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大鵬灣的早晨,藍藍的天,藍藍的海。太平洋茫茫的大浪緩緩地往深海裏退去,海灣裏凸現一片岩石。一個臉兒黝黑,高挑而健壯的年輕人站在石上垂釣,他的名字叫劉山河。


    海邊釣魚石上企,釣標沉水哥唔知,去年中秋明月夜,哥妹倆人訂終身。


    劉山河迴首一望,山坡上一個美如仙女的姑娘,頭戴著涼帽,身穿淡藍色的衣裳,臉兒紅撲撲的,十足一個客家妹子,她坐在牛背上引吭高歌。客家妹子是四和村人,名叫薛春嬌,人不但長得艦,還是個山歌能手,方圓八裏外的小夥仔提起薛春嬌半夜發夢也甜滋滋的,向她求婚的小夥子像蜜蜂采花天天來往不絕,她卻偏偏看上鄰村鳳尾村的劉山河。劉山河的村子處在山青冕裏,隻有十戶人家。然而,劉山河家貧如洗,連一鬥,米的過禮也拿不出,直把婚期延到今天。劉山河呆站片刻,頓覺手沉沉的,一看釣標不見了,手執的竿兒成了一把彎弓,劉山河提也提不動。


    “阿嬌,快快下來幫忙,我釣上一條大魚拿不動啊!”劉山河雙手握緊釣竿迴首高叫著。


    山坡上的薛春嬌一昕跳下牛背,牛也不顧的直往海灣跑去,跑呀跳的,晨風唿唿,涼爽爽的,頭上的涼帽掉了也不顧,風兒吹起她那淡藍色的衣衫顯得更加嬌美,纖纖玉手,娥眉秀臉,綽約風姿,劉山河看得卻忘了情,手執的釣竿一鬆,魚兒拖著釣竿往深海裏漂去。


    “山河,魚咧?”薛春嬌一到望著呆雁似的劉山河說。


    劉山河如夢初醒,看著海麵上的釣竿漂啊漂的,心一急,他二話沒說,“嘭”的一聲躍入海裏,一個鯉魚翻身不見影子了。


    “山河啊!你要小心啊!”薛春嬌站在岩石上征唿著。許久,劉山河才在釣竿漂動的水麵突現出來,他一手把釣竿握住往迴遊來,遊到薛春嬌站著的岩石下,他想潛入水底去抓那釣上的魚兒,但手上的釣竿又不能放下。


    “山河,把釣竿遞給我。”劉山河正在兩難時,站在石上的薛春嬌伸下手來說。


    劉山河把釣竿遞給薛春嬌拿住,他縱身潛入水底去,一會兒冒出水麵,兩腳踏水,雙手托起一條白鮮鮮的足有二十斤的大魚,他托著魚兒欲往石上攀爬,然而石塊大而圓滑的沒有一處可攀得住的地方。岸上的薛春嬌握著釣竿一拉斷成兩截,劉山河雙手托著魚兒又攀不上去,他舉著大魚往薛春嬌送,薛春嬌兩腳一滑,“哎l呀”一聲’驚唿著往海裏掉去,劉山河張開雙手接住薛春嬌,手裏的大魚一遛煙兒不知去向了。薛春嬌嚇昏了膽兒。她緊緊地把劉山河抱住。她感到劉山河是活命的支柱,任由劉山河抱住她那柔嫩的腰肢。然而,劉山河兩手托住薛春嬌那圓溜溜的屁股慢慢往上送,薛春嬌彎著腰去雙手托著劉山河甜笑的臉兒情不住禁地給他一吻。


    “真可惜。”劉山河說。


    “可惜什麽?”薛春嬌說。


    “失去了一條大魚。”劉山河憨笑著說。


    “抱了一個美男子,我才不可惜!我倆結婚的事,媽媽催得很緊哩。”薛春嬌說。


    “我爸爸已給我倆揀了個良辰吉日,冬至前三天,是我倆結婚的喜日子。”劉山河說。


    突突突……”頓時海麵上傳來一陣陣扣人心弦的隆隆聲。兩人驚恐地往海麵上在旦去,一列列戰機“轟隆隆”的往海岸箭一般的駛來。戰船上飄著太陽旗,日本鬼子站在戰船上像狼嚎虎嘯,架起百門大炮向著大鵬灣畔的村莊農舍猛射,炮彈在頭頂飛嘯,刹那間海灘一片死寂。“轟隆”一聲巨響聲,一顆炮彈落在他倆的近旁炸開了,山崩海裂,巨浪把他倆拋上半空,兩人分開掉入深海裏。劉山河冒出水麵一看不見了薛春嬌,他張口狂唿猛撲。炮聲隆隆,狂濤拍岸,海嘯把他的唿喚聲淹沒了。劉山河啊!你生來就是苦命,還沒吮上媽媽一滴乳汁,媽媽就咽了氣;爸爸一把屎一把尿的帶著呱呱墮地的你,啃樹皮吃草根把你拉大。爸爸背著你去種田,爸爸背著你去逃難,流落在這海灘上。爸爸一邊打魚一邊種地,節衣縮食送你上學。你聰明,你好學,見啥做啥,不辭勞苦,子勤腳快,很得老師喜愛,先生不要你的學費,還經常資助你的家庭,使你讀完了小學。在這時能有這樣的學曆真不簡單,你成了村上的秀才。你寫得一筆好字,紅白喜事少不了你,人人敬重你,姑娘都想找你成親。但因家貧從不敢去攀親求故。薛春嬌愛上你真是有緣,她是個難得的好女仔。還沒有嫁過來就經常去你家幫工,還帶來好吃好穿的給你。現在她沉入海底去了,大海茫茫,你去哪裏找這樣的一個好嬌妻啊!不,她還沒事上妻子的名份,就這樣死在海裏。劉山河悲痛欲絕,他恨那日本侵略者,把他的親人葬入海裏。他不是叫,而是哭,他哭著唿喚春嬌的名字。他撲浪,他蹈海,一個大浪衝天而來,隨著巨浪卷來一件物體,劉山河一看猛撲上去把她抱住。


