:“你們不放他進去反而是欲蓋彌彰……方才他之所以不躲閃隻是為了試探你們倆的功力罷了……”


    此言一出,那兩名弟子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宋一暮略作停頓之後又繼續道:“下次如果他還來,你們就讓他進去吧!我晾老爺子也說不出話!”最後一句的陰狠就像宋菘是他的殺父仇人而不是親生父親。


    “是!”兩名弟子迴答得堅定如鐵。


    去往練武場的路上,宋一暮滿腔心事:沐葉山是權傾朝野的太師,這個沐楚玉的花花腸子估計也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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