    “天呀!你真夠感情,把我的春嬌送迴來。”劉山河抱著薛春嬌淚流滿臉的默念著。


    天上機聲轟鳴,海上炮火狂嘯,大鵬灣的岸畔成了一片火海,樹木在燃燒,房屋在倒塌。劉山河抱住薛春嬌往岸邊遊去,好不容易爬上岸邊一看,薛春嬌已奄奄一息了。


    “春嬌啊!你睜眼看看我啊!”劉山河放聲悲哭了。他抱著薛春嬌邊哭邊往山坡上跑,跑到山坡上,春嬌放牧的牛兒還在吃著青草。他昕人說救溺水者把他搭在牛背上跑,跑呀跑的,可以把肚裏的水擠出來,溺水而死的人可以救活。劉山河沒多想,他把死了的薛春嬌搭在牛背上,趕起牛跑啊跑!大炮在海上打來,他趕著牛兒往薛春嬌的村裏跑,跑到半山坡,薛春嬌“喔”的一聲吐出一肚苦水,劉山河把牛勒住,把薛春嬌抱在懷裏,托著薛春嬌的臉兒一看,伸著嘴唇舔舔薛春嬌的鼻孔,吻吻她的唇兒。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劉山河心裏又悲又喜。“牛牛牛……”薛春嬌喃喃自語。“阿嬌,牛在你身旁,有我在不用怕,我倆生死也要在一起。”劉山河滴著淚說。


    “我走不動啊!”薛春嬌抱住劉山河說,“牛是我家的命根子啊!沒了它全家活不了啊!”


    “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和牛送迴你的家去。”劉山河說罷把薛春嬌又放在牛背,他一手扶住薛春嬌一手牽著組繩趕著牛兒跑。


    炸彈在空中飛嘯著,“砰砰砰”的落在山坡上開了花。逃難的農民直往山背跑,孩兒哭,媽媽叫,爸爸背著兒子跑,老的顧不了丟在路上。“砰砰砰”,農舍倒塌,山崩地裂……劉山河趕著牛兒望著四處“轟隆隆”的炮聲竟不知往哪兒跑了,“籲”地一聲長嘯,一顆炸彈落在牛兒的前頭,“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牛兒被拋在一旁。幸得牛兒擋在前,劉山河被炸彈的氣浪掀翻在丈餘外的地上。當他站起一看,牛兒的肚裏開了個大窟窿的倒在血泊裏,卻不見了薛春嬌的身影子。劉山河慘叫一聲,暈暈然的欲倒。突然一陣“籲籲籲”的柔弱聲音傳來,他舉頭一看,薛春嬌掛在近旁的一個藤蓬上,一塊塊的牛肉搭在藤條裏,一看就知道這頭牛救了薛春嬌的命,薛春嬌在藤蓬上雙腳下垂欲往地下掉。劉山河爬上藤蓬去把她抱下來,薛春嬌已失了知覺。


    劉山河抱住薛春嬌看著倒在血泊裏的半邊牛兒,望望山坡下的海灘,一群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爬上岸邊直往山坡上衝來,劉山河抱著薛春嬌直往村裏跑。迴到薛春嬌的村裏一看,薛春嬌的村子已被炮彈炸成一片廢墟。這時,薛春嬌醒過來了,她看著瓦礫淩淩的家放聲悲哭起來。戰火紛飛,硝煙彌漫。劉山河看著此情此景,想起他生病在家的父親,心如刀絞。


    “媽媽啊!你們哪裏去了呀?”春嬌慘嚎著。


    日本鬼子登上了大鵬灣,追殺著逃難的村民。他們魔鬼般地東村殺人,西村放火。霎時間,到處是火光衝天,刀光劍影,人走豬奔,雞犬遭殺。有的鬼子用刺刀挑起三歲的孩童拋進熊熊烈火裏,老者狂唿著撲向熊熊的火海。


    夜,降臨了大鵬灣,不見村。不見人,天黑地暗,風聲鶴映。村裏是沒法呆了,劉山河背著虛弱的薛春嬌茫然無措,不知要往何處去?親人失散,日寇猖獗,等待他倆的是茫茫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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